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方瑜
儿子这会不用太操心，杨稔的目光就转到了跟自家一块住的弟弟身上。
在这里住着的杨二弟要比从前看着爽利一些，掌柜的得知招来的小二在县城有个家里供着读书人的亲戚，待他客气不少，毕竟这读书人，说不得什么时候就发达了，不求攀上关系, 但也别得罪, 因此杨二弟也就没有之前那样忙碌, 偶尔能得些多余的吃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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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先掌柜的待杨二弟很一般，每日干活十分劳累，还睡的是杂物房，他都一直干着, 如今松快了许多，他干得更起劲。
每日都十分有精神，刮风下雨雷打不动地去饭馆，从没漏过一日。
二弟一直在县城，家里只有弟媳和四岁多的侄子在家，虽有几个弟弟帮着照看着，可到底不是个事。
等到弟弟回来后，杨稔跟他说了这事，“二弟，你心里是怎么打算的，二弟媳一直在村里待着，你在外面，总是有些不稳妥。”
杨家是人多，外人不敢欺，可族里的人也不是个个好，总有人家趁你家里男人不在欺负，若只是小事，又不好与几个弟弟说，可小事多了也很烦的。
“我也想过的，想让媳妇跟爹娘一块住，这月回去，我就跟爹娘商量一下，我这每月有两百多文的工钱，一年有二两多，媳妇在家里，不怎么用钱，都是能存着的，我打算趁着这会多攒一笔银钱。”
小弟如今也分家出去，老宅就爹娘二人，他们指定也孤单，媳妇过去一块住着，帮着干活，也挺好的。
之前儿子还小，媳妇有时还脱不开身，让媳妇跟爹娘一块住就是占便宜。
那时小弟也没分出来，小弟的媳妇定然也不乐意，如今，儿子五岁了，田野间到处跑，饭点知道回来吃饭就行了，不用媳妇操心，也就能帮着爹娘一块干活，只要不是吃白食就不会被几兄弟介意。
跟着爹娘一块住，杨稔点了点头，这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爹娘如今还是健朗，二弟妹跟着一块住着，田地也一起耕种，不会被旁人使绊子。
要知道，田地耕种上面，也是很多名堂的，别人就是瞧你男人没在家，一点小事欺负你一下，你也不好去找叔伯来评理。
“你心里有数就好，二弟妹一个人在家里操持不容易，你每月回去这两日，多安安她的心。”男人长久不在家，一个女人守着儿子过日子是真不容易。
就自家男人送儿子去府城考试的那大半月，杨稔都觉得不好过，这还是家里有牛嫂子和弟弟在，一双儿女也在家，她都觉得难过，更何况二弟妹只带着一个儿子在家。
杨二弟点头，“我知道，若不是没法子，我也不会跑到县城来做工，家里租种的十来亩田地，除去地租和自家的口粮，也没多少，一年到头存不下多少银钱。”
“如今孩子小无事，日后他大了，要娶妻生子，家里都拿不出银钱来，我也没爹那编竹篓的本事，做得不好看，卖不出去，好不容易走运找到这份活计，肯定要干下去的。”
二弟有章法，杨稔暂且放下心来。
“大弟如今有在做竹编的东西卖吗？”她爹看中长子，手里的手艺教得最多的就是大弟了，大弟也不负她爹所望，学到了她爹的手艺，做出来的竹篓背篓什么的，都挺规整的。
“有，大哥如今只要闲下来都在做竹篓那些，存多了就拿去集市上卖。”杨二弟说着，心里很是羡慕，他的手笨，当初爹教的时候明明也是一样在学，偏偏他就做不来。
若是学得好，如今也不用跟媳妇分居两地，只能在心里惦记着家里的妻儿。
“三弟四弟和小弟如今怎样？”杨稔一直在县城，只有过年回去一趟，弟弟们的情况没那么了解。
“都挺好的，只是也是租种的田地只够吃用，每年就靠着养的两头猪卖了存些银钱。”
农家也没别的法子挣银钱的，他也是运气好，碰到了这么一个活计，每年能多存下二两多银钱，否则也是跟弟弟们一样，只能靠着两头猪存钱，养的好就多存些，养的差就少存些。
弟弟们都过得不大妙啊，杨稔心里担忧，可自家，两个读书人在这，便是如今挣了些银钱，也还不知够不够日后所用，想帮弟弟，银钱是不能行的，只能从别的地方。
