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衔香
柳二娘以为他是遇到了知音,叹了口气:“你来的不巧,她昨天刚被她夫君接了回去。”
“夫君?她哪儿来的夫君!”
江怀既惊且惧,一脸的不可置信。
柳二娘被他吼的有些糊涂:“怎么,你难不成认识她不成?”
江怀被她一问,才稍稍冷静下来一些:“是一个故人之女罢了,你方才说那夫君又是怎么回事?”
“原来是故人之女,这天底下可真小。”柳二娘有些怜惜,“实不相瞒,那姑娘原是个逃妾来着,躲难躲到我这里了,昨儿刚被她那夫君找了过来,连夜带走。她那夫君长得很英俊,个头高高大大的,来头估计也不小,光身边的护卫看着就一个个深不可测。”
样貌英俊,个头高大,来头又不小。
江怀想来想去,脑中只出现了一张脸,顿时如遭雷劈。
半晌,他再开口,愤怒中又夹杂着一丝哽咽:“嫁人,她还那么小就嫁人了?她夫君也不知道对她好不好,若是好她又为何要逃出来……”
江怀一个人自言自语地念叨着,满脸掩不住的痛心。
柳二娘估摸着他们交情可能还不浅,安慰了一句:“我看着那人眼中还是有她的,可能就是年轻,闹别扭了,等日后磨合磨合就好了,你也别太担心了。”
“我怎么能不担心,我是她……”江怀一激动险些将话脱口而出。
“是她什么?”柳二娘总觉得他神色不对。
江怀攥紧了手,半晌才挤出两个字:“舅舅,我是她舅舅。”
“怪不得,原来是舅舅。”柳二娘叹了口气,“可她已经走了,世事弄人,你哪怕早来一天呢,你们舅甥怎么这般没缘分!”
世事弄人,没人比江怀更明白这几个字了。
他看着窗外茫茫的雾气,沉默了半晌,怆然告辞:“二娘,多谢你了,我走了。”
“怎么刚来便要走,你要上哪儿去?”
“去京城。”
江怀遥望着北方,这一次,他不能再让孩子也重蹈她的覆辙。
*
邺京
白家嫡女扶灵时误入青楼,为了遮掩事情不惜放火烧楼灭口的事情一传出来,朝野震动。
蹊跷的是,白从霜更是不知怎的,突然得了失心疯,连话也不会说了。
白世吾上朝时未等皇帝开口,便痛心俯首,跪地大哭。
“陛下,都怪老臣重病缠身,教女无方,才养的她不知天高地厚,做出了这等狂妄之事。老臣一生忠心侍君,战战兢兢,实在不能让这等不忠不孝之女坏我白家声名,老臣在此便当着您和诸位大臣的面,与她断绝关系,死生不复往来!陛下若是因此责罚老臣,老臣也定无怨言。”
他老泪纵横,声音恳切,叫人心生怜悯。
此话一出,不少朝臣立即便站出来为他求情。
“白相为国尽忠,疏于家事,子女之祸着实不宜牵连到他。”
又有说:“事未竞,想来白小姐兴许只是一时糊涂了,未必真的会做出伤人的举动,她如今已然疯了,便不如就此算了。”
连太后也派人私下传了话来,力保白家。
皇帝冷眼俯视着这朝堂众生相,他原本只是借此事投石问路,果真见朝中有这么多护着白家的门生,越发定了要铲除白家的决心。
但时机未到,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要做就必须一把将白家连根拔起,因此他此次只是重拿轻放,将白氏女交由了白家处置。
尽管如此,白家经此之事还是声名大损,嫡女再无缘中宫之位,一时间众人又将目光移向了另一位周家小姐。
太监们更是敏锐,因着柔嘉公主解禁,周明含也回了宫,不少人便趁机悄悄送了“孝敬”过去。
时值五月,南郡进献了当地特产的会桃。
这果子酸酸甜甜的,极为开胃,萧凛见柔嘉心情不好,便吩咐下去将进贡的几筐全都送到内殿里。
“这是陛下特意叫人送过来的,公主您尝尝吧。”侍女端着一盘洗净的果子递了过去。
柔嘉噩梦刚醒,一偏头看见那鲜红欲滴的果子,便认出了这是南郡的特产。
这东西确实稀罕。
便是当年她母亲极为受宠的时候,也只能分到一筐。
侍女见着她出神,劝着说道:“听说这是南郡的贡品呢,奴婢瞧着内务府除了给您,便只有给周姑娘送过去了,可见陛下待您是用了心的。”
“周明含?”
柔嘉明白了,她被关在这里不知晓外面的风云,隐约只听到了一点白家姑娘突发疯病的事情,那眼下这后位已经是板上钉钉了吧。
听说周明含原本就出身南郡,这东西原本大约是给她的,分了一点给她也不过是顺手吧。
一想到这里,她瞬间便丧失了食欲,放下了果子背过了身去。
“我没胃口,你拿出去吧。”
“为何?”侍女有些不解。
柔嘉神色微恹,闭了眼不再说话。
侍女只好又捧着托盘准备出门。
萧凛一进门,便瞧见那特意吩咐的东西被原封不动地端了出来,微微皱了眉:“她不喜欢吗?”
