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御史大夫 第5章

作者:蔡某人 标签: 欢喜冤家 甜文 复仇虐渣 古代言情

  绿意萌动,嫩红绕目,窗下有一水池,里头金鱼都比别处的傲气。日影移动,透过窗格投在政事堂自有氤氲氛围。

  “小谢,回纥使者一事,你什么意思?陛下不想闹大,圣意是尽可能化小不要激怒回纥的可汗。”中书令文抱玉是标准的中年美男子,胡须整齐,面容清雅,身材修长一点不走样,紫袍玉带仪表堂堂。

  谢珣面对自己的座师,依旧死人脸:“我要办了他。”

  左右仆射人都在尚书省,不是被户部绊腿,就是跟吏部纠缠,正堂里,只师生两人枯燥且乏味地对话。

  中书令微笑点头:“很好,我也是这个意思,按流程来,让他无话可说。”

  案上卷轴如山,文抱玉人在卷轴后,虽然含笑,但直视谢珣的目光炯然如刀:“李怀仁拿下的相当利索,陛下很满意,回纥使者不过是小小插曲,此事一了,难缠的在后头,小谢有信心吗?”

  谢珣盘膝而坐,正对老师:“不是我有没有信心的问题,老师兼着户部,打起仗来烧钱烧粮,这是其一。其二,圣人宠爱鱼辅国,不改掉圣人喜用阉人监军的臭毛病,老师就是有金山银山,也打不赢河北。更何况,朝廷当下还没有金山银山。”

  文抱玉没有否认:“确实,但只要陛下意志坚定,有和藩镇开战的决心,君臣相携,我相信会有重现荣光的一刻。”

  这些话,异常铿锵。

  白袜踩过地板,紫袍一拂,谢珣正容作揖起了身:“老师,我先去处理回纥人的事宜。”

  “你的金鱼袋,到底哪里去了?”文抱玉想起这茬,笑得蕴藉,“闹到要借的地步,这可不是谢台主的风格。”

  第一次丢东西,丢的还是金鱼袋,谢珣漆黑双瞳微动,莞尔哼道:“学生有可能是遇到了一个不知死活的小蠢货。”

  作者有话要说:  相公:宰相,唐是群相制度,中书令、左仆射、右仆射这三省长官都可为相。除了三省长官外,带“同平章事”头衔的也为相,男主属于后一种。

第5章 、舞春风(5)

  李丞把脱脱带到,交待几句,转身跑路,留脱脱一人在台狱门外对着柏树干等。

  不愧是御史台,简直春风不到,不过,夏天总会很凉爽吧?脱脱望着根深叶茂阴气森森的柏树遐想,很快,胥吏过来问:

  “是典客署的人?”

  长安百司,是个人都比自己官大能踩死人,脱脱扮出恭敬,捏着嗓音:

  “是。”

  上回来心惶惶,什么都没细观摩。这次虽也忐忑,但脱脱有了充分心理准备,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她也能当个御史断案嘛。脱脱两只手揣在黄袍里,眼风乱瞟,远远看上去,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少年杂役而已。

  “小哥,我多嘴问一句,回纥使者是三司会审吗?”

  胥吏嗤了声:“一个回纥人而已,台主既然亲自出马,用得着刑部和大理寺?”

  脱脱僵了下:谁?谁主审?御史台人死绝了吗?她咽了口唾沫,眼皮子一耷拉,跟着走进台狱大堂。

  垂目又等半晌,听耳边响了齐刷刷见礼声,如此规整,非御史台莫属。

  谢珣连正眼都没看她一下,目光往里行身上一投,下属正色答道:

  “禀台主,李丞把人送来了。”

  脱脱敛首低眉抬高双臂,折在胸前,规规矩矩施了一礼。

  “当初回纥使者是你接待的?”谢珣如墨浓眉格外醒目,当然,声音也很醒目,是熟悉的声音。

  脱脱眼睛往地上瞅:“是,下官数月前被临时派遣到四方馆做事,接待回纥来使。照理说,使臣们的朝贡衣食等都归我们典客署管辖,但住宿事宜,却一般都归四方馆。”

  先把该死的回纥人擅自外出撇干净,反正不是典客署的锅。

  谢珣一展四方馆律文条例,扫视片刻,丢到脱脱怀里:“是按标准做事吗?”

  “是。”

  “那就好,随我来。”谢珣往后堂的台狱走,脱脱跟上,半道上大胆抬首瞄两眼:紫袍玉带,蜂腰宽肩,谢台主还真是赏心悦目。

  他不找他的金鱼袋?

