作者:尤四姐
文武大臣们都不糊涂,眼下局势明朗,官家的后继之人不用言明,已经显而易见了。
又是一派众生相,往日依附陈国公的人喜上眉梢,不慎投靠到李禹简门下的人灰头土脸,大约再过不了多久,朝中就会有新的变革了。
散朝之后,从大庆殿出来,漫步在长直的甬路上,低头竟见砖缝中长出一棵细小的青草,李臣简脚下顿了顿,仔细看了两眼。
身后舒国公追上来说:“梅芬和赵重言大婚的日子定下了,就在下月初二,你回去带话给巳巳,让她知道。”
李臣简道好,拱手向他道贺,“恭喜姨丈。巳巳这几日一直在念叨,说因我们的事,弄得梅娘子婚期延后,实在对不住梅娘子。现在日子定下了,她必定很高兴,我回去之后一定将话带到。”略顿了顿问,“前些天金姨母来说合亲事,我也不便问向序,只好向姨丈打听,不知向序心里怎么想?”
舒国公哈哈笑道:“这回是板上钉钉了,家下已经在筹备聘礼,不日就到贵府上下聘。向序这人你知道,素来木讷,他母亲说起定亲的事,他总是推三阻四,这回却不一样,当即就说很好,你看看,可是巧了!唉呀,早前你与他妹妹没成,如今你妹妹却与他成了……”边说边美滋滋托了托双臂,“缘分真是妙不可言啊。”
李臣简笑着说是,“他们俩打过几回交道,想来已经相熟了,彼此生了好感,婚事就顺理成章了。还请姨丈快快预备过礼,家下祖母和母亲都盼着呢。”
舒国公点头不迭,“一定一定,已经差不多了,就在明后日。”
彼此又闲谈了几句,方各自登上马车。李臣简专程往乳酪张家去了一趟,买回了他家的酥山和大小软脂,到家后让云畔一尝,女孩子的口味果然很近似,她也觉得酥山名过其实,还是这软脂更好吃。
一切都井然有序,一切都在逐步圆满,次日舒国公府上果然来纳采了,妆点着五色彩缎的十抬聘礼,里面绸缎首饰聘金、酒黍稷稻米面,每一样都不敢怠慢。
金胜玉是第一回 做大媒,却也像模像样,进门和主家行过礼,掖着手高声道:“敢纳采。”然后示意赞礼将大雁交到了李臣简手上。
一般纳采之后问名、纳吉都在当天完成,之后再挑选族中有头脸、有官职的男子来送婚书,但舒国公和明夫人都是急性子,舒国公当即表示,向氏族中没有比自己和向序官衔更高的亲戚了,反正今日来都来了,直接呈上通婚书,这事儿就成了。
于是出现了自己给自己送婚书的有趣场景,向序恭敬将一个楠木盒子呈到王妃手里,王妃接过来,笑着向堂上众人宣读:“向君劼白:长男年已成立,未有婚媾,承贤次女温惠淑慎,四德兼备,愿结高援。谨因媒人江金氏,敢以礼请,脱若不遣,贮听嘉命。”
众人纷纷给向序道贺,向序是读书人,并没有经历过这样的阵仗,只好红着脸,一一向众人还礼。
不远处的花厅里,惠存踮足观望。自己允下的婚事,相较之前的父母之命,当然要称心得多。
云畔看小姑子灼灼盯着堂上过礼,不由发笑,“姨丈姨母都是爽快人,今日就交换婚书,难为我们公爷,还要现写答婚书。”一面拿肘弯顶顶惠存,“你如今心下什么感想?”
