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鬓楚腰 第49章

作者:白鹿谓霜 标签: 情有独钟 前世今生 甜文 古代言情

  还是说郎君成了亲,都会改了性子?

  陆书瑜心里胡思乱想一通,待回过神来,却见自家二哥已经走到二嫂身边了,二人站在一起,二哥月白的直裰和二嫂碧青色的十二幅裙,碰在一处,她无端看得面上一热,忙微微低了头。

  江晚芙自是不知自家小姑子这番心思,冲陆则一笑,便转过头,朝她柔声道,“阿瑜,今日辛苦了,你也早些歇息,我明日再过来。”

  陆书瑜忙颔首应下,目送二人离去,看着两人的背影,不由得就想到了自己的未婚夫,面上红意更甚。

  嬷嬷出来寻她,见她呆呆站在庑廊下,面上残留着红晕,还以为她吹了风,忙不迭叫下人去熬驱寒的汤药去了。

  陆书瑜一个没出阁的小娘子,自然不好意思同嬷嬷说,自己是羡慕二哥二嫂,只得捏着鼻子喝药,苦得悄悄吐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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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说江晚芙这头,二人出了福安堂,朝回立雪堂的方向走,纤云和小厮自觉落在后头,没打搅主子们说话。

  但其实,二人倒也没那么多话,陆则一贯寡言少语,江晚芙则是算了一整日的账,累得胳膊都快抬不起来了,手腕也有些发酸,便不自觉转了转手腕。

  陆则细心,察觉到她的动作,忽的开口,“疼?”

  江晚芙颔首,边走边轻声答话,道,“也不是,有点酸,许久没这样使算盘了,都有些手生了……”

  话音刚落,却忽觉手腕一轻,陆则靠她那侧的手,忽的握住她的腕子,他的手比她大了不少,握着她的腕子,绰绰有余,指腹在她腕上技巧性的揉着,有些粗糙的指腹,被他碰过的肌肤,很快有些发烫。

  江晚芙微微一怔,不由得侧过脸,看着夜色下的陆则,酸疼的手腕,却是舒服了些。

  陆则见小娘子望着自己,倒是难得先开口,“我幼时习武,那时还小,骨头还没长成,也常常手腕疼。后来父亲教我,每日习武后,先用温水松弛,再用药酒揉按……”

  二人在一起时,陆则很少提起自己幼年时的事情,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觉得枯燥乏味,没什么可说的,所以他难得说起这些,江晚芙便听得很认真,脑中也浮现出幼年的陆则,在庭中习武练拳的场景。

  陆则生得这样好,年幼的时候,定然也是个十分俊俏的小郎君,说不定大人们还很喜欢逗他,毕竟,江晚芙自己小的时候,就没少有这种经历。

  不过,陆致身份高,旁人说不定也不敢逗他的……

  江晚芙胡思乱想着,连什么时候走到曲廊尽头,都没察觉,险些直直撞上尽头的立柱,还是陆则抬手护了她一下,她才回过神来,下意识抬眼看了眼陆则,见他倒是没说什么,只是看了她一眼。

  他虽顾及她的面子,没说什么,但江晚芙还是觉得有些丢脸,忙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认真看着脚下的路,接下来,倒是没像之前那样犯蠢了。

  二人继续朝前走,陆则替小娘子揉着手腕,走了几步,忽的脚步微微一顿,扫了眼花圃尽头的小路。

  那里空无一人,只有些假山,缝隙中爬满了干枯的青苔,在夜色下,形状显得有些嶙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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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廊下的人,已经走出很远很远了,陆致才从假山后走出,神色有几分寥落。