一时半会也想不出什么法子，杨稔将这事放在心上，闲暇时候都想想。
法子没想出，陈家村传来消息，陈大兴病重。
也是幸好，陈如松刚刚做成一家生意，如今在家里，还没有接活，否则只怕不能及时回去看望。
心里担心他爹，陈如松得知消息与媳妇说了后就赶驴车回了陈家村。
杨稔心里也颇为担忧，公公已经病了好几次了，老人家好得慢，一个小病拖大半月，再好的身子也得拖垮，何况是本来就不怎么好的身子。
到了晚上，陈如松也没回来，杨稔心里咯噔一下，看来公公这病，有些严重。
心里担忧，但杨稔第二日还是要卖米糕，还好家里多备了一些粉，这两日的米糕不用担心。
第二日一早，杨稔起来将米糕做好拿去卖，如今天热，米糕不能隔夜，都是当日早上起来做的。
刚出来卖了半个时辰，陈如松就找过来了。
“爹怎么样？”杨稔关心道。
陈如松情绪低沉，“很不好，听郎中的意思，过几日不好，就要准备后事了。”
杨稔惊异非常，“怎么会这样严重？”
“爹年轻时受过伤，没养好，落下病根，如今复发了。”陈如松心情沉重。
“待会咱们一家回去看看吧。”公公是个明事理的人，杨稔敬重他。
“嗯，我就是来接你们的，让爹多看看小景他们几个。”他还想着儿子考中秀才，让爹高兴高兴。
“郎中也说了要看这几日，公公之前的身子一直算康健，不一定就撑不过去，不如带到县城来让大夫看看？”县城的大夫的医术，总比村里的郎中要好。
陈如松闻言眼前一亮，“对，该让县城的大夫瞧瞧。”
“只怕爹如今不好挪动，不如咱们请大夫跟咱们一块过去，去瞧瞧。”这个时候，还是以病人为主。
“好，咱们的邻居不就是大夫吗，我去请他登门。”不过就是诊金多收一些，他出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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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稔闻言点头，“你去吧，我回家收拾一下，带上几套衣物，咱们今日应当不会回来住。”
“还要送大夫回来，你跟孩子们还是在县城住，小景和壮壮明日接着去私塾，今日回去看了就好。”
若是情况不妙，他再来接儿子也来得及。
陈如松很快就到了隔壁邻居开的医馆请人，杨稔去私塾给两个孩子请了假，一家人带上大夫，回了陈家村。
陈大兴在陈家村有不少交好的人家，得知他病重，都过来看望，老宅这时有不少人。
驴车还未停，陈如松就大声说道：“大哥二哥，我请了县城的大夫，让他看看爹。”
大夫被带到陈大兴的病房，陈大嫂暗地里恼怒，这个老不死的好不容易要死了，自家就能接手那二十亩田地和这老宅，做什么还要治。
大夫看诊后，开了一副药，“按这个方子抓药吧，一日早晚各一碗，不过这不能根治，只能缓一些时日。”
陈大嫂佯装关切地问道：“能缓多久？”
“这药吃上半月，能缓上一年半载。”
“好，多谢大夫，我送您回去。”能缓一些时日也好，到时，陈如松想从府城请一位大夫过来，府城的大夫医术定然更好，说不得他爹的旧伤就能根治了，到时长命百岁。
送完大夫，陈如松抓了三副药回去，先煎一副给他爹喝。
“如松，这药给娘吧，娘来煎药。”田氏伸手拿过药。
自从当家的病了，大儿媳就有小心思了，不敢亏待当家的，但背地里，甚至直接就跟她娘家人说希望当家的早点死。
田氏不敢把药给大儿媳煎，虽说她没那个胆子敢做手脚，但也得防备防备。
“请大夫和抓药费了多少银钱？待会你大哥拿给你。”老头子看病的钱也不能让小儿子出，只要老大别再拎不清，等他们两个老的走了，这家产自然还是给老大的，老头子看病抓药当然得老大出钱。
“大夫看诊花了一百文，这三副药是一百零五文，总共二百零六文。”给爹娘养老是大哥的责任，看病自然是大哥出钱，陈如松也就没揽下。
“什么？二百零五文！”陈大嫂惊呼，这三幅药就一百多文，吃上半月，就要五百多文，半吊多的银钱啊。
田氏斜了她一眼，“几百文也值得你这样大叫？”
“因为是请大夫过来，是以诊费贵了些，至于这药，是县城最大的药铺抓的，算是公道价，何况这药吃上半月也不过半两银钱。”陈如松耐心解释。
大房二十亩田地，便是之前的积蓄被大哥慷慨出去了，如今这两年大哥安分下来没干什么，不说多了，几两银钱怎么也能存下，给爹看病花个半两银钱都舍不得吗？