惠存才发觉自己把焦躁都写在了脸上,赧然嗔怪起来,“阿嫂笑话我!”不过羞涩之后也不讳言,挨在云畔身边坐下,笑道,“其实我心里真是十分欢喜呢,我与向家哥哥见过几回面,也瞧出来了,他是个有担当的人。先前与耿家结亲,本来说武将耿直些,没想到最后闹成这样。自那时起,我心里就有了打算,将来再找郎子,必要找一个文臣,总能避开这灾祸了吧!如今遇见向家哥哥,他文质彬彬,却又不软弱,办事有热血也有主张,我还挑什么?所以向家托金姨母来说亲,我唯恐阿娘和哥哥有顾虑,心里一直七上八下,现在交换了婚书,一块大石头才落了地。”
云畔待要笑话她,忙忍住了,嗟叹惠存真是个实心眼的姑娘,心里想什么,一五一十都说出来了,自己若是揶揄她,岂不是不厚道么!
便正色道:“大哥哥人品高洁,两家又知根知底,姨丈姨母家教很严,绝不会出耿家那样的事,你嫁到那边公府上,我和公爷也放心。不过梅表姐的婚事就在下月初,料着要先你们一步成亲了。”
惠存到这会儿才显出小女孩的情态来,绞着帕子说:“我和阿娘提过的,姑娘还没做够,等到了年下再说。”
云畔讶然,“一等就是一年,只怕大哥哥等不及。”
惠存愈发难为情了,手里的手绢拧成条,勒红了指尖,圆圆的一点,像樱桃一样。
晚间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照例要来议论惠存成婚的日子。王妃翻黄历,一日一日看过去,看到合适的日子忙递给太夫人看,“五月二十,上上大吉!”
太夫人把黄历拉得老远,眯着眼睛细看,“宜动土、宜开市、宜成婚、宜安床……是个百无禁忌的好日子,只不知向家那头来不来得及张罗。”
王妃说没什么来不及的,“眼下还没出正月呢,预备上四个月,还不够么……”
这里正说着,忽然听见辟邪在门廊上请女使传话,说有要事回禀郎主。
因先前的事过去没多久,大家心里的惊惶还没散,一听说有要事,立刻都变了脸色。
李臣简只好来安抚,说不要紧,“我去瞧瞧。”一面放下筷子走出去,问出了什么事。
辟邪叉手回禀:“陈国公传话来,说官家症候愈发厉害,已经口不能言了,请郎主入禁中,商议相关事宜。”
第103章 正文完。
官家若是大渐,接下来就有很多事亟待处理,譬如撰陵名、哀册文、谥册文和议谥号等,桩桩件件都要人经办。
里间的人听辟邪说明白了,方才松了口气,实在是这阵子受的惊吓太多,再也经不得这样的风浪了。
李臣简道:“先把车预备起来。”复回身进去回禀,请大家继续用饭,不必担心他。
云畔站起身,让他等一等,一面向外吩咐:“快去取厚一些的斗篷来。”
这时候宣入禁中,今夜必定是回不来了。现在的天还冷着,尤其到了夜里浓雾弥漫,人像走在混沌里似的,穿得厚实些她才踏实。
绿檀将那件大毛的送了来,她仔细替他系上,一直送到廊下。其实越是到这个时候,愈是要小心避嫌,她不好多说什么,只道:“一切都听大哥吩咐,千万不能擅作主张。”
他笑了笑,说知道,辞过了她,便快步向院门上走去。
马车赶得急,到了宫门上有黄门等候,见他来了便将人引进延义阁议事。
进去的时候,陈国公和几位族中长辈都在场,他向众人见了礼方坐下,他们已经议到了任命山陵五使,李臣简静静听着,对于这些葬前葬后的事,着实也不在行。
