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御史大夫 第6章

作者:蔡某人 标签: 欢喜冤家 甜文 复仇虐渣 古代言情

  她眼睫根根可见,又浓又长。眨动时,几乎可以听见微微的声响,脱脱眨了眨眼,不高兴地退开:不识好歹。

  她小声嘟囔:“台主是过嘴瘾吗?京兆尹都没敢管。刚抓了节度使,又抓使臣,想一口吃个胖子?”

  杀气腾腾的台狱官们冲进来,和上次平康坊如出一辙,快速,高效,黑沉沉一拥而上。

  骨咄被叉出去时,脱脱不忘给他一记蔑视的眼神:去死吧!

  侍御史整理好口供,拿给谢珣过目,那双桃花眼半垂,很快阅毕,只略一颔首。

  “台主,真的要杀骨咄?”侍御史也很迟疑。

  谢珣道:“我会给永安公主去信。”

  侍御史顿时一副很懂的表情,不再多言,默默退下。

  这是什么意思?脱脱心思如转蓬,开始琢磨:传闻谢老相公和永安公主年少时相恋,结果恰逢国难,公主殿下为国家大义出降回纥,换来援兵,至此一对鸳鸯风流云散好不凄美……所以,谢台主其实是个私生子?

  脱脱疑惑探究的眼神恰巧对上谢珣,视线一撞,向来目中无人的御史大夫竟对她笑了笑,语气和蔼地让人头皮发麻:

  “东西呢?”

第6章 、舞春风(6)

  脱脱一脸娇憨,少女的瞳仁乌黑:“什么?”

  谢珣唇角勾起刻薄的笑:“少跟我装傻,长安城京官不下三万,皆在御史台监察之下,你最好想清楚回话。”

  日暮迫近,协助谢台主断案断到眼看到击钲的时辰,三百下后,她既走不了朱雀门往平康坊去,也走不了含光门往崇化坊去,碰上宵禁,自己真的要睡排水沟吗?

  脱脱立刻扮小狗样,无辜无害:“我听不懂台主在说什么,恕下官愚陋。”

  谢珣伸手去揭她的幞头,脱脱人如狡兔,灵巧避开,一个反肘过去故意碰他的腰:“谢台主有龙阳之好?可惜下官不是。”

  呵,反正要睡排水沟了,什么坊都进不去,脱脱打定主意死不承认。

  下一刻,脱脱就痛出了眼泪,被谢珣拖过来轻易钳住手腕:“说,哪里学的搏击术?你从河北来?”

  狗官,一点也不懂怜香惜玉,脱脱直叫唤:“疼,疼……”

  她手腕要被黑心的谢台主拧断了。

  “我说,我说,”脱脱大口吸气,“下官家住西市附近崇化坊,台主知道,西市三教九流人物都有,下官跟人学了几下子,就这么简单。”

  人靠在谢珣胸前,很花前月下的姿势,但身后谢台主一双桃花眼中聚满的全是杀气:“你一出手,是典型河北军营的招数,到底是你本就从河北来?还是西市结识了河北人?为何在鸿胪寺做事?说。”

  怎么回事,他一个长安高官还懂河北军营的招数?脱脱扭头眼通红:“你弄疼我了,台主有证据吗?没证据就没资格用刑。”

  谢珣手劲松了松,脱脱立刻挣开,一抬腿,在他靴面上狠狠踩了下。

  “你放肆。”谢珣阴着脸。

  脱脱揉着手腕,气鼓鼓的,睚眦必报的样子。

  “台主大可去鸿胪寺去崇化坊查我,但我绝不无故受刑!”

  看她倔,谢珣无声注视她片刻,一举掀下她幞头,额间月牙胎记登时显露在外。

  脱脱慌忙去捂额头,这回是真的恼羞成怒,撅着嘴,姑娘家最爱美的年纪,纵然那月牙看起来格外可爱,到底是胎记。

  “平康坊的花魁,典客署的译语人,白天忙,晚上也忙,跟我说说,是怎么做到两头都不耽误的?”谢珣心下冷嗤,“不是叫的大声就有理。”

  一下被拿捏到要害,脱脱心跳沉沉,脑子飞转,谢珣瞧着她:“我的金鱼袋交出来。”

  脱脱心跳到嗓子眼。

  他怎么发现的?

