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夫君天下第一甜 第77章

作者:山栀子 标签: 情有独钟 甜文 古代言情

  “他有南疆军啊母妃。”

  谢詹泽轻叹一声,“父皇即便忌惮周靖丰,也不可能在此时将太子妃怎么样,如今太子妃就是周靖丰的脸面,她的行止便是九重天的行止,她声名坏了固然是好事,可偏偏今晨她在九璋殿中那一番声泪俱下,为国为民的辩驳坦荡漂亮,她那一晕倒,反成了窦侍郎等人的罪过。”

  他莫名笑了一声,眸色却深了几分,“母妃,您错算了父皇的好战之心,太子妃却算准了。”

  “周靖丰可真没白教她……”吴氏今晨得了窦海芳等人在皎龙门受刑的消息时,便已经气得不轻。

  原是想给那个小丫头一些苦头吃,却不曾想反倒令吴氏自己栽了个跟头。

  “母妃以为揽下审问羽真奇的差事是在帮我,可母妃想过没有?北魏枢密院是什么地方?南有涤神乡,北有枢密院,人少了舌头,还有手可以写字,可枢密院来的密探,即便用尽手段,也休想从他那儿知道什么有用的东西。”

  谢詹泽仍然是一副温雅守礼的模样,即便他这般骑虎难下的局面实则是面前的母亲一手促成,他面上也不见多少怒色。

  “竟……真是本宫想错了?”到了此时,吴氏才终于恍然,一时间,她看向谢詹泽的目光有几分凝滞,或是忽然想通了什么,她忽然道:“彩戏园的事,你是不是还有参与?你面上卖了彩戏园,实际那园子仍是你的,对吗?”

  “因为太子查出柯嗣是羽真奇的人,所以你才不敢插手这件事?”

  面对吴氏的质问,谢詹泽却不说是与不是,檐外雨声沙沙,他抬眼对上吴氏的眼睛,“此前是儿子想错了,儿子日后要做些什么,不会再瞒着母妃,但请母妃也不要再自顾自地为儿子决定任何事。”

  “若按常理,太子昨夜抓住羽真奇的消息本不该如此之快地传至母妃耳中,他利用母妃您将我推至此般境地,足见太子智计之深。”

  谢詹泽端了桌上已经冷掉的茶喝了一口,“母妃,这一局是我输了。”

  连着下了两日的雨终于在翌日天光既破时停了,清晨拨云的日光仿佛比前些日子还要灿烂些,落入天敬殿窗棂间散碎的光影也更明亮。

  早朝时,谢敏朝下旨命永宁侯徐天吉为昭武大将军领兵去壁上,将丢失的绥离夺回来,到退朝时,也没几个主和的言官出声。

  谢敏朝先离了天敬殿,随后便是官员们陆陆续续地走出殿门,三两成群的说着话往阶梯下走。

  “寸心的病,可好些了?”裴寄清一边往白玉长阶下走,一边问身侧的少年。

  “嗯。”

  少年轻应一声。

  “听说那贺久跟寸心是朋友,寸心昨儿过了生辰也不过是个才十七岁的小姑娘,先是她祖父和父亲,后来是她母亲,再到她姑母和这个贺久,她年纪轻轻,却已经见惯死别。”

  裴寄清叹了口气,或是想起昨日在九璋殿中的情形,他眉头松了松,不由又道:“但你瞧她昨日,明明生着病,却还强撑着去了九璋殿,我年纪大了,早就不同朝里那些惯爱耍嘴皮子的言官吵了,她昨日一番话说得解气,晕得也合乎时宜。”

  风吹得他花白的胡须微荡,他侧过脸去瞧身边的少年,“繁青,她这个姑娘聪明又坚韧,如你一般,寻常的苦难并不能折断她的骨头,所以你也不用太担心。”

  他伸手轻拍少年的手臂,颇为感叹:

  “在这世上,你们最是相配。”

第72章

  “殿下。”

  裴寄清话音才落,后头便有一道浑厚的声音传来。

  谢缈还未回头,那人便已经大步流星地到他与裴寄清的身前来,“殿下,裴太傅。”

  裴寄清拄着拐点了点头,也没开口,只瞧着永宁侯徐天吉朝谢缈恭敬地躬身行了一礼。

  “太子殿下,臣徐天吉是个大老粗,朝堂上的许多弯弯道道臣都懒得掺合,臣这么多年只有一个念想,那就是带兵打仗,打得伊赫人屁滚尿流,滚出中原才好。”

