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娇权臣笼中雀 第49章

作者:椒盐小甜饼 标签: 情有独钟 甜文 古代言情

  待折枝离开了院子, 等在屏风外的孙嬷嬷遂也快步上前。见柳氏已屏退了左右, 这才压低了嗓音道:“夫人,表姑娘她, 是不是察觉到什么了?”

  柳氏握着茶盏的手骤然一顿,继而又若无其事地将其搁下, 只淡淡垂目看着盏盖上的莲纹烧蓝:“多少年前的旧事了, 就和塘底的淤泥似的,被池水层层地压在深不见底的晦暗处。哪是说翻起, 便能翻起的。”

  她眸底的神色微深, 语声里也渐渐染上了寒气:“若是真察觉了什么, 今日她还会这般安静的回去?”

  “怕是不搅得阖家不宁, 不会罢休。”

  *

  待折枝回到沉香院的时候,半夏与紫珠正在月洞门处与喜儿说话,两人皆是惊魂未定,身子仍有些发颤。

  而喜儿正对着月洞门立着,远远便瞧见折枝过来,红着一双眼眶便笑起来:“半夏姐姐,紫珠姐姐,姑娘回来了。”

  半夏与紫珠闻言立时便回转过身来,两人的形容皆有些狼狈,可看见折枝回来,面上便又双双浮起喜色:“姑娘,您可算回来了!”

  折枝轻点了点头,上前拉着两人细细端倪了一阵,见她们虽是被关在柴房里蹭了一身的灰,但也只是狼狈些,好歹没被动过家法,这才微微松了口气:“万幸终于是赶上了。”

  折枝看着两人的神情,也知道她们想问什么,只是门前不是个说话的地,便又轻声道:“这几日里的事情有些复杂,我一时也不知从何说起。你们且去浴房里洗沐过,换身衣裳,再来上房里寻我不迟。”

  半夏与紫珠对视了一眼,眸底皆是忧切,却终于还是快步往浴房里去了。

  折枝独自一人回了上房,见一切摆设与临走时并无两样,便从屉子里寻了文房出来,研墨执笔。

  起初在别业的时候,她暗自以描花样的手法草草画出了那院子里屋檐与瓦片的走势,只可惜谢钰来得突然,不得不将画好的宣纸藏在袖带里,以致于被仆妇拿去浆洗了。

  之后,也未敢再冒险。

  如今数日过去,瓦片的排列自是记不清了,但那飞檐的形状颇为特殊,中间平坦,两边高起,似一弯新月,她倒还记得清楚。

  折枝缓缓落笔,将那特殊的飞檐描在宣纸上。又对着光看了看,见虽不大精致,但大体还是看得出形貌来,这才略微松了口气,将宣纸往长窗畔晾墨后,便又与当初的乐谱一同藏到了妆奁底下。

  方将妆奁阖好,门上垂落的湘妃竹帘便随之轻轻一响,却是半夏与紫珠两人换了干净的衣裳双双打帘进来。

  半夏是个急性子,方快步行至折枝面前,还未站稳,便焦切道:“姑娘,您这几日去哪了?”

  她急急说了下去:“那日染完指甲,您说有几个字不懂,要去映山水榭里问谢大人。可这一走,奴婢们便等到天色擦黑也未能等到您回来。大着胆子往映山水榭里走了一趟,却又被守门的侍卫拦在月洞门外,连院子都进不去。”

  “问他们什么,也都跟庙里的泥塑似的不说话。奴婢与紫珠暗地里在府中寻了一圈,四处都寻不到您,即便猜着您大抵是被谢大人带走了,却也不敢声张。哪怕是夫人身边的孙嬷嬷来请您过去,也只敢说您在病中,见不得人。”

  毕竟,他们只是名义上的兄妹。若是真声张出去,怕还是会为人诟病。

  后面的事,折枝隐约可以猜到,便轻轻蹙眉道:“之后,便是夫人以关心我身子的名义请了大夫来,闯了沉香院的门。”她心底骤然一跳,又问道:“她们可搜了房内的东西?”