  “我听不懂台主在说什么。”她眼睫上挂着泪,很是柔弱。平康坊呆久了,脱脱很懂怎么欲语还休地挑逗男人。

  眼神要怎么流转,怎样一低首,抬眸时的角度,事事讲究,脱脱觉得自己可以考虑写本《平康坊传奇》。

  谢珣慢慢笑了:“刚才,是谁说骨咄死鸭子嘴硬?我该叫你春万里,还是脱脱?”

  脱脱摇头,脸上没有一丝心虚:“下官□□万里。”说着从怀里掏出门籍,上面写有自己姓名、样貌等基本信息,以辨真伪。她气色好极了,白里透粉,神采奕奕地准备继续抵赖。

  “好,有定力,脸皮也够厚。”谢珣唇角弯起,“金鱼袋还我,我不跟你计较,跟我作对是没什么好下场的,你年纪小,我愿意给你一个迷途知返的机会。你若是不要,我只能今晚押你去平康坊了,不是要证据吗?”

  “下官可去不起平康坊。”脱脱还在作死,一条道走到黑的架势,捡起幞头,吹了吹,眉眼弯弯地笑,一张脸,水蜜桃一样饱满,“不过,台主要是肯破费带下官去开眼,我乐得蹭一回。”

  “看来,你是铁了心不还我金鱼袋了。”谢珣看猴似的看她,本朝敢偷三品高官金鱼袋的小贼,她是第一个,到底是天真还是愚蠢?

  “我第一次见谢台主,为什么口口声声冤枉下官拿了台主的金鱼袋?”脱脱委屈,嘴角微微下垂更添可怜相。

  “不是拿,是偷。”谢珣眉骨动了动,“你十五岁的小姑娘跟谁借的胆?”

  脱脱早忘了刚才疼的直哭,秀眉打结:“谢台主为什么污蔑下官是姑娘?”她瞅瞅窗外,“要击钲了,台主不散衙?”

  谢珣冷笑,目光停在她胸前:“你倒提醒我,典客令欺瞒你女子身份,我还没找他算账。来人!”

  外面胥吏应声进来。

  “把她押下去脱了衣裳验身。”谢珣眉眼冷淡。

  这,这不是典客署派来的译语人吗?胥吏心里啧啧,是哪里得罪了谢台主?又要扒光?

  不能进,那就退好了,脱脱下意识交叉双臂捂住胸口,不等谢珣开口,自己先跪了下去:“下官错了!”

  胥吏看看谢珣。

  谢珣仿若不闻:“声音不对。”

  脱脱气得咬牙,想扑上去揍他:“下官知道错了。”

  胥吏听得一脸惊呆:好脆的小黄莺儿。

  谢珣终于摆摆手,示意人出去。

  他复坐回紫垫,伸手取来一叠文书,提笔蘸墨,竟处理起公事来了。脱脱被晾,听着外头击钲声响起,已经猜出谢珣恐怕要轮值,看他不不急不躁,自己若再没什么表示,跪上一夜也未可知。

  “台主,下官真的知道错了。”脱脱急道,“我还金鱼袋还不行吗?”

  谢珣不理她,兀自忙事。

  “台主!”脱脱又喊他。

  “叫什么?”谢珣头也不抬。

  “下官知道错了!”

  “好啊,错哪儿了,说说看。”谢珣还是没抬头。

  脱脱跪在下头,像个犯错的顽童:“第一,不该偷台主的金鱼袋;第二,不该心存侥幸,死不认错;第三,总体来说,不该藐视谢台主权威,更不该藐视本朝律法。”

  说完,忍不住嘀咕,“还不是因为你该给的钱不给,利索结账,哪来这些后续。”

  谢珣抬首,黑眸沉沉:“说这么多,你压根没觉得自己错,倒打一耙?”

  “台主当日去平康坊看我跳舞是真,这又做不得假。”脱脱娇声抗辩。

  “我去平康坊,是为诱李怀仁入瓮,不是看你跳舞。”谢珣纠正她。

  脱脱红唇一嘟:“台主撒谎,明明看得可入迷了,还奏羯鼓,眼睛都粘我身上了我全看见了的。”

  她哪来这么大自信?谢珣不冷不淡地看着她:“就你?身上没二两肉的小丫头片子,你当我瞎吗?”

  脱脱顿时不服,胸脯一挺,恨不得立刻换了红裙闪瞎他狗眼:看不到我发育的很好?还不瞎?

  “看在你今日译语功过对半的份上,我不跟你较真,把金鱼袋给我送回来了,这段公案到此结束。”谢珣探了探外面暮色,三百击钲声结束,到闭坊的时辰了。

  脱脱却较真:“台主,我今天译的不好吗?为何说下官是功过对半?四方馆赖在典客蜀头上,御史台不治四方馆的罪吗?”