一位族叔咳嗽了声道:“成服和引领臣僚祭拜哭临等事,都交由我们承办,要紧一桩是宣遗诏。各级文武官僚还有推恩、赏赐等,照钦,你须早早预备起来才好。”
陈国公颔首,“这些事宰相等人会着手经办,咱们这里只管把大礼做得风风光光,不枉官家几十年为江山社稷的辛劳就好。”
李臣简到这时才听明白,想必官家的遗诏已经从福宁殿送出来了,但因是遗诏,现在不能宣读,必须等官家驾崩之后,再由宰相昭告天下。
他低着头,微微叹息,愈发觉得人生短短几十年,到头来不管贫穷富贵,终是殊途同归。大权在握又怎么样,权柄是把双刃剑,身强体健时尽享荣光,到老了,反成了催命的利器。似乎现在大家除了关心帝位何去何从、丧事风不风光,并没有人在意官家的死活。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竞相为即将问鼎的新帝分忧,李臣简只得打起精神来,葬后有虞祭和祔庙事宜,他从中分得了一项任务,直到将近子时,这个临时的小朝廷才散会。
从延义阁出来,月上中天,他对陈国公道:“大哥,我去瞧瞧官家。”
遗诏都已经到手了,陈国公再也不必怀疑忌惮,便道好,“我先前已经瞧过了,看样子不妙。你去看看吧,终归小时候对我们不薄。”后来的日渐猜忌和打压,到了人之将死时,一切也都可以释怀了。
李臣简拱了拱手,转身跟着小黄门往福宁殿去,深夜行走在禁廷,和白天大不一样,每次都满含凄惶的滋味。
福宁殿内外燃着灯,聚集的光从幽暗的夜色中突围出来,映着苍黑的天幕,恢宏又孤独。他提袍登上丹陛入殿内,东边的偏殿作为官家平常起居所用,以一架巨大的六折屏风分隔开。转过屏风,便见官家在榻上躺着,面如金纸,半张着口,已经睁不开眼睛,也不会说话了。
皇后一直在边上守着,见他进来行礼,转过身子喊官家,“忌浮来了,官家醒醒吧。”
可惜丝毫不起作用,皇后凄切道:“自今早起就是这样,一夜过来再唤他,他已经不能答应了。”
病势好好坏坏,缠绵了太久,皇后心里早就有了准备,这一日真正来临的时候,也可以坦然面对了。
给身边的女官使个眼色,让人去门上守着,有些话官家不能亲口解释,就由她来说明白吧,也好让官家身后不落埋怨,走得心安。
“你坐。”皇后比了比手,“我有两句话想对你说。”
李臣简道是,在一旁的圈椅里坐了下来。
“官家的身后事,他们已经开始商议了吧?”皇后说起这些的时候表情平静,虽然往后再不是她主事,但问一句,至少知道官家不会受委屈,心也就安了。
李臣简在椅上揖手,“请圣人放心,内侍省官员都已任命妥当,余下的事,大哥一应都会亲自过问的。”
皇后点了点头,喃喃说:“太后因官家的病情,急得卧床了,我也顾不上那头,只能守着这里。”
李臣简料想她必定担心自己将来何去何从,便道:“圣人放宽心,大哥说过,日后的尊号等,一应都按祖制,绝不会慢待了太后与圣人的。”
皇后淡然笑了笑,“那些东西,我早已经不在乎了,就算上了太皇太后与太后的尊号又怎么样,人家有嫡亲的祖母与母亲,届时两宫并行,不过占个名头罢了。”说着望向官家,悲戚地说,“我只是可怜官家,他一生筹谋,没想到最后竟这样收场。前阵子一再削弱你们的兵权,甚至听信那个所谓的赃证将你圈禁起来,你心里一定很怨恨他吧!”