  “臣如今也没什么好遮掩的,之前殿下用臣的两个儿子逼臣上了殿下您这条船,臣心里的确不大爽快,但也是多亏殿下,臣那两个儿子才能从声色犬马的喧嚣醉梦里清醒过来。”

  徐天吉一时百感交集,“无论如何,臣感激殿下。”

  “侯爷,那也是你那两个儿子心地本就纯善,只不过你这个爹从前将他们保护得太好,他们在这月童城中又见过多少险恶?”裴寄清在一旁笑了笑,“如今收了玩心,那两兄弟看着便越发成器了。”

  “但愿他们真能成器些。”徐天吉感叹一声,又正了正神色,看向谢缈,“殿下,若非是您,臣怕是还没有这个机会上战场,臣这半辈子最想的就是将伊赫人赶出中原,您的亡魏之心臣看到了,如今,臣心甘情愿与您在一条船上,与您共进退。”

  一番话言辞恳切,听得一旁裴寄清也不由舒展眉眼。

  而谢缈眉眼疏淡,轻轻颔首,“永宁侯想说什么,我清楚了。”

  “徐山岚与徐山霁我会替你照看。”

  果然,徐天吉眉心一松,当即又拱手行了一礼,“谢殿下。”

  “昨日太子妃的一番话臣在朝上也听说了,太子殿下与太子妃夫妻同心,我大黎之将来,有望了。”

  徐天吉沉寂多年,到如今终于要再披战甲,他的腰背仿佛都比以往直挺了些,更有一番将军的模样,他再看向谢缈身侧老态龙钟,须发皆白的裴寄清,眼眶便有些发热,他朝裴寄清颔首,郑重道:“裴公,您儿子裴南亭裴将军未竞之业,我徐天吉替他续上!”

  提及裴南亭,裴寄清握着拐杖的手指不由有些收紧,胡须微颤,他朝徐天吉点了点头。

  “我与太傅在月童等永宁侯凯旋。”

  晨风吹得谢缈衣袖微荡,此间薄雾天光里,他眉眼微扬。

  待徐天吉转身走下阶梯,朝着皎龙门的方向走去,谢缈随着裴寄清拄拐的缓慢步履下阶。

  “徐天吉是个好将军,他去壁上,或可收复绥离。”裴寄清看着徐天吉挺拔的背影,说道。

  “他若不好,我父皇也不会留着他了。”谢缈面上并无多少情绪波澜。

  “是啊,当初德宗皇帝卸了你父皇的兵权,转头就把兵权给了徐天吉,也亏得是这徐天吉争气,领兵出征的几仗都没有输,只是德宗皇帝后来不肯打仗了,一味求和,后来荣禄小皇帝继位,张太后只顾培植自己娘家的势力,让徐天吉又继续坐了几年冷板凳。”

  “可即便是这样,他倒也沉得住气,若非是他的确是个可用之才,依着你父皇的脾气,哪能还让他安安稳稳地坐着侯爷的位子。”

  或是想起自己的儿子裴南亭,裴寄清一下站定,这样远的距离,他拄着拐站在这里已经看不大清徐天吉的背影,“将军百战死,可憾南亭……”

  南亭。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一时有些说不下去了。

  可憾南亭,身在沙场却并非死于沙场。

  “您的腿是走不动了?”谢缈清淡的嗓音打破他的恍惚沉思。

  “如何?太子殿下莫非还要发善心背我这个老头子?”裴寄清收敛情绪,笑了一声。

  谢缈扯唇,“舅舅,我娘子还病着,便不同您一道了。”

  说罢,少年便率先往前去了。

  裴寄清在后头看着那道紫棠色的身影,不由笑着摇了摇头。

  但他拄着拐,由一名宦官扶着还没走出多远,便有一行宫人抬着步辇来了。

  “裴太傅,请。”

  一名宦官上前来恭敬地唤了声。

  裴寄清不动声色,打量着那步辇上刻的四龙纹,便知是东宫来的。

  他面上笑意更浓,点了点头,便由着人扶上步辇,往皎龙门去。

  裴府的马车,就停在那儿。

  ——

  紫垣河上总有一片忽浓忽淡的雾气弥漫,白鹤展翅掠水而过,戚寸心坐在楼上的窗畔,迎面便有微润的清风拂面。

  “不是跟你说过了,病既还没好,便不必着急过来。”周靖丰听见她咳嗽,便伸手将窗户合上。

  “先生,我就是想来见见您。”

