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鬓添香 第147章

作者:狂上加狂 标签: 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阴差阳错 古代言情

  所以选在中秋宫宴这一日,久久未曾露面的太子妃终于出现在了人前。

  这样隆重的宫宴,就算落云不喜华贵的衣裳,也得精心打扮一番。

  不过她并没有挑选太艳丽的颜色,只是一身浅浅月白色长裙,在宫灯的照耀下发出了幽淡的蓝,再搭配着青色蜀锦的外衣,发髻顶着华丽的发冠,看上去雍容大气,显得露出的脖颈脸颊皎白如月。

  当身材高大的太子身着一身烟色长袍,与太子妃一同在宫灯的映衬下牵手走来时,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女娲精心捏造的一双。

  那些在殿堂里的臣子官眷纷纷抬目看了过来,在惊艳得说不出话来的同时,心里暗想着:这太子妃若是不看出身,光看容貌,当真也是绝色的佳人啊!”

  方锦书也坐在母亲的身边进宫赴宴来了。

  本来京城里谣传的太子妃生病了的谣言,她是很信的。可那日去了东宫,看着苏落云活蹦乱跳的样子,还有精神头给她设圈套,她心里便存了狐疑,有些猜不透韩临风的想法。

  韩临风心志高远,绝非能被女色迷惑之人。他当初屈从陛下的圣旨,娶了不相称的盲女,就算新婚时浓情蜜意,现在也早该到了厌倦的时候。

  更何况他现在身为太子,有一个卖香料出身的妻子,如何能配?所以苏落云若是早早“病死”,才是皆大欢喜的事情,为何韩临风还要留着她?

  不过韩临风若是念在旧情,一时不肯遣走了发妻,也无所谓。

  大魏原本就没有什么女子不可二嫁的风俗。像她这样的世家女,就算成亲生过孩子,照样能嫁得不错的郎君。

  韩临风若是介意她并非处子之身,她也可以委屈求全,以侧妃的身份进入东宫。就算韩临风介怀当初父母当初对他横加阻拦,但也不能不看重方家的势力。

  一朝新皇登基,总要拉拢几大世家,才能立稳脚跟。不然的话,当年丢了皇位的圣德先帝就是前车之鉴。

  更何况,那苏落云一直迟迟没有身孕,就算她不“病死”,也不好阻拦侧妃入宫。所以方锦书觉得,现在横阻在她和韩临风之间的障碍,反而比两人没有婚配时小了些。

  最起码,她的父母,还有他的父皇母后都一定乐见其成。

  只是她须得找机会同韩临风好好聊一聊,解开当初的误会……所以当宫宴开始后,方锦书的目光始终随着韩临风而动,几乎都没有转移过视线。

  因为瑞王妃是故去九皇子的遗孀,陛下为了显示对太上皇的尊重,九皇子的遗孀和方家都甚是厚待。

  所以这场中秋宗亲的家宴上,方锦书坐的位置也肯靠前。她这么毫不掩饰地盯看着韩临风。其他人自然也看在眼里,忍不住又纷纷瞟向了坐在帝后身边的太子妃。

  方二这么明晃晃的眼神,那太子妃只要不犯眼疾,一定看得见。

  这让鲁国公再次心里恨恨,恼着他的夫人不听他的话,非得答允女儿的哀求,带着她出来丢人现眼。

  不过太子本人似乎连看都没看方二一眼,只一心替那太子妃夹菜。

  太子妃却好像不怎么爱吃,看太子夹菜夹得太勤,还默默瞪了太子一眼。

  韩临风见了也不恼,只低下头,不知在苏落云的耳边说了什么,逗得她微微一笑,面如桃花染色,露出洁白的贝齿。

  一时间,众人心里又是心存疑虑:观这二人相处的情形,也不像太子刻意冷落了太子妃的样子啊?

  不过又想到韩临风以前在京城里醉生梦死的浪荡样子,骗过了多少世人?

  可见这位城府深沉的世子最会演戏。他若要在人前假装自己爱妻如命,免得被人诟病,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

  就在这时,陛下站了起来,举起酒杯朗声道:“值此中秋佳节,朕与众爱卿赏月同乐,同时也有一件喜事与众人分享。朕的太子东宫也是传来喜讯,太子妃已经怀有龙嗣,如今胎像安稳,昭告天下!”

  苏落云最近胎气安稳,她虽然偏瘦,现在看不出来,可马上也要开始显怀了。

  身为太子妃,有了这等喜事,待时间适合的时候就得公布出来,免得冷不丁产子,被人猜忌来路不正。

  不过听闻太子妃有孕时,方锦书脸色铁青,差点捏碎了手里的瓷杯。

  那些猜测着太子妃可能会“暴毙”的世家女们脸色顿时很微妙——若是太子真不喜这位太子妃,有心废了她的话,怎么可能让她怀孕,又将这喜讯公布于众呢?