  “我说一句,你有一万句等着。”谢珣笔一搁,“春万里,我看你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耍不完的小聪明。典客令是怎么挑中你来做译语人的?”

  脱脱颇为自得:“当然是因为,整个鸿胪寺能同时精通八藩语的只我一个,物以稀为贵,我随时都能译语,而且,译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谢珣冷声道:“今日你添油加醋,节外生枝,根本不是一个合格译语人,更何况你胆大包天,在典客署做事还敢跑到平康坊做舞姬。春万里,继续留在典客署你是不要想了,金鱼袋还回来,我既往不咎,你可以走了。”

  说翻脸就翻脸,脱脱吓一跳,还想辩白,谢珣已经拉下脸,容色瑰丽,但很不好看,发号施令道:

  “把她给我轰出去。”

  一声令下,脱脱被人架了出来,虽不至于真的被扔到大街上,但也是毫不留情了。

  杜鹃声声,春风如故,这样的落花好时节到曲江溜达溜达多好呀,脱脱窝火,扭头狠狠瞪了眼御史台的衙门,很快从怒火中把理智拉出来,别烧光了。

  干半天活,连顿吃的都不给,还被轰出来,奇耻大辱……脱脱攥紧门籍,脚踩风火轮一般跑得比狗还快,冲到鸿胪寺,脸色微红:

  “今日谁当值?”

  校尉看她冒出来,奇道:“春万里,这可不像你,平日午时击鼓散了衙,会食一完,你骑驴跑得眨眼不见人,今天是喝多了吗?”

  脱脱堆笑:“非也,非也,我被李丞派到御史台帮忙译语,忙到现在,太晚回不去了,不如来典客署值事,总好过排水沟里被拉鸟屎。”

  校尉闻言,顿时流露出“你能活着回来真是奇迹”的八卦表情。

  “怎么不跟谢台主一道走?别人不能走,坊卒见了他可是要道一句‘相公辛苦’麻溜开门,你不就回家了?”

  一提谢珣,脱脱眼里失火:“谢台主没把我扔出含光门已经是菩萨心肠了。”

  校尉正无聊得想骂街,一下来了精神:“怎么,去这么一趟就跟谢台主起了摩擦,快说说,怎么干起来的?”

  长安百司,鸿胪寺是最优容同僚的地方,署中什么人都有,风俗混杂,只要不出事,大家平日活泼得很。脱脱白他一眼,想到自己前途未卜,有些泄气,懒得跟校尉耍嘴皮子,无精打采地进了典客署。

  公房里,今日当值的是康十四娘,屋里已掌灯,十七岁的粟特少女在满满的卷牍后埋首书写。

  “康姊姊!”脱脱打起精神,喊了声,凑到康十四娘跟前俯下身一瞧,纳闷道,“咦,这卷不是校正润色过了吗?”

  这些事,本属于专职译语,但康十四娘略有文采,又向来和脱脱配合的好,脱脱临时速记的风情笔记,字如杂草,除了她,谁也看不懂,这润色校正的重任她也就担了。

  “今天秘书省来了人,说圣人最近想读些番邦笔记,为保无事,命我再仔细校正一遍,好拿去装潢。”康十四娘一脸古井无波,眼角微微瞥了瞥,“你从御史台来?”

  脱脱不想谈糟心事,便骂秘书省:“圣人想换换口味,精校的事自然应该归秘书省管。秘书省都要闲出病来了,公然翘班,三旬两入省,去了也是流哈喇子睡大觉,没事写写诗,恨不得告诉全天下自己有多闲散快活。”

  真是好不公平。

  康十四娘语气平淡:“无妨,”她复又低头,像是闲聊,“我听说御史台今日借你过去译语,想必难不倒你,说不定御史台的人对典客署刮目相看。”

  “苦不堪言,你都不知道御史大夫有多难伺候,把我骂的狗血淋头。”脱脱哼道,眼前是谢珣那张俊脸,她只想拿簪子给他一下。

  康十四娘手底微微一滞:“谢台主亲自审案?”

  脱脱往公房角落里的小榻上一歪,四仰八叉,小皂靴踢着一晃荡一晃荡的:“对呀,谢台主好威风的,今天抓节度使,明天抓回纥使,跟只好斗的大公鸡似的。”

  她忽然翻个身,好烦,谢珣想开了她,他爪子长,长到能伸到长安城三万京官任意一个人身上,哪怕她是典客署的人,只要他一句话,她就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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