“公主原本已经拿起来了,不知怎的,又放下了。”侍女也一头雾水。
“先放下。”萧凛淡声道,以为她又是在发脾气,走到床边问道,“怎么不要?”
柔嘉闭着眼不答。
自回来后,她不是在睡,便是这样闭着眼,无声地抵抗。
萧凛提高了声音:“朕在问你话。”
可他声音一高,那背过去的人便跟着一颤,瞬间又让他有些后悔,放缓了声音安慰了一句:“不要总躺着。”
“我没胃口。”柔嘉轻轻开口,声音沾着些疲惫。
“没胃口,你从前不是最喜欢这个?”
萧凛下意识地开口,依稀还记得她十一岁时在宴会上第一次吃到这果子时汁水染的唇瓣红艳艳的样子。那时她刚入宫不久,对一切事物都感到好奇,捧着个果子小口小口地咬着,一脸满足。
从前?
柔嘉睁开了眼,她什么时候当着他的面表现过对这东西的喜欢吗?
萧凛自觉失言,扯开了话题:“朕是看永嘉喜欢,料想你大约也不排斥。”
永嘉明明是不喜欢的。
柔嘉记得很清楚,他怕是记错了吧,喜欢的人应当是周明含才对。
她忽然有些厌倦:“从前喜欢,现在未必喜欢,更何况我对别人的东西一向不感兴趣。”
“别人的东西,你又在胡说什么?”萧凛隐隐不悦。
他到现在还在骗她吗?
柔嘉抿了抿唇,终究还是按捺不住:“我怎么胡说了,这不是你特意给周明含准备的吗?”
“这又关她什么事,朕明明是全部拿给了你。”
“给我?”柔嘉只觉得可笑。
一旁的侍女见两人为了这点小事都能吵起来,慌忙跪下:“陛下,奴婢的确是看见内务府的人送了一筐会桃给周姑娘了。”
“内务府?”
萧凛明白了,大约是这帮人精私自偷拿的孝敬。
他顿时便沉了脸:“张德胜,去内务府查查到底是怎么回事。”
宫里的人都不过都是他的奴才罢了,他说不是,谁敢说是?
果然,不多会儿,内务府总管便带着一个掌事太监慌忙过来了:“回禀陛下,奴才查清楚了,是这个掌事太监私自偷拿的,周姑娘说她也不知情。”
“她不知情?”萧凛眉头微皱,忽又想起了那日在马车旁那个妇人的言语,又开口朝着那吓得直哆嗦的掌事太监问道,“你今日敢偷拿贡品,往日未必没做过类似的事,你老实招来,送过什么东西哪怕一针一线都不许错过!”
掌事太监满头是汗,丝毫不敢隐瞒:“还有……还有一对绣样,听说周姑娘善女红,当时天气暖了,宫里换春装,内务府给她送过一套鸳鸯戏水和和合二仙的枕套请她指点,别的真的没了。”
原来是指点,柔嘉在里间猛然回头。
萧凛察觉到了她的动静,便明白问题大约是出在这上头了,顿时便沉下了脸:“拉下去,打三十大板,将人撵出宫去。你这个总管驭下不严,罚俸半年,自己再去领十个板子。”
“奴才领旨。”总管太监连忙躬身告退。
“至于周明含……”萧凛顿了顿,原以为她是个安分清醒的,但凡事一动了情,她还是逾矩了。
但眼下正在围剿白家,动了她恐叫周存正心寒,萧凛沉着脸,只赐了一本书过去。
张德胜捧着那书卷,满脸困惑。
萧凛却只是淡淡地开口:“她会明白的。”
白姑娘刚走,周姑娘眼看着也要不保,瞬间让张德胜想起来当初先帝为了宸贵妃无视六宫的情形。
陛下到底还是走了先帝老路了。
张德胜不由得看了里间一眼,低头领了命:“是。”
处理完外面,萧凛朝着里间走去:“现在明白过来了吗?”
明白了又怎样,这根本就不是一筐会桃的事,也不是枕帕的事。
没有白从霜,还会有周明含,没有周明含还会有别的人,他们是名义上的兄妹,他们中间隔了上一代的恩怨,永远无法光明正大,更过不了良心的折磨。
顿了片刻,柔嘉有些烦闷背过了身:“是不是又有什么关系?我累了,我想歇会儿。”
“你不是刚醒?整日里这样睡下去怎么行?”萧凛顿时不悦,试图伸手将她转过来。
可手刚一搭上肩,她便立即警惕地抱着被子躲到了里面:“你别碰我。”
她看他的样子简直像看敌人一样,萧凛微微刺痛:“你不要怕朕。”
他现在很温柔,但那晚的记忆太过惨烈。
他一靠近,柔嘉瞬间便心生恐惧,拼命推拒着他:“你走开,别碰我!”
“朕不会再伤害你。”
萧凛执意靠近,按住她的手抱住她的腰背,任着她捶打也不肯放手,反而低头去吻她的额发。
上一篇:苗疆少年又抢走和亲的九郡主啦
下一篇:金屋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