  而且看太子与那平民太子妃的一言一笑,皆是恩爱夫妻的样子,压根看不出太子对她的嫌弃啊。

  听闻了陛下宣布喜讯之后,余下的臣子们自然是开口恭贺。

  不过这场宴会之后,也有人私下里跟陛下提出,既然太子妃有孕,太子身边也是缺少能侍奉的人,他们愿意献女入东宫,侍奉太子。

  皇帝直接将这难接的话头扔给了儿子:“朕的这个儿子向来是主意大的,他宫里的事情,朕也懒得管,你若有这等美意,不妨直接去问他。”

  韩毅不傻,自己的儿子将儿媳妇都宠成什么样子了?他何必给人家夫妻添堵?

  再说了,来进献的这些女子都是什么样子,论品貌,论聪慧都远远不及儿媳妇。他那眼高于顶的儿子能看上吗?

  现在儿媳妇正怀着孕,他可不想为了讨好这些狗屁世家而让儿子的宫中家宅不宁,自己的长孙可要顺顺利利的诞下。

  结果,居然还真有人跑去问韩临风了,说太子妃有孕,只怕没人能服侍太子了,想要向太子呈些可心之人。

  韩临风可是一点面子都不留,只盯看着来问的人,拖着长音问:“我看起来像是夜夜笙歌,没有女人便吃睡不好的色中之鬼吗?”

  嗯……以前的京城浪荡子韩临风的确是这个样子啊!

  可是没人敢照实说啊!只能继续陪着笑脸说些太子为人方正,一心为民,胸怀社稷一类的拍马捧屁之词。

  韩临风又道:“既然如此,还请大人回去吧,如今国库空虚,我已经烦忧得日夜难安,就连陛下都说后宫里的妃嫔太多,平白多了不少的开支,怎么好还往宫里充人?你这不是向我进献贴心之人,是在增添东宫的开支……对了,你府上今年的赋税交了多少?账面可有疏漏?”

  如此几次之后,再也没人去太子那找没趣了。

  因为很快,韩临风就折腾得这些老臣没心去想塞人的事情。

  大魏的良田多被世家挤占,可是呈交的赋税却与他们名下的良田大小无关,甚至有些功勋之家可以全免了赋税。

  而这些世家又总是有借口不断扩大自己名下的良田,于是辛苦种田缴纳赋税的百姓,名下的良田越来越少。而扩大了地产的那些世家们,却并未多上交赋税。

  这才是造成大魏财力接续不上的根本。

  当初圣德先帝也是看出了这个弊端,想要推行均田,抑制世家的无序扩张。可惜才刚起了头,边关就发生了战争,而他也因为被世家摒弃,让自己的皇叔篡位成功。

  现在,韩临风与父皇商议了一番后,想要再次动一动这块硬骨头。

  只是有了圣德先帝的前车之鉴,此事做起来时,也要慎而又慎。

  所以韩临风这几日都是召集了李归田等臣子,闭门商谈,改革田赋的事情。

  不过当陛下宣布了均田新政的时候,这新政虽然较圣德先帝时期的政策温和许多,朝野还是为之震动。

  陛下宣布,允许名下无地或者少地的平民开垦荒地,并可在州县的名下登记换得地契,然而本已拥有十亩以上良田的富农,若要再开垦荒地纳入自己的名下,则需要缴纳远比以往高昂的田税。而且从此以后无论世家平民,无论买卖,新纳入的土地都要加纳赋税,不可以功勋为借口免交田税。

第118章

  这等政策显然是偏向于那些没有土地,或者田地甚少的贫民。

  至于那些世家已经入口的肥肉,陛下吸收了圣德先帝的前车之鉴,并没有去动。

  韩毅原本认为,这样来自世家的阻力会小一些。

  可惜,朝堂上那些管东管西的爹们,岂能眼看着自己以后生财无望?一个个仿佛要被抄家一般,在朝堂上声泪俱下,痛陈这等忤逆祖宗章法的朝政,必定要给大魏带来祸事。

  什么开垦荒田?山河龙脉,岂能让那些流民任意砍伐?

  落云虽然身在东宫,可是也听说有人在朝堂上争吵个没完,就算到了退朝的时间,群臣们也没有散去。

  据说还有两个老臣觉得新政一出,大魏朝便要完了,气得要在陛下前面撞柱明志。

  可惜颤巍巍地还没跑几步,就被人拦下,然后那老臣顺势昏厥,被人用担架给抬出去的。

  韩瑶也在落云的宫里,听着去打探太子何时下朝的宫人回禀,朝堂里如此乱哄哄的,韩瑶居然长舒了一口气。

  她一边给嫂嫂剥着青桔的皮,一边感激涕零道:“我皇兄可真好!他不是知道了归北闯下了祸,这才赶着今日颁布新政,去招惹那帮老臣的吧?”

  落云心里正替韩临风和公公捏了一把汗,听闻韩瑶这么说,都气乐了:“你皇兄现在一门心思都钻到田地里了,哪里能管人沾染了什么官司!你回去跟你家相公说好了,可不能这么贸然冲动行事了!”