  他自然不是有意藏在这里的,祖母有事找他,他便过来了,却不料在半路碰见了二弟和江……二弟妹。

  二弟握着二弟妹的手腕,两人那样亲昵说着话,远远看着,再郎才女貌般配不过。

  他其实不该躲,也没有理由躲,但他那时的第一反应,却是默不作声,藏在了假山后,他下意识不想那样近距离的,看两人亲昵无间的样子。

  也不是心有不甘,更不是想破坏什么,只是下意识不想去看罢了。

  陆致在假山旁站了会儿,待情绪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才朝福安堂的方向继续走。

  不多时,就到了福安堂,陆致进了门,嬷嬷去请陆老夫人,请他在侧厅里略坐片刻,有丫鬟给他端茶,陆则朝她轻轻颔首。

  丫鬟见他温和儒雅模样,不自觉悄悄红了脸。

  虽说世子爷是嫡出,身份贵重,大爷只是庶出,可她还是觉得,大爷这样待人温和的,更好些,也容易亲近些,不像世子爷那么高不可攀。

  当然,丫鬟也只是想一想,没什么其他心思。老夫人和善,她们在福安堂伺候的,活不重,也嫌少被责骂,等年岁到了,想留在府里的,老夫人会给许门亲事。若是想出去嫁人,老夫人也不会拦着。她自是惜福,不敢动其他念头。

  其实,也不光她一个人这么想,大家都这么觉得,只是私下悄悄想,明面上不敢说罢了。

第59章

  陆致独坐片刻,陆老夫人便过来了,进了门,坐下后,见起身朝她行礼的长孙,一身淡青直裰,面目儒雅,举止温和有礼。

  其实,比起强势的陆则,陆致这样温文儒雅的性情,才更像是世家养出的郎君。

  但是,国公府的继承人,自然还是要像陆则那样强势的才能担得起。

  陆老夫人收回思绪,微微颔首,“坐罢。祖母今日叫你过来,是有件事和你商量。几个兄弟里,你年岁最长,从前之事,也不再提了,眼下你成亲的事,总是不能继续拖下去了。”

  陆致闻言,张了张口,“祖母,我想——”

  陆老夫人打断他,“大郎,你总不是要告诉祖母,你要为了个林若柳,连正妻都不打算娶了?”虽陆老夫人嘴上说,林若柳进了明思堂的门,她就只当这个人死了,但林若柳是拐出十八道的亲戚,孙子却是亲孙子,她当然做不到真就不管了。嬷嬷偶尔提起明思堂的事,她也没不许嬷嬷说。

  林若柳腹中那孩子,果然如大夫所说,没留得住。且自从没了那孩子,大郎仿佛心中对林若柳有亏欠,几乎夜夜宿在她屋里,她体谅长孙心地善良,又失了孩子,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到底没说什么,更是等了这么久,才提起这事。

  可若他为了个妾室,不打算娶妻了,陆老夫人自然不会再纵容下去。

  陆老夫人语气难得严厉,虽没责骂,但对于陆致而言,也算得上难得的经历,他一怔,起身开口告罪,“祖母,是孙儿不对,您息怒,万万别为了我的事,伤了身子。”

  见他这幅样子,陆老夫人神色又不由得柔和下来,可嘴上却是不松口,只问,“那你如何说?”

  陆致沉默了会儿,道,“孙儿一切听祖母安排。”

  陆老夫人缓和面色,开了口,“你若觉得不好开口,我替你说。”说罢,就叫陆致去了帐子后,并命令他决不许出来,才微微抬声,一句“带进来”,嬷嬷便带着一人进来了。

  梨花白的儒衫,细软的罗裙,正是林若柳,或者说,明思堂的林姨娘。她进了屋,看见上首的陆老夫人,忽的想起那混乱的一夜,陆老夫人看向她,犹如看见什么脏东西的眼神。对于那一晚,林若柳虽没有后悔过,可对她而言,那是极羞耻的事情,在那之前,哪怕是舅母骂她勾引妹夫,她也能堂堂正正回一句“身正不怕影子斜”,可自那一晚过后,她就再没有那个底气。

