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镜里片
虞翎身子不佳,泉姐为妹妹费尽心思,不是寻上好的人参鹿茸,就是问京中有什么出名的大夫,也没想到那么巧,那时出门就听到坊间有传闻称一位小大夫善治心病。
她立即去寻了人,被避了几趟后也没泄气,最后凭借厚脸皮在新医馆呆了下来,跟着小大夫学医术。
泉姐喜欢比自己小的男子,尤其是性子别扭喜欢看着自己的,在第三次抓到小大夫偷看她后,泉姐忍不住笑了,渐渐也生了些感情,她一边觉得不应该,另一边又想反正没什么,她又没成婚。
本以为两个人也就只能这样暗地里你看一眼我看你一眼,不会再有其他结果,没想到有回遇见小大夫受重伤,她看着伤口实在可怖,没忍住来照顾一阵时日,一来二去,接触得多了,慢慢都瞧对了眼,在一次上药之后,互相通了心意。
泉姐是直性子,发现自己对别人有心思后就去找谢沉珣,把事情说了明白,谢沉珣对这段姻缘本就没什么想法,两人也约定好以后,商议等虞翎回京师后,再解婚约。
但侯府里几个长辈都喜欢她性子,这种事说出去迟早要被说一通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两个人便没告诉他们。
泉姐住在侯府里,白天出去寻小大夫,晚上便回府去照顾体弱的谢大夫人,苦的是前两年身子得了不知名的怪病,头总是痛得无力,不得已只能长久养在府中。
她原本以为这条命要没了,托付谢沉珣好好照顾虞翎,没想到自己会睡两年,睡到现在,竟然有些好转了。
这一通简单的交代利落,没掺杂进太多人,但虞翎听到她这些话时,呆愣在原地。
泉姐扯起谎来面不改色,笑道:“我以为自己醒不来了,倒没有想到小周这两年都在照顾我,要不是帘英说,我都不知道。”
虞翎还是没说话,泉姐又轻叹一声:“大公子愿娶我牌位一事,我心中也感激,就算他以后不帮你,四皇子看在他面子上也不会做什么,你从侯府出嫁,也不会受太大的委屈。”
帘英便是照顾泉姐的那个张姓妇人,以前是侯府的丫鬟。
虞翎知道泉姐有很多的事都没说,但虞翎只像信了样,慢慢握住她的手,额头轻靠在泉姐手背上,闭上微红双眸,哽咽道:“你下次不要再这样什么都不告诉我,我最不想你出事。”
“小孩子可不能哭,哭坏了眼睛心疼的又是姐姐,”泉姐微弄了弄被子,慢慢睡了下来,摸虞翎的头,“哭累了就先睡一觉,又不是不让你睡,姐姐不吵你。”
虞翎缩在她怀中泣道:“我先前还以为姐姐喜欢姐夫,没想到小周大夫和姐姐关系好……”
泉姐叹气说:“你在侯府住过,也该知道他冷冰冰性子,我是最怵他,原先想等他几年,等他娶我回侯府,我也好让你以后受了欺负有个地方去,但总归是有缘无分,和大公子的事成不了,那我倒不如寻个合适的,小周还能给你看好身子的病。”
虞翎脸颊上的青丝被汗珠沾住,她听话点头嗯了一声,柔弱乖巧道:“姐姐选的,都是好的。”
泉姐笑了一下,问:“侯府那只雪貂怎么样了?我听说它还在,可恼着你了?”
虞翎说:“它是有些调皮。”
泉姐叹气,慢慢把听话的妹妹轻按到自己肩膀,只觉小姑娘长大了,连肌肤都是嫩的。
她的话自是半真半假,不该说的,没说。
谢沉珣知道她在外寻大夫做什么,但她和谢沉珣商议解除婚约一事,是假的。
虞家落魄,仅剩下她和虞翎,她以前没告诉虞翎小周大夫在,是不想让虞翎知道自己喜欢上未婚夫婿外的其他男子,怕毁了在虞翎心中的形象。
泉姐喜欢男子可人些,一心一意眼里只有自己,谢沉珣太过于古板,非她所喜。
但姜婵和其他的那些姑娘,太过于会欺负人,虞翎娇娇的,受不了她们的欺负,要是没有人在后面撑腰,迟早要出什么事,她到底心疼妹妹。
只是世事难料,她拒了小周大夫,以为自己能把虞翎接到京师,最后却只什么也没做到。
屋外的小周大夫没亲自去熬药,让张妇人去的,他只站在门口,听屋子里的动静,等听不到屋里边的声响,他才道:“你们的事,我没说。”
有的事情太过于荒谬,泉姐想瞒着妹妹。
小周大夫也没把谢沉珣的事告诉虞泉,这件事轮不到他开口。
谢沉珣只背手站在雕栏前,没说话,小周大夫皱眉,顺他的视线看上去,见停在屋檐上叽叽喳喳乱跳的小鸟正在啄食。
微亮日光泛出天空漂浮出的几朵乌云,春季多雨,没多久一场春雨就该要下起来,谢沉珣慢慢开口道:“她心肠硬,却又出乎意料软。”
小周大夫听出他是在说虞翎,只又朝里边看一眼,道:“我师父在侯府,他倒是擅长看心病,你们过得好,泉姐也不用担心,等泉姐好些了,我带她到处走走,她对侯府有些阴影,不太想过去。”
……
虞翎睡了半个时辰,就又慢慢睁开眼醒过来,她睫毛微颤,泉姐比她要疲累,睡得深,连呼吸声都低。
外面下起了雨,打在屋檐上哗啦作响,外边天色有些沉闷,透进屋内也是沉沉得让人压抑。
虞翎只缓缓起了身,穿上绣花鞋,给她姐姐盖好被子,慢慢开门走了出去。
屋外守着小周大夫,看到她出来时有些惊讶问:“你不多待会?”