李臣简迟疑了下,似乎听出了皇后话里的一点弦外音。
他抬起眼来,皇后微微捺了下唇角,“不要恨他,他这么做,只是为了保全你。你们三兄弟争权,明里暗里你来我往,官家心里都知道,将三郎调回上京,是为了防止他在外拥兵自重,可官家心太软,仍旧给三郎留了余地,才弄出十五兵变,让他攻到内城来。”皇后调转视线望向他,“有一桩事,你到现在都不知道,其实官家一直属意于你,甚至已经立好了诏书,等压制住了大郎和三郎,就立你为太子。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就差了那么一点点,功败垂成。如今大局已定,多说也无益了,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官家从来没有怀疑过你,也不是真心想惩处你,你对官家不要有任何怨恨,他也有他的难处。”
李臣简不动声色,内心大受震撼,但这震撼也不过一瞬,很快便消糜于无形了,他沉默了下道:“臣多谢官家厚爱,但臣才疏学浅,难堪大任,只愿辅佐大哥,尽心匡扶社稷。臣也从来不曾怨怪官家,一切幸与不幸都是上天对臣的历练,臣顺应天意,不敢有违。”
他的审慎和克制,到了没人能挑出漏洞的程度,这样无喜无悲的人不做皇帝,实在是可惜。但命该如此,也没有什么可纠结的,毕竟瞧瞧榻上躺着的那个人,就知道做皇帝其实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
反正将实情说出来,就没有什么遗憾了,皇后垂眼道:“刚才那些话,我一生只说一次,不过让你知道其中原委,了了官家的心结。官家的事,这两日就要出来了,还要请你们兄弟辛苦操持。这里有我守着,你去吧,若有什么事,我再打发人去传你。”
李臣简道是,站起身长长作了一揖,却行退出了前殿。
外面夜风寒凉,天上的星也冻得摇摆不定,他略站了站,举步往值宿庐舍去了。
在庐舍内合衣打了一个时辰的盹儿,将到五更的时候,忽然听见福宁殿内哭声大作,他心下一惊,忙传令黄门给陈国公报信,自己匆匆赶进了殿内。
殿里宫人已经跪了一地,皇后趴在床沿号啕大哭。外面太后跌跌撞撞赶来,见官家直挺挺躺在那里,口中高呼了一声“我的儿”,便瘫软下来,晕厥过去了。
然后又是一片忙乱,官家要小殓,要传太医为太后诊治,好在跟前服侍的人多,待一切有了着落,李臣简退出来与陈国公汇合,拱手道:“大哥,命人鸣丧钟吧。”
对、对,这是首要的事,宣告官家驾崩,接下来新朝廷才好行事。
“当”地一声,禁中的钟被撞响了,这是一个信号,很快便蔓延至南山大小三百座寺庙,顿时声浪连成一张巨大的网,浩浩荡漾出去,把整个迷瞪的上京唤醒了。
檎丹进来替云畔更衣,有诰命在身的外命妇须入禁中,前朝起实行了“以日易月”之制,众人每隔七日哭临一次,直到满四十九日,这场大丧才算告终。
姚嬷嬷也来帮着收拾,嘴里还在感慨:“咱们梅娘子成婚也怪坎坷的,正逢着要成亲,官家又驾崩了。就算以日易月,十二日‘小祥’,二十四日‘大祥’,三日后方禫祭除服,这么算下来,又要多等一个多月。”
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谁让那么凑巧呢。云畔换上了命妇素服往前院去,略等了会儿便见太夫人等也赶来了,大家都摘了首饰一身寡淡,出门看,这个清晨,上京的街道空前忙碌,车队首尾相连,都是前往禁中的。
那厢拱辰门上已经开始分发丧服了,众命妇一身缟素进入文德殿,灵堂上摆满了蒲团,各自找到各自的位置后,便伏地大声嚎啕起来。
云畔在孕初,身子倒还未沉重,就是人乏累,一连跪上一个时辰,已经有些恍惚了。好在只是上午下午各一场,中晌大家聚在偏殿里喝茶吃些果子,还算轻松。
至于前朝呢,大局已定,陈国公虽然还未登基,但大家都已经心知肚明了,因此敬夫人几乎众星拱月一般,身边围绕的,全是奉承拍马的人。
云畔这个时候便不去凑热闹了,只是在一旁含笑看着,和惠存议论议论御厨做的点心很好吃之类的。还是敬夫人摆脱了她们,自己过来和她们坐在一起说话,云畔道:“阿嫂身子沉重,跪了这么长时候,八成累了吧?”