  半夏忙道:“奴婢与紫珠被孙嬷嬷差人关到了柴房里,不知道后面的情形。可听喜儿说,她们原是想搜的,可听人报信,说是谢大人的马车到了府门口,这才匆忙回去。”

  折枝这才放下心来,让两人搬了绣墩过来坐了,又将这些时日里发生的事大致复述了一次。

  ——只是单单略过了她与谢钰的情/事。

  可紫珠素来心细,大抵也能猜到一二,仍旧是担忧道:“姑娘,奴婢听闻您今日是与谢大人一同回来的——”她迟疑一下,还是放轻了嗓音道:“那,可要奴婢现在过去熬一碗避子汤来?”

  折枝雪腮一烫,忙轻轻摇头道:“不必了。”

  她略想一想,觉得还是将事情说开的好,便又轻声道:“往后都不必了。哥哥说了,既然我不愿喝苦药,那便请崔院正又开了一副男子用的避子汤由他来喝。反正效力皆是一样的。”

  半夏讶然脱口道:“男子喝的避子汤?这世上还有这样的东西?”

  “我也未曾听过。不过应当是有的,只是方子冷僻些罢了。毕竟这世上男子多是让妻妾喝药,哪有苦了自己的。”

  折枝说至此轻顿了一顿,仍旧是犹疑为何以谢钰的性子,会有这般好心的时候。

  可待转念想起避子汤苦涩的味道,又想到以她与谢钰如今的交集,怕是隔日便要喝上一碗,甚至一日里要喝上几碗的艰难处境,那丝疑虑也被生生压了下去。

  “毕竟哥哥往后是要娶妻的。”她笑了笑,轻声安慰两人:“又怎会在正妻过门前,真弄个不清不白的孩子出来?”

  这放在任何一位朝臣身上,都是见不得人的丑事。即便当面不说,背地里怕是也要嚼烂了舌根。

  可语声一落,房中却骤然寂静。

  半夏与紫珠面上的神情皆凝滞了下来,即便强忍着收敛,可还是隐约透出一缕悲哀来。

  ——谢大人自然可以娶妻。可她们家姑娘,还能风风光光地嫁人吗?

  折枝见上房内的气氛沉滞,略微沉默一下,便也轻轻转过了话茬:“紫珠,当初我离府前交与你的差事如何了?先生那可有答复了?”

  紫珠敛起心绪,点头轻声道:“奴婢依着您的吩咐,往北巷里去寻萧先生。可是一连去了几日,先生都不在宅院中。奴婢唯恐走得太勤,被府中之人察觉,便只好转托驿使将东西送到。”

  她说着便自绣墩上起身,往箱笼里寻了一只两个手掌大小的木匣子过来,双手递于折枝:“这是昨日里萧先生托驿使送来的东西,您瞧瞧。”

  折枝遂将东西接过,放在跟前的小几上,抬手打开。

  先入眼的,是一只陶瓷做的小猫,底色洁白,染着梅花似的浅黄色斑纹,做成一个慵然伸懒腰的模样,姿态顽皮可爱,却是一只小小的镇纸。

  折枝将这小猫拿出来,放在掌心里端详着,渐渐也弯起杏花眸笑起来:“上回去寻先生的时候,先生才问过我,是不是请了新的西席教我习字。那时候我没放在心上,却不曾想,先生倒是记下了,还特地送了镇纸来。”

  半夏围了过来,看着镇纸也笑道:“这镇纸真是可爱,便像是孩子家的玩意儿似的。”

  紫珠也笑着道:“我听说有些孩子启蒙的时候怕苦不愿习字,家中长辈便会买这些长相可爱的小物件过来哄他们。先生这是还将您当孩子看呢。”

  “是么?”折枝似想到了什么,轻轻笑出声来:“当初我在哥哥那,也见着他书案上有一只类似的猫儿镇纸。不曾想哥哥小的时候,居然是个不愿意习字的,还要人买玩意儿哄着。”