红柱旁边靠一把油纸伞,虞翎轻拢住身上披风,轻道:“我有事想找姐夫,他回去了吗?”
“他去了厢房等你,那把伞是给你的,”小周大夫抱臂,似乎不太和女子来往,顿了顿后,才说下一句话,“你可以告诉泉姐和他的事,泉姐和他没什么关系,但最疼爱你,她不会怪你。”
虞翎看向他,开口道:“多谢你照顾姐姐这么长时间。”
谢沉珣不常过来,这里住的人也不多,他能不辞辛劳照顾她姐姐两年,就算是亲人里,也是少见,他待她姐姐是好的。
雨珠顺檐角落在地上,积出小水坑,小周大夫唔了一声,道:“我只是做我该做的。”
虞翎慢慢呼出一口气,纤白玉指拿过油伞,轻打开来,提裙走向厢房。
泉姐说谎时喜欢摸鼻子,她中途抹摸的好几次,都是在说谎的时候。
虞翎看得出来,心里也有了大致的猜测。
她姐姐和小周大夫是在一起过,但分开了,而后她姐姐在侯府里因为意外和先平阳侯出了事,生产前后猜到自己有难,托谢沉珣娶妻照顾虞翎。
曲折回廊两旁花木渐生,清芽被雨水浸润,虞翎缓步走在其中,泉姐能醒过来,他心里自是喜的,但错乱的事情太多,以至于连虞翎自己,都有些乱了。
她走下回廊台阶,刚进小院,就看到谢沉珣颀身直立,站在门口等她。
他不知道站了多久,身上玄袍绣暗金线,衬他身上沉稳。
虞翎眼睛莫名酸涩,丢了伞提裙裾小跑过去,被他皱眉抱在怀里。
他慢慢擦去她脸边冰凉雨珠,沉声道:“下回再让我瞧见你淋雨,雨天便不让你再出门。”
虞翎光滑额头靠在他宽厚肩膀,又抽泣起来,道:“我心中又高兴又难过,姐姐事事为我操心,我却不知道能为她做些什么。”
谢沉珣开口道:“她知你有这份心,心中自会高兴,一些不该告诉她的事,便当做不知道。”
他比虞翎年纪长,心思老成,常教虞翎什么事该怎么做,见到什么人该结交,什么人又不该多来往,即便他不喜四皇子,但在这些事上说的话,没有大错。
她微抬起含泪的眼眸,道:“她的孩子,是不是没了?”
干净台阶被雨水冲洗干净,油伞被风刮到一旁,凉风中夹杂雨水,虞翎绣鞋湿了。
谢沉珣温热指腹碰她眼眶,豆大泪珠便滑落下来,他没问她怎么知道这些事,开口道:“出生后没多久就没了。”
“我……”她只说了一个我字,泪就又扑簌簌落下来,“我若早知道,我就不和你在一起了,她把你当恩人。”
她性情温婉贤淑,一落起泪来,便是楚楚可怜,我见犹怜。
虞翎知道他早就察觉到她的不对,只是一步步迁就她,他做不知情,她亦不多说,但她姐姐不怪他。
谢沉珣眸中想什么看不清,他的袖子擦去她发上的雨珠,只开口道:“我不曾怪你。”
虞翎纤细双臂搂着他的脖颈,又有些难以抑制的难过,他抱起她,抱进厢房里,慢慢把她放在床榻上,要去给她倒杯茶,她却搂着他,不让他走。
谢沉珣的手掌撑在榻边,抚|摸她轻|颤的纤细后背,道:“你是好姑娘,没有错。”
她身形瘦弱,最适合被人抱在怀中,她或许知道,也可能不知道,只泣问:“我不懂该怎么办?”