第94章 好转
大嫂的样子, 让陈如松心里有些没底，他朝二哥看去，难道这些时日大嫂都是这幅抠搜样子么。
陈二哥见弟弟朝他看, 以为弟弟心软想掏钱, 他赶紧拦下，“不过半两银钱，大嫂只怕是觉得太过便宜了。”
他就不信了，大哥真有脸不出这个看病抓药的钱, 若是不出, 可以，他跟弟弟来出, 只是日后爹还要将家产给大房的话, 他绝不答应。
陈大嫂这会也反应过来，这药钱虽多, 可绝不能让二房三房一起出，否则好不容易安抚下来的公婆只怕又得闹腾了。
她僵硬地笑笑，说道：“是啊，是啊，我是觉得这两百文还挺少的，挺少的。”
口不言心，陈如松看着大嫂僵硬的脸色, 心中不虞, 又向大哥看, 才发现大哥已经往房间去了。
一下子，陈大哥就出来了，将银钱递到陈如松面前，“三弟, 这是两百零五文，你拿着，这次多亏你带大夫来给爹看病。”
不管怎样，陈大哥是不希望他爹去世的，爹从小到大一直疼他，若不是之后他一直任性，爹也不会狠心将他分出去，可也很快就又合在一块了，他对他爹一直是敬重的。
爹病后，他也请过镇上大夫瞧，只是作用不大，看来到底县城的大夫医术要高些，早知道他该去县城请的。
“应该的，我在县城方便。”陈如松没推辞，大哥该明白他身上背负着两个老人的养老责任，早些清醒，铁蛋已经成亲，大哥不能再拎不清了，否则被儿媳嘲笑，族人也都会瞧不起他们这一家子。
药才刚刚喝下，出不了效果，夫妻俩放心不下，没回县城，就在村里住下。
陈如松一大早送完两个孩子去县城私塾，就回来与媳妇女儿一块去老宅。
待了几日，陈大兴的病情有了明显的好转，神志较为清醒，每日精气神也足了些。
夫妻俩便打算回去县城，两个营生不能停太久，否则就不好做了。
这日下午，看望了陈大兴后，陈如松提出明日早上去县城。
田氏嗔道：“早该去县城了，你爹的病已经慢慢转好，耽搁几日，你们少挣多少银钱啊，小景还要念书呢，快去吧，不用担心我们两个老的，我们有你大哥照顾。”
“娘说的是，三弟，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爹娘的，你们在县城只管安心。”陈大哥诚恳道。
哪里能安心，大嫂这个样子，不过也只能心里想想，陈如松还是应下，“好，大哥辛苦。”
陈大哥摇头，“照顾爹娘是我这个长子应当的，我送你们出去。”
出了门，陈大哥想着两个弟弟都不大信任他的眼神。
想了想，朝陈如松说道：“三弟，如今家里还是娘当家，你大嫂手里没多少银钱，是以有些大惊小怪，你别放在心上，等日后娘不当家，这个家我会让铁蛋媳妇来当，她较孝顺，是爹娘看重的孙媳，待爹娘很实诚。”
这是陈大哥在他爹第一次病前就在考虑的，他自己是有些过于怜悯旧相识的女儿，只要想到她母亲过世，亲爹不要，是个及其可怜的孩子，就会心软，忍不住想给银钱，如今他也想明白了一些，爹娘都老了，得他来撑起这个家，不能随心所欲，要克制自己。
只是媳妇被他之前的所作所为移了性情，一心就只顾着小家，对爹娘是阳奉阴违，日后他不能时时刻刻顾着爹娘，媳妇管家，只怕爹娘会受委屈。
“大哥放心吧，只要爹娘好好的，我都不会计较。”只要爹娘被好好照顾，大嫂说什么都没事，可爹娘要是被苛待了，他不会轻易放过的，如今爹娘快到行动不便的时候了，若是被怠慢，只要想想心里就起火。
陈大哥点点头，“你跟三弟妹在县城也好好过日子，明早我就不送了。”
夫妻俩回到家中，杨稔忍不住说道：“看来大哥长进了不少。”
看着靠谱了，从前，从前都是没什么主见的样子，爹娘说话，听，媳妇说话，也听，之后碰到罗翠儿那，才有些任性。
“这样也好，大哥得立起来才行，否则铁蛋还年轻，爹又老了，大房一家子还得大哥撑起来，如今还是娘管着银钱，爹娘的日子也就不会难过。”
至于大哥说的，日后让铁蛋媳妇来当家，陈如松没跟这个侄媳妇接触过，偶尔的照面看上去是不出错，但知人知面不知心，他不大信任。
何况世事无常，如今看着好的，日后如何也说不定，当初大嫂也是爹娘看了不少人家定下的，如今不也变了，日后若真由这个侄媳妇当家，他少不得得多回来看望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