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娇权臣笼中雀 第18章

作者:椒盐小甜饼 标签: 情有独钟 甜文 古代言情

  那方锦帕上,似也沾染了他身上清淡的迦南香。

  “既是要绣帕子,那今日便临摹这首短词。待他日绣完,再从启蒙处学起。”

  折枝低眉接过,又往宣纸上细细看了一阵,虽认不出是什么字来,但总觉得似比旁人的字迹都要遒丽许多。

  可自上回的‘玉楼锦’之事起,折枝对谢钰写下的东西总有几分迟疑在里头。生怕又是什么要命的诗词,遂轻声问他:“折枝愚钝,不知哥哥写的是什么?”

  谢钰淡看了她一眼,随意念出纸上诗词:“上窗风动竹,月微明。梦魂偏记水西亭。琅蹋ㄓ芭唑选"佟�

  折枝虽不知这首词是何人所作,但能听出是一首闲情雅趣的词曲,应当与前朝没什么关联。

  这才轻应了一声,放下心来。

  她将锦帕收进自己的袖袋里,又着眼往左右看去,见室内虽有供她放琴的紫檀木小案,却只有一套文房。

  其余的笔墨纸倒还好些,可青石砚却是独一份的。谢钰还有奏章要批复,折枝不好将砚台取走,便只好挪了张圈椅过来,往谢钰左手边坐了。

  长案供一人坐落,自是宽敞。换作了两人,却略微拥挤了些。

  折枝的椅子近乎是紧挨着谢钰的椅子放置,抬手间若不谨慎,甚至能压住彼此的衣袖。

  折枝小心地往旁侧缩了缩身子,力图给谢钰空出更大的位置来。

  谢钰淡看了她一眼,随意往她身侧坐落,重新执笔,批阅起剩余的奏章。

  未再开口教她什么。

  折枝小心地挽起袖缘,将那张写了诗词的宣纸从谢钰手边挪了过来,又从笔架上拿了一支较为纤细的兔毫。

  这首诗,比先生教她的那十个字要复杂许多。

  可折枝倒也并不十分为难。

  她虽不大识字,刺绣却是贵女圈里的翘楚。

  她自小便发觉,只要不想着这些东西是字,只当做是花样子,便都能依葫芦画瓢得临摹下来。

  春日午后的光阴过得极快,近乎是笔稍几个起落,案几上的铜漏便已走过寸许长。

  谢钰将一本新批注好的奏章放于旁侧,再执笔往砚台里添墨时,却发现砚台已干,这才抬起视线,往左手边看去。

  长案边缘,小姑娘临摹得很是入神。

  一首词描花似地一点点临摹过去,如今也不过临出三两行来。

  倒是发上的珠钗有些松了,散出一缕青丝,垂落在雪白宣纸上,眼看着,便要被墨迹所污。

  谢钰信手捻起了那缕青丝,于掌心中把玩。

  “哥哥?”折枝骤然一惊,手里握着的兔毫偏了一偏,刚临好的‘蜻蜓’二字上转瞬便留下了硕大的墨点。

  她看着这团墨迹,有些不安地轻声开口:“是折枝临得不好吗?”

  谢钰垂目,随意往宣纸上望去。

  宋徽宗传下的瘦金体讲究运笔灵动快捷,笔迹瘦劲,至瘦而不失其肉,其大字尤可见风姿绰约处。②

  被这般以女子临花样子的手法临来,终究是失之灵韵。

  但若是光从字迹上看,倒也像模像样,有三五分近似。

  对于初学者而言,已是十分不易。

  若是年幼时能得好好教养——

  谢钰不知想起了什么,唇角的笑意渐渐淡去,眸光缓缓落于指尖那一缕柔软的乌发上。

  青丝如墨,勾缠在指尖上触感微凉,如一匹上好的乌缎。

  无端令人升起将其撕裂的念头。

  谢钰低低笑起来,轻声道:“若是妹妹有个仇人,恨了多年,终于寻得了报复的机会。妹妹会如何去做?”

  折枝听他答非所问,轻愣一愣,迟疑着道:“圣人能够以德报怨,可折枝不是圣人。若是折枝有仇人的话,应当会将受过的委屈都还回去。”

  “是吗?”谢钰淡淡应了一声,把玩着她青丝的指尖不自觉间加注了几分力道。

  折枝吃痛,惴惴抬眸看他,却只见那双窄长的凤眼里一片冰凌,心下一凛,慌忙改口道:“仇人——也得看是谁。若是这个仇人是哥哥的话,那便罢了。”

  谢钰略微松开指尖,抬眸看她。

  圈椅上的小姑娘明明害怕得指尖都在发颤,却还是若无其事地轻抬唇角,对他笑得柔顺:“若不是哥哥,折枝如今恐怕已深陷泥泞。救命之恩,再大的仇怨也因此抵过了。”