  像是背后也长了眼睛,御史大夫突然回头,冷不丁的,四目相对。

  脱脱眨眨眼,望着谢台主那张秀色可餐的脸心里长毛:不会认出我吧?我那日点了口脂,描了眉毛,一脸贴的都是花子……此刻可是纯素颜。

  “我要的回纥译语人也是你?”

  脱脱长松口气,他没认出她。

  难不成谢珣和阿蛮一样,是个弱视?哎呀,谢台主又不行又弱视,脱脱同情地想道。

  “是,下官□□万里,通回纥、突厥、新罗、波斯、靺鞨、契丹、栗特等八番语言。”

  谢珣没什么反应:“话多。”

  脱脱摸摸鼻子,把帕头又往下拽了拽。

  抓进来的是使臣团首领,人高马大,络腮胡子,一双眼睛状若琉璃,懒懒散散,口中叼草,一副目中无人的死样子。

  果然是骨咄。

  脱脱脚底一滑,挪到谢珣身后小声道:“他不是纯种回纥人,多半是个栗特人。”

  “确定?”谢珣有些意外。

  “确定,只不过他应该有些回纥血统,所以样貌上反而似是而非。”脱脱忽然噤声,对面的骨咄显然也认出了她,眉头乱耸,暧昧地从她胸脯上滑过。

  脱脱心里“呸”了声,恶狠狠道:

  “再看?再看把你蛤、蟆眼挖出来!”

  骨咄不气,反而更放肆地盯住她,眼睛燃火,笑得让人讨厌死了。

  是栗特语,谢珣不懂,对她擅自和罪人说话非常不满:“怎么回事?”

  骨咄想睡她。

  那是数月前的旧事。当时,骨咄很快就看出了她是女人。

  臭蛮子,一身毛,还想和我睡觉?

  脱脱双瞳剪水,像汪着一潭清波:“他骂台主呢。”

  谢珣心里简直有些好笑,骨咄一句话没说,她一张口,牙尖嘴利的,谁骂谁?

  “他骂我什么?”谢珣淡淡问。

  “他骂台主是草包,捉住他又如何?就是大周的天子也拿他没办法,他说,你们的圣人天子还指望着回纥对付吐蕃呢!”脱脱煞有介事。

  罪人嘴都没张,她是怎么看出来的?

  谢珣意味深长地看向脱脱,脱脱一副“信我”的表情,说:“他眼神中透露出的就是这个意思,台主,这些话他也确实喷过,十分猖狂。”

  “御史台断案,讲究的是证据,不是意淫。”谢珣手一指,“你,去该去的地方站着,不准多嘴,再多嘴,我割了你舌头。”

  脱脱哀怨地觑了他眼,挪了挪脚。

  主座上是谢珣,旁边,侍御史执笔,底下骨咄挑衅的目光飘来落在谢珣脸上,满是轻慢。

  “春万里,”谢珣开口,撩起眼皮子冷冷瞥来,“这人你可认得?”

  有样学样,脱脱下巴微扬,睨着骨咄:“认得,一个月前回纥使团来京,正是下官全权负责接待诸事。此人叫骨咄,是使团的首领。”

  “长安城禁令可曾提醒过使团?”谢珣言简意赅,侍御史笔走龙蛇记的飞快。

  “不但提醒过,而且本朝律法一条条宣读数遍。”

  “骨咄,你不是说,四方馆没人教过你们这些吗?即便没人教过,抢掠伤人,越狱逃窜,这种行为放在哪里都是违法犯禁,你可知罪?”谢珣对脱脱抬抬下巴。

  脱脱原封不动译了过去。

  骨咄嘴角扯了扯,狗尾巴草一颤一颤的:“喔,我记性不好,忘了。”他对御史大夫毫无兴趣,但对脱脱兴致昂扬,“小美人,跟我回草原吧,我们那里有数不尽的牛羊,骑不完的骏马,天比长安蓝,水比长安清。最重要的是,你能得到我这样的情郎,不知道比长安的男人好多少倍。你瞧,长安城的三品高官御史大夫,一个大男人,却长这么标致,真是半点男儿气概都没有。”

  呵,就你有,一身臭不拉几,满脸胡子也不知道天热藏跳骚不,睡帐篷的死蛮子,脱脱带着点微嘲,想砍了他:

  “丑八怪,谁要你当情郎?留着你男儿气概给你们部落的老母猪吧!”