  她刻意想要忘掉那一晚,也不许任何人提起,但看到陆老夫人居高临下的眼神时,那些羞耻的记忆,一下子如潮水一样,涌了上来。

  林若柳想低头,却知道低下头,只会让自己更难堪,便咬着牙,强撑着最后一点“体面”。

  嬷嬷越过她,将一个承盘摆在桌上,一块白布盖着,看不清底下是什么。嬷嬷很快退了出去。

  陆老夫人喝了口茶,扫了林若柳一眼,一点多余的情绪都没有,语气平淡开口,“林氏,今日让你过来,是有件事要告诉你。大郎要娶妻了,其实本不必和你说,你若知道自己的身份,就该老老实实迎主母进门,但你心比天高,做的龌龊事却件件不少,从前之事,我也不懒得再多说什么,你那老妈妈愚忠,豁出一条命,让你进了我国公府的门,但她一个奴才的命,也就这么点用处了。”

  “今天,你要么一根绳吊死在这里,自有人替你收殓安葬。要么老老实实认命,从今往后,牢记你姨娘的本分,好好侍奉主母,不可心生歹念。倘若今日你出了这个门,再寻死觅活,往后就去庄子上过活,再也别想踏进国公府一步。你不妨试一试,看大郎敢不敢忤逆我,去看你一眼。”

  “你那老仆一头撞死之前,倒是说过,说你是好人家养大的女儿,书香门第出身,我给你体面的机会……”

  说完,掀开那承盘上的白布,抬手将麻绳丢在地上,冷冷道,“来,你自己选了。要么吊死,要么认命。”

  林若柳哆嗦着手,羞耻得脸涨红,她从来没有这么难堪过,真的恨不得就这么吊死算了。可手摸到麻绳,却是浑身一颤。

  要么以死明志,要么认命。她很清楚,陆老夫人不是在诈她,她是真的巴不得她去死,在她眼里,她活着大概就是耻辱。

  可她怎么会愿意去死,她好不容易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他们还有很长的时间,能够在一起。孩子没了,大表哥说,他们还会有的。

  他们还有以后,她怎么肯就这样去死。

  林若柳浑身一颤,跟被蛇咬了一口似的,将那麻绳一把丢开,瘫坐在地上,终于缓缓将头低了下去,嗫喏着道,“我认……老夫人,我认……”

  陆老夫人听到这一句“我认”,没有半点意外,林若柳要真敢去死,她倒敬佩她,只可惜,她不敢,没人不怕死。也许在那个叫“张妈妈”的老仆死的那一晚,大郎不纳林若柳,林若柳会一头撞死。但现在,她不敢,也不舍得死。

  这世上,哪来那么多要死要活的人,不过是喊一喊、叫一叫罢了。

  这道理她懂,大郎不懂。所以今天,她把这层窗户纸撕开给他看了。

  真正要死的人,从不会喊,也不会死了几回都死不了,麻绳、水井、柱子、地砖、碎瓷片……哪样死不了呢?

  ……

  陆老夫人三两下料理了林若柳的事情,旁人自是不知,只晓得,府中大郎君开始议亲了。陆老夫人相看了几日,选中了裴家次女。

  这裴娘子闺名唤婉柔,模样斯文秀气。裴家门第不算很高,裴二娘子的父亲,只是翰林院的一个老学士,虽眼下有“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的说法,但翰林院也不是人人都能入内阁的,十个里头,顶了天也就一两个。除去翰林院的光环,其实也就是普通官员。

  但这裴二娘子本人,却算得上很出挑,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最难得的是,她虽是个才女,但并不傲气,待人温和有礼,进退有度,不是个只知道死读书的。

