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莫二月
孟玉堂在母亲房门前跪了一日,孟高氏始终不开门,最终他只有妥协。
“娘,是儿子不孝,儿子答应你就是。”
房门过了许久才缓缓打开,孟高氏有气无力地倚在门框上,笑容也无比虚弱。
“堂儿,你信娘的话。那明蓁姑娘虽美,但却是一朵娇贵的牡丹,需要细心的呵护,她和你并不般配……”
“您别说了娘,儿子去请郎中来。”
孟高氏坚决不让,“娘没事,只是身子弱了些,休息一下就好了。”
孟玉堂忙扶她躺下,又去厨下熬了一碗粥来伺候她服下,孟高氏的脸色才略微好转。
她唯恐事情有变,逼着孟玉堂去姚家正式纳采,把他和明珠的亲事定下,孟玉堂有些犹豫。
“娘,儿子悔亲,有负姚叔父的厚爱,实在无颜再去姚家。”
孟高氏急了,“你姚叔父要把女儿许配给你,是因为赏识你的才学,现在你娶了他侄女也是一样的。况且,那明蓁姑娘美名远播,不乏追求之人。娘去请媒婆准备纳采之礼时,就听说高县丞家的小公子倾慕明蓁姑娘已久,已经准备上门求亲了。”
孟玉堂愣了一瞬,不敢相信这个消息,可是转念一想,他都已经决定和别人定亲了,又有什么资格去管明蓁和谁定亲。
在孟高氏的坚持下,孟玉堂只好在约定好的日子带着礼物上门行纳采之礼。
这是二房的喜事,况且又因为他是大房最先选定的人选,为了避免尴尬,明蓁一家都没有出席。周氏甚至一早就带着明蓁出门,去了宜山书院见林夫人。
明珠也早早就精心打扮起来,虽然按照规矩礼节,她和孟玉堂根本不能见面,但她并不在乎。
曹氏很是不以为然,“那孟玉堂有什么好,家里穷,他娘还是个病秧子,你就算是嫁过去,以后有的苦吃了。”
明珠心里得意:“娘,你女婿可是有状元之才的!家穷怕什么,大不了,我多带些嫁妆过去。”
“咱家哪有那么多的嫁妆给你呀?”曹氏有些恼:“孟家那么穷,肯定也给不了多少聘礼,家里姑娘出嫁都是订好的规矩,那些银子又能够你支撑到什么时候?”
“那我不管,大伯母管家,给明蓁多少嫁妆就要给我多少。”
明珠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曹氏一愣,也随即笑开了。是了,大嫂手里有私房,肯定会补贴明蓁。到时候让婆婆出面,明珠的那一份也就不会少。
孟玉堂和媒人一起到了姚家,不出所料,没有在前厅见到明蓁一家。
见他长身玉立,规规矩矩地行礼,姚老爷子和姚思信都很满意。
孟家准备的纳采礼中规中矩,六个红木漆盒,打开来,最先是一对大雁。古时讲究纳采的大雁要选一对活雁,可现在活雁难寻,大部分人家就用一对木头雕刻的大雁代替。
其余几个漆盒里盛着布匹、银簪、糖果蜜饯、酒、肉等物,另外,姚家给的纳采礼是六两六钱银子。
曹氏看着这些东西有些嫌弃,可是想到就连大伯一家也认定孟玉堂日后定会高中,她也就忍了下来。欢欢喜喜地收了礼,还殷殷嘱咐了孟玉堂几句。
明珠可不管什么规矩,她亲自端了茶盘来前厅奉茶。盼了这么久,终于和孟玉堂定下了亲事,她心中自然欢喜异常。
“孟大哥请喝茶!”
“多谢……”
孟玉堂心中苦涩,娶明珠不是他心中所愿,可却是母亲喜欢的。
孟玉堂向姚老爷子禀明,要去后院给姚思礼请安,姚老爷子没有阻止。他也不希望两个儿子因为一桩亲事生了嫌隙,事情说开了就好了。
后院里,孟玉堂见到姚思礼便撩起外袍跪了下去。
“玉堂辜负叔父厚爱,失信在先,实在无颜来见叔父。玉堂前来请罪,不敢奢求叔父谅解。”
短短几日不见,孟玉堂便清减憔悴了许多,姚思礼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本是惜才之人,事已至此,也只长叹一口气。
“罢了,儿女亲事,本就是父母之命,你既遵母命也无错处。”
“叔父此言,让玉堂更加无地自容了。”
孟玉堂长跪不起,眼眶通红。
“叔父,不知玉堂能否见一见世妹,向她赔罪。”
姚思礼面色一板,“玉堂此言差矣,你本是守礼之人,应知此事不妥。你既已与明珠定亲,日后便好好待她。”
孟玉堂在后院离开的时候,忍不住驻足多看了几眼。这里的花草树木、山石水塘都是他甚为喜爱的。前几日,他还在幻想,若是娶了明蓁,他家的小院是不是也会有不一样的风景。可是如今一切都成了空,他知道这也许是他最后一次踏足姚家后院了。
孟玉堂离开姚家的时候,步伐无比沉重,他心中也有太多的委屈不知该向谁去诉说。
“孟玉堂,你等一下。”
孟玉堂茫然,回头看过去,就见明泽气哼哼地站在路旁。
他愣了一下,“明泽兄弟,你找我?”