  说起来赵归北闯下的祸事,不算太大,可也不小。

  就在这次大朝的前二日,赵归北闯入了竣国公府,将竣国公给打伤了。

  竣国公的门生们义愤填膺,写了弹劾赵归北的奏折。可惜今日门生们的告状,都被撞柱老臣们的声音给淹没了。

  赵归北这才侥幸逃过一场责罚。

  其实这竣国公也挺冤枉的,人在府中坐,压根不知情况,就被冲过来的小将军打了两个乌眼青。

  而赵归北如此冲动的原因,还得从渔阳中秋夜去冷宫探视王皇后说起。

  那宫宴热闹非凡,可是渔阳却踏着清辉冷月,在太子的下人引领下去冷宫看望了母亲。

  她之前几次想要看望母亲,可是都被挡在了宫外。这次母女想见,分外不易。

  昔日风光无限的王皇后,如今已经凋零得老迈了许多,只一身粗布尼袍,独坐在空荡荡的屋内。

  当她看到发丝也染上了白霜的女儿时,也是悲从中来,压抑着悲苦道:“渔阳……你是渔阳?怎么你的头发白了这么多?”

  母女好不容易想见,本应有说不尽的千言万语。

  可是听到渔阳跟那赵栋一样,开口便询问那慧娘的死因时,王皇后闭了闭眼,然后和缓道:“你过来,挨我近些……”

  当渔阳凑过去时,王皇后突然狠狠给了她一巴掌:“你母亲沦入如此境地,你弟弟被囚也生死不明。你不思该如何解困,却还在想着那些狗屁的情爱?”

  渔阳捂着被打的脸,低声道:“我已经跟赵栋和离,来问只是要弄个清楚……”

  王皇后看着自己这没救的女儿,也是心灰意冷,只是开口道:“赵栋那个泥腿子,我半只眼都未曾瞧上过他。他若是个爱慕权势的,你非要嫁他也就算了,我左右能有法子叫他娶你。只要你是公主一日,他也会看在权势的情面上,对你照顾周全。可是我后来也看透了,他就是个榆木脑袋,不会审时度势,就算你嫁给了他,他又如何能对你好?这种货色,也配我去费心谋害他那个乡野老婆?你也是太看不起你母后了!”

  她的女儿,何等金枝玉叶!偏却看不上世家的子弟!

  王皇后当时拗不过女儿,又劝不动女儿嫁人,最后只能宽慰自己,就算女儿不嫁人,她是堂堂公主,可以恣意享乐一辈子。

  总也好过她这个母后,虽然嫁给国君,却被困在一方宫池里,守着个不相爱的男人,再跟一群贱人无休止的勾心斗角。

  可是后来,赵栋死了老婆,渔阳眼看着赵栋一蹶不振,非要眼巴巴地去给人当后妈。

  她和魏惠帝劝阻不住,便破罐子破摔,任着她去了。

  现在看着女儿如此下场,倒是印证了她那时的想法,嫁给个不爱自己的男人,何谈什么心愿了偿?只不过又一片渡不过的苦海罢了。

  不过王皇后的脑子,都是在宫斗里浸染过的,只听女儿的哭诉后,那么一转,便想到了其中的关隘。

  她冷笑连连道:“我与你父皇当时在行宫,急需人来支援,赵栋领兵前来,何等重要。我本以为他会向着自己的岳母,最不济,也应该前来护驾。可是这泼脏水落到我的身上,赵栋却差点被东平王当了马前卒。这证词人证俱全,看来是有人费心做局了……你和离了也好,不然你这身份,赵栋那小子也不会善待你。我这也不要再来了,远远离开京城这个是非之地吧!你若还当我是娘,就听为娘的最后一句话,此后余生,当为自己而活,你已四十不惑,两鬓染白,也该落地了,情爱和男人最是无用!”

  渔阳听得悲从中来,想要抱着母亲再痛哭一场,却被王皇后一把给推开了,冷冷道:“你哪里像我的女儿,没有半点刚直之气!真是看了你都厌烦!还不快些滚出去,不要再来打扰我?”

  母亲如此冷情,渔阳也只能拜别离去。

  只是渔阳走后,王皇后这才看着女儿的背影,默默流下了一滴清泪。

  她怎么能不想女儿呢?只是不说得狠绝些,她怕女儿还要惦记着来看她。

  自己如今这废后的身份,挨得太近只怕迟早要受连累。那韩氏父子虽然答应了魏惠帝,要善待这一脉的子孙。可是前提也是懂夹着尾巴做人的道理。

  她这一辈子,为了自己的一双儿女努力争抢,可是到头来,却是争得满盘皆输,何尝不是一种讽刺?

  她如今能做的,就是在这间陋室里,敲着木鱼,默默祈祷上苍给她的儿女一条活路……

  至于这对母女的对话,自然也被原本抄录,递到了韩临风那里。

  毕竟探视废后,须得隔墙有人监听,监督言行,以免被有心人利用,传递了不好的消息,蓄谋颠覆朝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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