  相看那一日,江晚芙也在。长辈们在一旁说话,她身为晚辈,就在一旁作陪,同裴二娘子也聊了几句,几句话下来,不说多喜欢,至少觉得挺好相处的。

  当然,大伯子娶妻,她做弟媳的,自然不会多话,也就是陪着,她主要的精力,还是放在陆则身上。

  因陛下降旨,陆则如今代管刑部,身上的事情一下子多了,虽没到要宿在刑部的地步,每日也是早出晚归。

  江晚芙见他早出晚归,虽觉得心疼,但也晓得,他在外做的都是正事,只能在庶务上多费些心思,婆母那里多去几趟,好叫他不必被杂事所扰。

  明嘉堂里,纤云端了汤药进来,恭敬道,“夫人,药熬好了。”

  江晚芙颔首接过去。前几日,永嘉公主夜里受了寒,便有些咳嗽,作为儿媳,她自然是要过来照顾婆母的,便住在了明嘉堂。

  她进了内室,永嘉公主靠着迎枕翻书,见了那浓黑的药汁,便不自觉皱了眉。

  江晚芙瞥见自家婆母神色,觉得有些好笑。刚到国公府的时候,她还一直觉得,永嘉公主高高在上,话也少,一看就很不好接近,如今接触得多了,才发现,她这婆母其实性子很好,也没什么架子,偶尔甚至有几分孩子气。

  “母亲,该喝药了。”

  江晚芙轻声道,永嘉公主接过去,顿了顿,直接一口气喝完了,然后便连捻了三四颗松子糖,送进嘴里。

  江晚芙也只当没看见这一幕,低头捡起书,轻声道,“大夫说,母亲不能太费神。母亲若想看书,我念给母亲听吧,好不好?”

  永嘉自然说不出不好,她虽然是第一次做婆婆,但总是见过旁人家的婆媳,是如何相处的。没有哪个儿媳妇,像她家这个这样爱撒娇的,声音又软又甜,语气柔柔的,你若不答应吧,她就眼巴巴望着你,她有的时候,甚至感觉自己多了个女儿。

  她点头,“那你念罢。”

  江晚芙便开始轻声细语念了起来,她的语速不快不慢,声音虽甜,但并不腻,让人听着,只觉得很舒服。

  见婆媳二人这般融洽,纤云没敢打扰,收拾了药碗,出了门,刚准备叫丫鬟送回膳房,一抬头,却见陆则从远处走近,忙屈膝见礼,“奴婢见过世子。”

  陆则随意点了点头,“夫人呢?”

  纤云忙道,“夫人刚服侍公主吃了药,眼下正在屋里呢。”

  陆则点头,推门进去。江晚芙听见动静,下意识回头看,见是几日未见的陆则,忙下了炕,朝他福身见礼,“夫君。”在婆母面前,她自然不会像两人独处时那样随意。

  陆则面色淡淡,抬手扶她,然后才拱手给自家母亲见礼,又坐下问她病情。

  江晚芙见母子二人说话,又想起陆则这个时候匆忙过来,大抵是还没来得及用晚膳的,便出了内室,打算叫丫鬟送些糕点过来。

  她自以为动作很小心,没打扰母子二人说话,但实际上,她刚起来,陆则便第一时间察觉到了。

  永嘉公主看自家儿子这幅心不在焉的样子,心里摇摇头,没舍得为难儿子,开口道,“你媳妇这几日照顾我,累得不轻,今日你就带回去吧。”

  陆则听罢,心头微动,口里却还记得替小娘子推脱,摇头道,“母亲病着,她心里惦记,就是回去了,也睡不好,倒不如留在这里侍疾。”

  说罢,就见永嘉公主笑吟吟望着他,也不说话。

  陆则不自在抵唇,轻轻“咳”了声,“厚颜无耻”道,“母亲疼她,那儿子就替她谢过母亲了。”

  永嘉公主倒没再说什么了,只点点头,让儿子回去就是,等他出了内室,才摇摇头,无奈一笑,低声道。

  “这口是心非的性子,也不知学的谁?”

  明明就是想得紧了,才眼巴巴过来了,还不承认,也亏得阿芙是个好性子的,不与他计较。

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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