  她扭头对谢珣道:“台主,这蛮子耍无赖,说他忘了。”脱脱一本正经,“他又骂台主呢,说台主不是男人。”

  骂的似乎也没错?台主不行,他也知道?

  谢珣对后头那句“不是男人”毫不在意,紫袍一动,人离开了坐垫,走下来,围着骨咄居高临下看两眼:

  “回纥自助圣人平定混账们的叛乱后,恃功自傲,对朝廷多有轻慢之意,圣人宽厚,并不计较,且把货真价实的永安公主嫁给了你们的可汗。你们这次来,我看不是来为互市友好的,是来找事的,你们的可汗知道吗?”

  他慢条斯理说完,忽然出手,对准骨咄的膝窝就是一击,对方没着意,扑通跪在了地上。

  两人年纪相仿,骨咄野性,把双桀骜不驯的眼一睁,刚要还手,谢珣一个扼颈,长腿一压,将骨咄的脑袋抵在了御史台冰凉的水磨地面上。

  “春万里,译给他听,”谢珣嘴角噙住一丝冷笑,“大周即便历经丧乱,元气大伤,收拾你这种狂妄自大的藩人还是绰绰有余。”

  骨咄还在挣扎,听脱脱译完,叽里呱啦地在那直着脖子叫嚣,脱脱忙躲开几步远,城门失火,祸及池鱼,她在两个大男人面前也就是条小鱼。

  “台主,他说,你们的神仙相公当年出的主意,正是北和回纥,南通云南,西结大食、天竺,则吐蕃自固。大周的天子都不敢跟我们翻脸,你一个御史大夫敢动我?”脱脱说完,打个眼神给谢珣,“神仙相公说的是代宗朝李相公。”

  以示自己非常了解本朝典故。

  谢珣看她笑的这么好看,挪开目光,膝盖用力压得骨咄顿时呼吸滞涩。骨咄很屈辱,他当谢珣看起来唇红齿白跟个嫩羊羔似的,原来是有身手的,自己竟一时被他压制得毫无还手之力。

  “可汗派我等来,是因你大周朝廷市马失信,负我马直八十万匹,我等来了数月,朝廷……”骨咄脸皮子涨得发紫,牙缝挤出一句,“求台主高抬贵手。”

  弄不死你个大臭虫,脱脱撇嘴,偏不给他译:“台主,他死鸭子嘴硬呢,说大周少回纥八十万匹马价绢,他这是给大周点颜色瞧瞧,台主要是真有本事就弄死他,不弄死他你是孬种。”

  “饶命!”骨咄忽然嚎出一嗓子半生不熟的长安官话。

  脱脱故作惊讶:“你会汉话呀?”

  骨咄眼里喷火,盯着脱脱,俨然在说:好,你行,我记住了。

  谢珣冷眼瞥着,把人踢开:“跪着回话。”

  旁边侍御史一边记得飞快,一边不忘欣赏长官动手的美好画面,心里赞叹:台主活动筋骨总是这么暴力,不愧是血雨腥风里锻炼出来的长安好儿郎。

  谢珣坐回紫垫,眸炯炯,影森森:“自平寇难,朝廷赏功无遗,何况是邻国?你们的可汗贪得无厌,一匹马要折四十匹绢,远远高出市价,动辄数万匹的送,真是宝马就罢了,一群老弱病残,扔都没没地方扔。我告诉你,你们这次带来的破烂货给我带回去,朝廷念尔等长途劳顿,会适当补偿差旅资费,至于其他,想都不要想。”

  骨咄目瞪口呆。

  “剩下你么,藐视我大周律法,横行无忌,”谢珣一掸紫袍,“春万里,把他犯了哪一项哪一条说给他听,让他死的明白。”

  脱脱干脆应了个“是”。

  骨咄开始用回纥语破口大骂,眼神凶狠,谢珣轻轻笑了:“骨咄,看清楚我这张脸,记住了,日后做鬼想要报仇别找错人。”

  这么有种?脱脱吃惊地望过去,谢台主白俊的脸上真是云淡风轻啊,她简直要崇拜他了。

  “台主,”脱脱有些迟疑,声音放低,“真把他杀了,恐怕跟回纥的可汗没法交待,他说的其实也没错,现在是能跟回纥撕破脸的时候吗?”她话说着,不自觉就靠近了他,谢珣身上常年浸着幽幽木樨香,自袖间倾泻,脱脱吸了两下鼻子。

  谢珣拧起眉头,剑眉横扫入鬓,冷声道:“春万里,你凑这么近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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