  她笑了一阵,将猫儿镇纸也一并藏进了妆奁里,这才重新抬眼,又往匣子里看去。

  却见这回匣子里铺的却不是软布了,而是一张张的银票。

  折枝一愣,回过神来后,遂伸手将银票一一拿了出来,细细数了两遍,一双杏花眸里渐渐生起几点星子似的亮色:“比我想得要多些。再添上当首饰得来的银子,付完铺子的租金后,应当还剩下不少采买的本钱。”

  “姑娘这是真打算自己做些买卖吗?”半夏眸光也随之一亮,似是想起了什么来:“奴婢记得,当初戚夫人的祖家便是行商的,听闻是做得绸缎生意起家。您要不也试试?”

  紫珠也随之点头,却又惋惜道:“奴婢也依稀记得。只可惜戚家丈人早已离世,当时的戚家旧奴也早已经离散各处。即便是想寻人问问当初戚家是如何起家的,怕是也问不着了。”

  折枝见两人皆有些惆怅,遂将银票搁下,轻轻摇头道:“即便是寻着了,在京城里做绸缎生意,怕也是不成的。”

  “京城里不比清台县。达官贵人们都有各自惯用的绸缎庄子,便如桑府,用的素来是王氏绸缎庄里的缎子,即便是更换,也都是换一些老字号的缎庄。而不挑名号,只挑价位的寻常百姓一年到头,也就扯个几尺缝点小物件。又实在是太少了些。”

  “在京城里做绸缎生意,怕是不成。”

  且绸缎价贵,又要囤货,这些本钱原本也是不够。

  半夏迟疑道:“那姑娘的意思是——”

  “我想着,租个铺子卖些绣品。”折枝并不迟疑,只将自己原本的想法说了出来。

  半夏眸色一亮:“卖绣品好。姑娘那一手女红自是没得挑的。奴婢与紫珠的绣活虽不如您,却也多少能帮衬些。”

  她说着,再也坐不住,立时便起身去箱笼里拿了绣棚出来。

  折枝忍不住轻笑出声:“你急着拿绣棚作甚?”

  “自然是做绣活了。”半夏答应了一声,又挑出了一把五彩丝线来,往绣棚上比了一比:“奴婢今日便熬夜绣几张帕子出来。”

  “就我们几个,能绣出多少绣品。哪值当租一间铺子来卖?”折枝笑了笑,拿过绣棚放回了箱笼里:“想开铺子,这绣品自然还是要去采买别人的。”

  她略停了一停,思量道:“京中的女子,上至闺秀,下至仆妇,大多会些女红。不过是活计好坏上的区别罢了。而手头缺银子,卖绣品换钱的也是不少。”

  “只可惜京中不似清台县民风开化,女子不好抛头露面,大多不能往街上支个小摊。便只好就近卖到当铺抑或是成衣铺子里换了银钱。当铺与成衣铺子也是吃准了这点,价钱上可谓是一压再压。有些活计差些的,一方帕子算下来,竟赚不了几个铜子。”

  “而当铺与成衣铺子也只是捎带着卖这些物什。真有想挑绣品的主顾,也得跑上不知几家铺子,很是麻烦。”

  半夏连连点头:“听闻之前的芸香想讨夫人欢心,自己的女红又不大好。也是托人跑遍了大半个盛京城,才找到了一副合适的观音绣品买下。”

  折枝也轻轻点头,缓缓道:“于是我便想着,若是能开一间专门卖绣品的铺子。将小到琴穗,香囊,帕子,大到枕套,锦被,挂屏的绣品都看着成色,给出比当铺高一到两成的价钱从绣娘们手里收来,再略加银钱卖出去——”

  “看在东西齐全,价位又不是高出许多的份上,应当会有客来。”

  -完-

第47章

  ◎“今日,妹妹又想要什么?”◎

  半夏与紫珠听罢细细想了一阵, 眸光也都渐亮了起来。

  尤其半夏是个急性子,立时便忍不住站起身来,笑着催促道:“那姑娘, 我们什么时候去看铺子?今日,还是明日?”