  戚寸心抿了口热茶,嗓子好了些,脸色仍然有些不好。

  “贺久说到底也不过只是一个普通人,不能因为这世上之人崇尚心性坚,敢为义字死之志士,便去要求一个普通百姓也应如此,肯割肉喂鹰的圣人毕竟是少数,这世上大多数人并非是不良善,只是有所惧,有所难,若是太平盛世,他未必会面临此等抉择,更不会一念之差杀了恩人又为此痛苦难当,难以原谅自己。”

  周靖丰大抵明白戚寸心为什么想来见他,眼下她身边除了裴寄清,便只有他这么一个长辈可以依靠,他也明白她不过只是一个小姑娘,却亲眼见证自己唯一的朋友成了战争与政治交织之下的血淋淋的恶果。

  “寸心,逼你卷入纷争的是南北战火不止的世道,逼你朋友犯错去死的,也是这世道,不是你。”周靖丰伸手拍了拍她的肩,满眼慈和。

  他的声音落在戚寸心耳畔,却刹那令她想起那个雨夜,小九紧紧地抓着她的腕骨,对她说:“我变成这样,跟你没有关系,因为我是先杀了救命恩人的胆小鬼,然后才是你的朋友。”

  眼眶有些酸涩,戚寸心紧紧地攥着茶碗,“先生,我从前一直不明白您心中明明还放不下北边的失地,方不下北边受苦的汉人百姓,却又为什么那么决然地在殿上一剑断君恩,从此再不插手南黎的事。”

  “现在我却好像有点明白了,有的时候,武功再高也终究只能在江湖而非庙堂,绝世武功救不了一个倾颓的国家,始终掌握国家命运的,非是沙场上的将军,边关的将士,而是千里之外,朝堂之上的弄权者。”

  周靖丰闻言,抬眼看着她,半晌面上的神情有了几分沧桑变化,她如今已变得更通透了些,也令他颇感欣慰,“不错,我非是庙堂之上可以搅弄风云之人,我无论做些什么,终究不能改变朝廷里的风云变幻,但你舅舅与我所处的位置却不一样,若无明君,朝堂便是一潭污泥,我不愿尘泥沾衣,自能抽身而去,但他却不行,他要在其中,不沉溺,不绝望,玩弄权术大半生,为的也不是自己。”

  “寸心,世人敬我,却不知我不过是匹夫之勇,我能杀一个北魏皇帝,几个北魏将军,却杀不死北魏蛮夷灭我汉家天下的野心,反倒是你舅舅,他半生都是泥淖里的孤军,如今失了儿子,便更是孤零零的了。”

  周靖丰一时也是颇多感触。

  “先生,舅舅如今也不是孤零零一个人。”

  戚寸心收拾好心绪,咳嗽几声,“莲塘若总不见清澈,便不能看夏日的满塘莲花开,我和太子也在这泥淖里,我和他会一直在这里。”

  她的面容仍透着些苍白,但此间不甚明亮的光影之下,她的一双眼睛却显得清澈又坚定。

  因病还没好,戚寸心今日也没在九重楼里多待,听子意禀报谢缈已经到了紫垣河对岸,她便下了楼,往对岸去了。

  “这几天舅舅腿脚不便,你有没有让人用步辇送送他?”戚寸心牵着紫衣少年的手,一边往玉昆门走,一边问道。

  少年听她开口第一句便是问裴寄清,他抿了一下唇,却仍然颔首答了一声:“我已遣了人去送他。”

  走入朱红宫巷中,戚寸心忽然想起她初到南黎皇宫里来,身边的这个少年曾站在这样颜色浓烈的宫墙下,银杏叶落了他满肩,那时他对她说:“这里并不好。”

  “可是娘子,我要在这里。”

  少年的面容逐渐与眼前此人的轮廓重合,听见他的轻唤,戚寸心回过神来,宫巷里静悄悄的,子意与子茹她们一行人也在他们两人身后还隔着一段距离。

  戚寸心忽然松开他的手,双手环住他的腰,像那只小黑猫似的挂在他身上,还不忘跟着他的步履往前走。

  “娘子?”

  少年有点无所适从,步履迟缓了些,他的手揽住她的后背,紫棠色的宽袖覆盖在她肩头,被阳光照得泛着莹润的华光。

  “你好好走路。”

  他明显有点不好意思了,出声提醒她。

  “我在看路啊。”

  她有点黏人,抱着他纤细的腰身不撒手。

  “是不是累了?”他摸了摸她的脑袋。

  “那你要背我吗?”

  她仰头望他。

  “可以。”

  少年想也不想,轻轻颔首。

  春日杏花落满头,戚寸心被他背着,趴在他肩头,拂落他发间的花瓣,他看不到她的眼圈儿是红的,却没掉泪,只是忽然唤了声,“缈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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