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娇权臣笼中雀 第69章

作者:椒盐小甜饼 标签: 情有独钟 甜文 古代言情

  单手捂着略有些发痛的眉心,抬目看向周遭。

  入目所及,是海棠细密的浓阴。

  天穹上, 一轮红日尚未攀至中天,淡金色的日芒自叶影间稀疏落下,洒在他轻抬的羽睫上,一层绒绒的光晕。

  谢钰的指尖略微一顿, 似是想起了什么,侧首往旁侧垂目。

  并不宽敞的美人榻上, 小姑娘蜷着身子睡在右侧。

  乌缎似的青丝流泻在锦被上,衬得一张小脸羊脂玉似的细润柔白,柔软的雪腮因睡意浓沉而泛出微微的珊瑚粉。

  而随着他起身的动作,盖在彼此身上的薄被也随之从小姑娘的肩头滑落,春水般绵软地环过小姑娘盈盈一握的腰肢, 小半流泻在锦榻上, 小半则被小姑娘的身子压住。

  折枝在睡梦中隐隐觉得有人扯动了她身上的锦被, 一双黛眉轻蹙了蹙, 睡眼朦胧地坐起身来。也不知是带到了哪,疼地‘嘶’了一声, 下意识地伸手去捂自己麻得有如针刺的小腿。

  只是指尖方探出去,谢钰的长指已落在她的小腿上, 一壁顺手替她揉了揉, 一壁皱眉低声道:“怎么回事?”

  折枝这时候也清醒了几分,听见谢钰问她, 便一壁轻轻摁着自己睡得发酸的腰肢, 一壁小声答道:“哥哥昨晚喝醉了。”

  她原本是打算将谢钰挪到榻上去的, 只是喝醉了的人身子发沉, 寻常姑娘家根本挪不动他。

  试着唤了几声泠崖,也无人现身,便只好由着他睡在美人榻上。

  谢钰的长指微微一顿,低垂下羽睫,掩住了眸底的神色:“我虽是醉了,昨夜的事却还记得。”

  他停顿了稍顷,轻抬薄唇,重新替她揉起酸麻的小腿:“我只是好奇,昨夜既没让妹妹劳累。妹妹为何通身酸痛成这样?”

  折枝摁着自己腰肢的指尖略微一顿,莲脸染上几缕红云,抿唇小声抱怨道:“折枝好心给哥哥盖锦被,哥哥却握住折枝的手腕不放。折枝又挣不过哥哥,只好在美人榻上将就了一晚。”

  “哥哥占了大半张榻,折枝连翻身的余地也没有,这一晚上将就下来,哪能不腰酸背痛的?”

  谢钰轻笑,又抬手替她揉了揉纤细的腰肢:“妹妹大可不必管我。”

  折枝腰上怕痒,忙往美人榻边缘上挪了挪,躲开谢钰停落在她腰肢上的长指。

  她倒是想不管谢钰。

  只是听闻酒醉的人格外容易受凉些。

  若是不给他披上锦被,隔日起来着了风寒,谢钰怕是又要寻着这个由头来折腾她。

  不过这些话却不好这般说在明面上。

  折枝略想了一想,躲在榻角软声道:“若是不管哥哥,酒醉后着凉了却不好。”

  谢钰的长指悬停了一阵,终是方落在榻上,轻拍了拍锦被,低笑出声:“妹妹躲那么远做什么?”

  “过来些。”

  折枝的身上还酸软着,生怕他又起了什么心思,只抱着锦被躲在榻尾,一时没有动弹。

  谢钰轻笑,抬手握住了锦被边缘,将那单薄的丝被连同握着丝被的小姑娘一同挪过来了些,低声道:“妹妹一直与我同在榻上,不怕旁人看见?”

  “折枝昨夜便将院里的下人遣出去了。”折枝小声反驳。

  虽这般说着,可折枝却也怕闹出了动静让外头的人听见。便往榻缘处挪了挪身子,去趿那双放在榻边的绣鞋。

  可足尖还未触到鞋面,身子已被人横抱而起。

  折枝低呼了一声,慌忙伸手环上他的颈:“哥哥打算去哪?”

  “自然是去浴房洗漱。”谢钰略微一顿,又轻笑道:“妹妹以为呢?”