  “不急着物色铺子。先支个摊儿,收些绣品要紧。若是府里有丫鬟婆子们想卖绣品的,也可一同收过来。”折枝轻声劝住了半夏, 略想一想,又缓缓启唇:“只是这往街上支摊儿的事, 还是得请人来做——你们那可有合适的人选?”

  半夏闻言,便扳着指头数过去:“这可不少。前院里当差的向六,赵以,朱双——还有不少人都提过自己缺银子,想找些额外的差事来做。”

  紫珠则是垂眼想了好一阵, 才缓缓道:“奴婢倒有一个人选。月前, 奴婢听人说, 前院里洒扫的小厮王二打算辞了府里的活计, 回京郊娶媳妇种地去了。如今想来,应当便是这几日的事。”

  “王二秉性老实, 加之又娶了新妇,既是正缺钱的时候, 也不会抛家弃子独自昧了银子走。您每次少给点, 让他收完了再来拿,应当出不了岔子。”

  折枝轻轻点头:“那你改日得空了, 便去问问这个王二。说是我愿意出府中两倍的月钱, 请他替我支起这个摊子。若是他家娘子懂绣活自然是好, 若是不懂, 还得再寻个会看绣品好坏的婆子来帮衬。”

  她这句话落下,帮忙收绣品的人选便算是初初定下。

  只是这帮着支摊儿的人好选,代为经营铺子的掌柜却是难寻。

  既要有能耐,又不能生出欺上瞒下,中饱私囊的异心,怕是要好好斟酌一阵。

  只是如今倒不是考量这个的时候,折枝便也暂且将此事放下,只转过话茬对两人笑道:“我这一连几日不曾回来了。如今院里可有什么花开得好些?”

  半夏与紫珠略想一想,一同答道:“院子里的花倒是开了不少。不过最好的,应该当属茉莉、百合与木芙蓉三样。”

  “那便选百合。”折枝轻笑了笑:“现在还早些,待晌午过后,我便往小厨房里走一趟。你们去院子里采些鲜嫩的百合,洗净了替我捎来。”

  *

  大抵是在别业中居住了数日,与谢钰朝夕相处。折枝猜度谢钰下值回来的时辰也猜的是愈发准了。

  近乎是陶釜里的百合粥方滚好,半夏便匆匆自门外进来,往折枝耳畔小声道:“姑娘,谢大人回来了。”

  折枝轻应了一声,又亲手洗了梅花盅与白瓷碗放在一旁,也小声道:“哥哥可是回水榭里去了?”

  “看着方向应当是。”半夏拿了木勺过来,替她将熬好的百合粥装进梅花盅里:“奴婢过来传话已耽搁了一会。您现在过去,应当正好能在水榭里等到大人归来。”

  “那我现在便过去,争取赶在哥哥前头。”折枝笑了一笑,顺手放了几碟开胃的小菜进去,又洗过银筷银匙搁在旁侧,这才将食盒阖拢,快步往映山水榭的方向去了。

  折枝到水榭的时候,谢钰果然并未归来。

  折枝遂将食盒搁在坐楣上,独自立在游廊上等他。

  天边晚云渐收,日头已不如白日里那般明灿烫人,拿团扇挡一挡斜漏进来的天光,倒还能够忍耐。

  折枝大抵等了有两盏茶的功夫,也走到庭院中往月洞门的方向望了两次,最后却仍是在上房前的抄手游廊上与谢钰相逢。

  彼时正是晨昏交错时节。殷红的晚云已经散尽,赤露出底下藏青色的天穹,与一弯淡银色的小月。

  谢钰逆着熹微的天光行来。

  晨起时穿着的深蓝色官袍已然换下,转而着了一身苍麒麟色缂丝袍。领口的玉扣阖得齐整,墨发却并未束冠,只随意散于身后,发梢犹带水意。

  “哥哥。”折枝终于等到了他,遂拿起搁在坐楣上的食盒,笑迎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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