  ……真是愈发乖觉了。

  谢钰轻哂一声,彻底松开了指尖。

  折枝高悬的心这才缓缓落下,视线无意间越过谢钰,往长窗外一落。这才发觉庭院中的雨声不知何时已经停歇。

  窗外天色冥冥,正是华灯初上时节。

  折枝便站起身来,不动声色地抬手将那一缕碎发重新绾起,以珠钗牢牢固住。这才福身对谢钰轻声道:“天色已晚,折枝便先回沉香院里去了。改日再来与哥哥习字。”

  谢钰以手支颐,漫不经心道:“善。”

  待槅扇合拢的声音轻轻落下,上房内也迅速静谧下来。

  谢钰将身子倚在宽大的圈椅上,于袖袋中取出那枚玛瑙耳坠。

  暮色里,花蕊大小的红玛瑙鲜艳玲珑,似小姑娘羞赧时,绯红如莓果的耳珠。

  谢钰凤眼微眯,随意将这枚玛瑙含入口中。

  *

  暮色深浓,一轮新月攀上高天,连虫鸣声都似停歇。

  万籁俱静时节,映山水榭的槅扇被人叩响。

  门上传来泠崖的嗓音:“大人,顺王府来信了。”

  谢钰皱眉,取出那枚玛瑙耳坠,沉进供着玉兰的清水里。

  “进。”

  槅扇再度开启,泠崖带着一男子踏入房中。

  灯辉下,此人一身纯黑色夜行衣裹住周身,唯一赤露在外的脸上,戴着一张死气沉沉的铜制面具,只留两个小孔用来视物。

  语声从面具中传来,也沉闷不似人声:“本王今日传信,只问谢大人三句话。”

  顺王素来谨慎,暗地里行事时,从不会留下往来的书信作为把柄。

  顺王府的‘信’,也只由心腹之人口耳相传,不留痕迹。

  谢钰信手搁下朱笔:“王爷请问。”

  黑衣人沉声开口:“皇城司陈元忠乃本王一手扶植,为何仅因‘闹事纵马’此等小事将其严刑拷打致死?”

  谢钰淡声:“陈元忠野心日大,勾连朋党,留不得。其背主谋逆的证据,不日便会送到王爷案前。”

  眼前之人只是一封‘书信’,自不会对谢钰所言做出任何评价,只是紧接着又问道:“小皇帝已对你言听计从,为何还不见立本王为摄政王之事提上议程?”

  谢钰答道:“今上虽年幼,却自有主见。此事我已私下提过数次,却皆被陛下驳斥。若是一意孤行,令龙颜大怒,反倒适得其反。还请王爷再耐心等待一段时日。”

  黑衣人随之落下最后一问:“谢大人可还记得自己的来处?”

  上房内静谧了稍顷。

  冰凉月色自长窗间涌入,笼在谢钰的眉眼间,如结霜雪。

  那双窄长凤眼中有冰凌如刃层层而起,电光朝露般一闪则逝。

  再抬眼时,却又淡漠如初。

  “不敢忘。”

  -完-

第17章

  ◎“我想回荆县里去。”  ◎

  折枝回去后,陆续将那两行诗临了个七八成相似,这才以炭笔描了底子,穿插着绣于竹枝间。

  待这一切完工时,已是数日过去。

  折枝唯恐谢钰等急了迁怒于她,方将帕子绣完,见已是晌午,也顾不得稍作歇息,便步履匆匆地出了月洞门。

  可行至映山水榭的时候,却发觉上房内空无一人,甚至连那终日燃烧不息的白玉傅山炉亦归于寂静。

  室内的迦南香淡了许多,青烟似的笼着一层,似是随时便要弥散。

  折枝往坐楣上坐下,略等了一等。

  初夏将至,拂面而来的风已有了些热度,落在单薄的春衫上,隐隐有些发热。

  折枝没带团扇,只好抬起袖子轻轻挡着。

  可午后的日光极有穿透力,只一盏茶的功夫,便晒得面上发烫。

  折枝坐不住,迟疑着站起身来,方行至游廊外,却又似骤然想起了什么,回转过身来,试探着开口:“泠崖侍卫?”

  四面静谧了一瞬。

  稍顷,一名男子从暗处现身,对折枝略一比手:“表姑娘有何吩咐?”

  正是泠崖。

  折枝微松了口气,轻声问他:“哥哥可是上值去了?大抵要几日才会回来?”

  泠崖只是沉默。

  折枝也不好为难他,便只有双手捧了那方绣好的锦帕递过去:“这是哥哥的帕子。若是他这几日不回桑府,那便劳烦泠崖侍卫代为转交。”

  泠崖并未抬手,只是答道:“大人在京郊有座别业。表姑娘若要寻他,属下可为您引路。”

  折枝倒是第一回 听说谢钰在桑府之外还有其他居所,一时倒是愣了一愣。

  但转念一想,倒也明白过来。他这些年离散在外,总不能一直借居在客栈之中,也当有个自己的住处。

  可平日里在桑府中来往,至少也是光天化日,同一个屋檐下。

  如今孤身去谢钰府上,还是多有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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