  折枝雪腮微红,只将脸埋进他的衣袍里,装作不曾听见。

  谢钰的步子轻快,不过小半盏茶的时辰,已到了浴房。

  他将折枝放在浴房的春凳上。

  折枝赧然于唤人进来伺候,便自个去拿了铜盆与布巾过来,往里头注了清水,徐徐将面净过,又敷上一层养护肌肤的香膏。

  谢钰在她面上的香膏尚未干透的时候,便已洗漱停当,只是没带更换的衣袍来,便只是随意拂了拂那身睡得有些发皱的孔雀蓝的襕袍,替折枝拿了苓膏与齿木过来。

  折枝伸手接过,认真洗漱了一阵,似又想起什么来,遂将口中的清水吐了,拿帕子掖了掖唇角,快步行至一旁的立柜那,从屉子里寻出一支明显是男子用的白玉簪来,抬手递还给谢钰。

  “端午的时候用了哥哥的簪子,一直忘记还给哥哥。既然今日哥哥过来了,便一并带回去。”

  “妹妹留着便是。”谢钰俯身贴近她的耳畔,低声道:“若是我哪日过来借宿,忘了带玉簪的时候,兴许能够用上。”

  他唇齿间的热气落在耳畔,略有些烫痒。

  折枝轻侧过脸,略躲了躲。

  昨夜里尚未摘下的红珊瑚耳坠便也随着她的动作,水波般盈盈晃荡。那雕刻成重瓣芍药花的坠子拂过玉白的肌肤,便似一支盛放的芍药绽于玉瓶中,愈显娇艳动人。

  谢钰的长指抬起,轻轻拨弄着那纤细的银丝,带得那红珊瑚坠子愈发晃动不定,于他掌心中投下斑斓的光影。

  折枝垂着脸,没留意到他的动作,只是依言将白玉簪放回屉子里,略想一想,又抬起眼来看向他,试探着道:“哥哥认回家门之前的事,真的不与折枝计较了?”

  谢钰随之将手收回袖中,沉默了稍顷,终是淡淡‘嗯’了一声。

  折枝闻言却似不可置信一般,微微睁大一双杏花眸看了他许久,眸底的喜悦之色愈来愈浓,如在那潋滟的杏花眸上又蒙了一层动人的波光,春水般令人沉溺。

  ——谢钰说不与她计较了,那是不是代表着,只要她将欠谢钰的银钱还清,便可以名正言顺地回到荆县里。以新的身份,重新开始自己想要的生活。

  “谢谢哥哥。”折枝弯起那双杏花眸,盈盈笑着与他道谢。

  她似是觉得这一声道谢太过单薄了些,还想启唇说些什么,却骤然被一阵叩门声打断。

  折枝轻愣了一愣,讶然抬步往门上行去:“我吩咐过半夏与紫珠去月洞门那守着,不必过来。这怕是有什么急事——”

  她的话音未落,皓腕却被谢钰握住。

  谢钰抬步行至她身畔,将她重新抱到春凳上坐下,低声解释道:“是泠崖。”

  语声笃定,并未有半分迟疑。

  折枝疑惑地抬眼望着他,终于还是坐在春凳上没有起身,只是看着谢钰的身影消失于屏风之后。

  随着轻微一道槅扇开启声,泠崖的声音响于门外:“大人……有请。”

  他的语声隔着厚重屏风传来,中间的名字模糊成一段风声,听不真切。

  *

  黄昏,红云漫天时,一辆轩车碾过夕阳余晖,无声停落至顺王府门外。

  守在石阶下的王府幕僚随之上前躬身和气道:“谢大人,王爷在花厅中等您。”

  谢钰颔首,并未多言,只随之入内。

  花厅中,顺王似已经等待许久,自斟自饮至面色酡红,见到谢钰便招手道:“少师过来,陪本王喝上一杯。”

  “是。”谢钰垂眼,端起搁置在案几上的银杯一饮而尽,方启唇道:“不知王爷唤谢钰来府中赴宴,所为何事?”

  顺王眯着一双醉眼看向他,低笑一声,又抬手斟满银杯,像是自嘲似地徐徐道:“你曾也是我麾下最为器重的幕僚。与你围炉饮酒也是常事。如今时移世易,便连唤你来府中对饮,也必得有事吩咐。”

  “究竟是何事,抑或是何人,让你我生疏至此?”

  他未等谢钰答复,只抬手将杯中酒饮下。

  银杯掷地,音色沉闷,如叩人心。

  “抑或说,少师已不满如今的位置,想要站在更高处,俯视天下人?”