敬夫人淡淡一笑道:“胎已经坐稳了,没什么妨碍。倒是你,不必跟着跪足两个时辰,中途歇一歇,谁也不会和你计较的。”
正说着,敬夫人身边掌事的嬷嬷进来,凑在敬夫人耳边嘀咕了两句。敬夫人听了,微微颔首命人退下,偏过身去告诉云畔:“前朝宣读诏书了,大行皇帝遗诏让你大哥继位,对平叛的官员也有褒奖。”
云畔闻言,忙起身走到地心,两手加眉,郑重其事叩拜下去。众人一看,立刻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纷纷离座跟随她一同叩拜。
敬夫人倒闹得很尴尬,都是素日来往甚多的人,如今向她行这样大礼,着实让人难为。但转念一想,遗诏上确实已经将她一起册封了,自己自今日起就是实打实的皇后,既然此一时彼一时,便也坦然了。
“诸位夫人不必多礼,大行皇帝丧仪期间,一切以丧仪为重。”她抬了抬手道,“快请起吧。”
众人谢恩后站起身来,再望向上首那位贵妇,早前一直觉得她端方矜重,如今再看,才发现原来那是国母风范。
晚间回到家里,鸣珂上来替云畔换衣裳,不知怎么的,胳膊扭动起来竟然又酸又涩咯吱作响,不由嘶地吸了口凉气。
李臣简坐在边上替她揉捏,和声道:“想是今日哭临跪拜,一直保持着一个动作,伤着经络了。”一面和她说起前朝的种种,并没有提及皇后对他说的那番话,只道,“大行皇帝驾崩,好些人都升了官。那封遗诏是大行皇帝亲拟的,面面俱到罗列了往日得力的官员,大行封赏,官员们念及大行皇帝的好,朝堂上许多人悄悄抹眼泪,弄得我心里也不是滋味。如今看来,大行皇帝实在是位仁君,往日种种难免有情非得已之处,既然人都不在了,也不必再耿耿于怀了。”
云畔嗯了声,转头问他,“对你可有嘉奖?”
李臣简笑了笑,“爵位升了两等,封王了,只是大哥说封号还需再拟,到时候且看吧!”
云畔却是很高兴的,抚掌道:“封王了,那我岂不是成王妃了?”说着便笑弯了眼,“真是没想到,我还有这一日呢。”
这就是知足常乐吗?可是李臣简明白,她对身份地位未必当真那么看重,有意这样感慨,是在宽他的怀,因为明明可以更进一层的,她的头衔又岂止是一个王妃。
她是怕他看着山呼万岁的时候感到失落,其实怎么会!自己作的决定,绝不会更改,臣子做了这些年,又何妨继续做下去。
不过一个国家换了掌舵的人,好些事务需要重新整顿,大行皇帝停灵的这段时间,又伴新帝登基,因此李臣简早出晚归,直到大祥除服后,才逐渐松散下来。
将近一个月的时间,这个帝国开始重新正常运转,街市又恢复了往日的繁华。云畔乘着马车,上舒国公府探望梅芬,梅芬的婚期挪到了四月十二,姐妹两个凑在一起说话,梅芬道:“这回总不会再变了。天爷,成个亲真不容易,也算好事多磨吧。”
云畔说是,笑道:“赵郎子这回抗击铁骑军有功,策勋七转,加封了轻车都尉,如今衔儿比他哥哥还高一等呢,我今日是专程来给表姐道喜的。”
梅芬还是动辄脸红,扭捏着说:“虽立了功,到底也养了一个月的伤。我去瞧他,他装模作样不能自己吃饭,难为我喂了他好一阵子。前日我看见他在路上和人高谈阔论,胳膊轮得生风,到家里来吃饭,立刻又病西施模样,真是不害臊。”
云畔失笑,“他是直爽人,又不懂得撒娇,这个办法没准还是春生教他的呢,大觉受用,就打算一直用下去了。”
两个人谈笑,还如以前在闺中时一样,坐在廊亭底下煎熟水,就着明媚的春光,吃那些稀奇的小食点心。
天气一日日暖和起来,万物也一里里变得有意思,因为心里没什么挂碍,连风吹来都是软的,像绸缎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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