“哼!”明泽几步上前,“我就是来送你一句话。我爹爹说你有经世之才,是谦谦君子,可是在我看来,你背信弃义、没有担当,有眼无珠,你不娶我姐姐,以后肯定会后悔的。”
明泽骂了他几句,心里觉得痛快多了。他虽然年龄小,可也知道这个人答应要娶他姐姐却转过头就和二姐定亲,害得她姐姐伤心,被二姐嘲笑。虽然爹娘不许他和哥哥对孟玉堂做什么,但是他气不过,还是追出来骂他两句,这才觉得心里舒坦一些。
孟玉堂脸色煞白,明泽的话他无言以对,只默默转身往回走。
明泽冲他做了一个鬼脸,觉得好没意思。就在这时,他头上的树枝晃动了一下,一个人影从树上跳了下来。
明泽被吓了一跳,连忙退后几步。“谁呀?”
“明泽小兄弟,是我!”
明泽这才看清,这人竟然是陈霖淮。
“你躲在树上干什么,吓我一跳。”
陈霖淮摸了摸鼻子有些不自在,“我有事找你,可是我和你家人也不熟悉,不好冒然上门,只好在这里等你。”
“我不和你去河里玩了!”
明泽心生警惕,他姐已经罚过他了,让他少和这位陈少爷来往。
陈霖淮笑嘻嘻地,“不是叫你去河里玩的,我有好东西给你。还记得我们上次摸的河蚌吗,我真的在里面找到了珍珠,特意拿来给你看。
“真的?”明泽眼前一亮,忍不住好奇地看向陈霖淮手里的荷包。
“当然是真的了!”
陈霖淮揽着明泽的肩膀把他带到树下,状似无意间问道:“刚才那人是谁呀!他是不是欺负你了,你告诉大哥,我帮你出气!”
“你才不是我大哥呢!我家的事也不用你管。”
明泽忍不住还嘴,这事事关姐姐的闺誉,他自然不会随便对外人讲。
没想到陈霖淮却得意一笑,”你不说我也知道,我刚才在树上都听到了。不就是孟玉堂有眼无珠、背信弃义吗?要我说你爹的眼光有问题呀,这种人哪是什么君子。”
明泽惊得目瞪口呆,他下意识反驳:“可是我爹说,他也是遵母命,也不全然怪他!”
“嘁!”陈霖淮很是不屑,“什么遵母命,还是因为你姐姐在他心里的分量没有他娘重要。若是我喜欢什么东西,我爹不答应的话,我死缠烂打也会让他同意。”
“是吗?”明泽陷入了沉思,居然是这样?
陈霖淮可不愿意一直和明泽讨论孟玉堂,他忙着把手里的荷包打开给明泽看。
“快看,这些就是在河蚌里开出的珍珠……”
荷包里装着的珍珠浑圆饱满,一粒粒散发着光泽,明泽的眼睛蓦地睁大,简直不敢相信。
“这些都是河蚌里取出来的?”
“对呀,都给你吧!”
明泽犹豫了一下,他想起姐姐的话,不敢伸手去接。
“我不要,姐姐那日说了,如果河蚌里有珍珠的话都是你的!”
“没关系的,这是我们二人的约定,和你姐有什么关系。再说了,她现在也不在这里。”
陈霖淮的话音落下,就见一辆马车缓缓行驶过来,赶车的正是明谦。他看到明泽立刻收了鞭子,勒住缰绳停下了车。
车里明蓁扬手掀起了帘角,疑惑地看了过来。
第20章
在马车里坐着,明蓁就听到了明泽的声音,另一个男子的声音也让她觉得耳熟,掀了帘子看过去,果真是陈霖淮。
二人倚着一棵老榆树,陈霖淮弯着身子正和明泽说着什么。听到马车声,二人一起看了过来,随即就手忙脚乱的站直身。
一个竹青色绣云纹的荷包被他两个推来推去,一不小心落到了地上。荷包里的珍珠洒落在地,又四散滚了出去。
“你怎么不接好呀!”
明泽低声责怪陈霖淮,扭头看过去,就见他的脸色微红,呆愣地站在那里望着马车的方向。
“吁……”
明谦将马车停稳,抬腿迈了下来。他皱眉看着陈霖淮,拱手施礼。
“陈兄,不知你怎会与明泽在一起?”
“那个,我和明泽是兄弟,我找他有些事情!”
明谦也看到了二人嬉闹的样子,一看就不是刚刚结识的。但他对陈霖淮的印象并不好,不想让弟弟和他过多接触。
脚底下的珠子吸引了明谦的注意,他弯腰捡起一颗。
“这是什么?”
明泽赶忙解释:“二哥,这是从河蚌壳里取出来的,就是我上次去河里摸的河蚌,有好多颗呢,他送过来要给我。”
明谦皱眉一颗颗把地上散落的珍珠捡了起来,足足有十几颗,都是一般大小,光泽圆润,看着就非凡品。
明谦不懂珠宝,但也知道这绝对不是随处可见之物。
“陈兄是什么意思,为何要拿这些珍珠来糊弄明泽?我竟不知,我们村后的河里,几时能盛产出品相如此好的珍珠了。”
陈霖淮并不服气:“明谦兄弟又没有亲自下河摸过河蚌,怎么就断定,这些珍珠不是在河里找到的呢?”
“你……”明谦哑口无言。
身后一阵细微的脚步声,周氏伸出手自明谦掌心捏起一粒珍珠。
“颗颗浑圆饱满、晶莹璀璨,品相如此之好,乃是南珠无疑。此珠采自南方的近海,确实不是在村后的河里就能摸到的。”
周氏目光犀利,“陈少爷,依着此珠的大小品相,一颗怎么也价值百两。如此贵重的东西,你拿来戏耍明泽不知是何意?”
明泽倒吸了一口气,他从来不知这珍珠会如此贵重。“你竟然骗我?”
“不是,我没骗你,也没有戏耍你。”陈霖淮忙开口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