  谢钰往后退却一步,避开泼溅至靴边的酒液,语声仍是平静:“谢钰从未想过。”

  “先帝临去前,曾留下最为精锐的一支铁鹰卫,隐在暗处,蓄而不发,以确保这赵氏江山,不会落到外姓人手中。谢钰手中并无兵权,更未曾生过异心。”

  “这是宫中秘辛。唯圣上与本王知晓……圣上对你还是真是毫不讳言。”顺王似是酒意上涌,以手支额,看不清面上的神情:“天下熙攘,皆为利往。少师认为站在陛下身边,比当本王的心腹更为有利?”

  “王爷醉了。”谢钰垂眼:“谢钰不知道王爷何出此言。”

  他语声略停,复又道:“若王爷在意的是洪齐之事。臣与洪齐不过是一段私仇,无关其他。”

  顺王抬手自幕僚手中接过新奉上的银杯,看着杯中琥珀色的酒液晃动,如夜色浓沉。

  “谢钰,相处了短短一载的养父母,真值得你做到此等地步?”

  “若本王是你,反倒会感谢皇城司之人代为动手——毕竟他们的身份,才是你永远见不得光的软肋。”

  谢钰沉默。

  顺王亦不再多言,只眯起一双锐利的鹰眸,徐缓道:“既如今私仇已了,程门关之役,也该提上议程。”

  谢钰颔首:“程门关之事,万寿节后圣上自会给王爷答复。还请王爷稍待一二。”

  顺王执杯注视他良久,终是搁下手中杯盏,抬手对旁侧唤道:“班良。”

  一旁的幕僚躬身上前,将一张画卷展开,递至谢钰跟前。

  顺王的语声随之响在花厅内,敛了方才的锋芒,带着素日里爽朗的笑音:“本王有一远房侄女,与你年岁相当。如今尚未婚配。无论是门楣,才德,亦或是容貌,皆是上上之选,绝不会辱没了你。”

  “谢钰多谢王爷抬爱。”谢钰却并未垂眼看那画卷,只敛眉道:“以臣的出身,不敢耽误旁人。还请王爷收回成命。”

  “日前本王倒是听人提起过你一些私事。”顺王并不意外,只曲指叩着几面,并不在意道:“你养在外头的女子,无妨纳回做个妾室。本王的侄女出身名门,性情贤淑,识得大体,自不会如庸俗妇人般拈酸吃醋。”

  谢钰握着银杯的长指骤然收紧。

  稍顷,似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遂垂手将袍袖落下,只平静答道:“谢钰不敢高攀。还望王爷恕罪。”

  顺王面上的笑意收起,抬起一双鹰眸注视他良久。

  似是明白强求亦是无益,终是一挥袍袖道:“罢了。”

  他说罢,便端起案几上的玉壶,大步往屏风外行去,只挥手道:“谢少师似也不想与本王饮酒。那便趁着还未宵禁,早些回返。”

  一旁等候的幕僚亦收起了画卷,对谢钰比手道:“少师,请。”

  “昨日谢钰已宿醉一场,今日若再饮酒,唯恐误事。还望王爷见谅,待改日,谢钰定当亲自向王爷赔罪。”谢钰对那幕僚微一比手,亦抬步往府门的方向行去。

  待那鸾铃声自府门前远去,恭送谢钰的幕僚也随之回到了王府的书房,对上首全无醉意的顺王躬身道:“王爷,谢少师已回返。”

  说罢,又将谢钰说过的话,与顺王重复一次。

  顺王缓缓捻动着拇指上那枚翡翠扳指,鹰眸微眯:“若说鱼死网破,倒也为时过早。可洪齐之死,必不能轻纵。”

  他徐缓开口道:“迦南香,不必再送。”

  “是。”幕僚躬身,徐缓开口:“属下猜测,所谓万寿节后再给答复,亦不过缓兵之计。”

  “只恐,夜长梦多。”

  顺王捻动着扳指的动作徐徐停住,眸底似有冷意渐起。

  他抬手,自暗格中取出一沓火漆封口的秘册抛入幕僚怀中,一字一句道:“若是万寿节后,程门关一役被下旨驳回。便将这沓秘册送至陛下龙案之上!”

  再锋利的刀,若是不听使唤,便是会伤到主子的凶器。

上一篇:美人娇

下一篇:画屏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