他沉默了片刻,终是宠她的,说道:“方家过几天有场满月酒,出去走走散心。”
虞翎脑子哭得有些晕,但她迷迷糊糊里,还是意识到了他话里的意思。
去哪里不行,为什么要去方家?
谢沉珣一贯是细致入微,他手底下的事不完全干净,但这么多人盯着都没露半点把柄,足以见胆识过人,聪颖智绝,可他又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她纤长的手指慢慢抓住他后背的衣衫,在想他所要说的,是不是去见方知县?只咬着唇,泪眼朦胧道:“你不要一直宠我,我还不了你。”
房内气息干净,谢沉珣的胸膛让人有些窒息的温暖,他说不用她还,虞翎不知道他会想些什么,她已经紧绷着神经太久,见到她姐姐的那一瞬就放松下来,不明白自己还能再做些什么。
到最后还是谢沉珣把她抱起去倒了杯茶,喂她喝下半杯茶。
方桌边放着圆凳,虞翎坐在他的腿上,只趴在他肩膀上。
她哭得久,就算是不哭了,也忍不住打嗝,像个小孩样,玲珑身段紧贴着他,被他低哄安抚。
作者有话说:
微修姐姐的事
妹妹以前钓姐夫的时候,在姐夫眼里都是真纯的,后来才隐约察觉到什么
第87章
红木方桌上的茶水还剩一小半, 屋子外雨珠落在地上溅出水花。
虞翎大抵是太信得过他,孱弱身子伏在谢沉珣身上,抱着他, 被他安抚得慢慢平复心情。
她双腿相并,腰肢细, 呼吸平缓, 刚刚在她姐姐身边, 想的事情太多, 睡得不稳当。
谢沉珣一手放在她腿边, 扶住她的纤细瘦腰,道:“天色已晚, 待会雨停后,就要回去。圣上过段时日要我出京办事,近期在考察侯府,你是与我一起出门,不可回晚了。”
虞翎绣鞋脱在地上, 轻声道:“我今天见了姜锦誉, 他来和我道歉,我们没说什么。”
谢沉珣沉默片刻,道:“说了不让你随便见人, 又不听话。”
“他自己要来,我总不可能让他在茶楼底下闹, ”虞翎抱住他脖颈的双手细长白皙,脸颊微热, “姐姐在侯府发生什么, 我猜到过一些, 我心中知道分寸, 不会去问她,她不愿意再谈伤心事,我也不会再去查,只想问你一句,可与你有关?”
他修长手指慢慢穿过她柔顺青丝,缓缓开口道:“只一场意外,谁都不是故意,母亲性子弱,身子又差,母家怕她出事后失了侯府关系,撺掇她给父亲纳妾,父亲一贯不喜被人逼迫,她便用了药,没想到你姐姐误喝了。”
虞翎垂眸许久,问:“为什么以前不告诉我?”
虞翎常接泉姐的信,知道侯府头上两位对她都很好。
谢沉珣抚着她发顶道:“你姐姐昏迷未醒,不会想让你担惊受怕,即便现在告诉你,亦不可到她跟前多言。”
先平阳侯正直无畏,多年来未曾得罪过人,德行上自是挑不出大错,他和谢大夫人相敬如宾,夫妻情意重,对纳妾没有念头。
谢大夫人本就是二嫁,对未来之事不抱希望,她明白自己身子撑不了太久,又不想一双儿女受了欺负,只能自己准备下药的酒,寻来信得过的家中丫鬟。
偏偏虞泉来说那年离京看妹妹一事,口渴错喝了杯酒,看得谢大夫人胆战心惊,怕出事,不得已把她安排在厢房里歇下。
那天周围没安排太多人伺候,先平阳侯被灌得半醉,刚被扶进谢大夫人房间,看到谢大夫人出门,便霎时察觉到什么。
他强撑着离开,没等其他人进来,又阴差阳错,跌撞去了厢房——平日厢房无人,那日就住了虞泉。
中了药的男子和女子独处一室,丫鬟发现时地上已经落满了衣物,垂下幔帐的床榻里还在传着男人闷哼和女子意识不清的声响。先平阳侯是武将,在这种事上一向比普通人要厉害。
之后的事,便是虞翎知道的有孕打胎,称病养身,难产生子,谢大夫人整日以泪洗面。
虞翎终究是为她姐姐觉得委屈,可她姐姐不怪他们。
她靠着谢沉珣,轻咬起唇,问起另外的事:“姐夫知道皇贵妃什么?”
她声音低,轻声问话时,都有种娇媚动人,谢沉珣亲她的细长脖颈,她没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