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镜里片
谢沉珣和虞翎额头相靠,道:“母亲不恨她那位表姐,她恨圣上爱圣上,以死相逼不愿再要他许的皇后之位,嫁进侯府之后,亦不曾再见过圣上,可她要我效忠于他。”
要我杀了他。
谢沉珣最后的那句话轻,轻得虞翎都要听不见,但她明白了。
圣上正妃早逝,从不见他有所提及,他不流连后宅女子,登基之前却已经有两位皇子,纵大皇子的岁数比谢沉珣岁数小上几岁,可谢沉珣要是圣上之子,足以证明圣上在先夫人出嫁前,做过什么。
“父亲知母亲所有事,仍是娶了她,视我为己出,”谢沉珣声音沉,“他愧对你姐姐,我愿为担他担子,只因我认他是父亲,可你在我这,是不一样,我自幼便发誓,若得所爱,必要宠之爱之。”
先平阳侯和虞翎姐姐,两个人的交集,本应该只在谢沉珣和虞家上,他愿意为先平阳侯做些什么,是他为人子该为。
可他给虞翎的那些帮助,仅凭她姐姐几句嘱托,他用不着做到无微不至。
虞翎没想过他会连这种事都告诉自己,她卷长睫毛颤了两下,纵使心中再清楚他是算计谋略颇多的人,或许现在所为只是在让她心软。
可他在跟她剖真心,到底是让她忍不住这半个多月来积攒的压力,流了眼泪,道:“我也管不到你们的事,但你斗不过圣上,别和他作对。”
她声音里带着泣声,谢沉珣低头吻去她的泪珠,从她额间往下,又落在她唇上,虞翎的双手抵在他胸膛。
他搂着她,和她轻轻交吻。
谢沉珣平日是最宠虞翎,他慢慢停下动作,道:“你什么都不要怕,一切都有我在。”
她蜷缩的手指慢慢松了力气,她觉得他在骗她,可她真的想他。
床榻上的虞泉好像动了动,但有情儿女仿若什么都听不见,亦或者是听到了,只带来更深的寂静。
过了很久,虞翎疲惫得睡过去,谢沉珣双臂抱着虞翎坐在圆桌边的紫檀木凳上。
他轻吻着虞翎的脖颈,慢慢把她哄睡了,才拍着她的纤瘦后背,等好一会儿后,将她抱到屋子里的美人榻上,给她擦了擦身子,系上衣服。
她纤白手指蜷缩着,才睡了不久就呼吸平缓起来,一点动静动静都吵不醒,听得出这段时间很累。
谢沉珣坐在榻边,手抚她的脸颊,指腹里藏着是许久没见姑娘家的独占欲。
他沉黑的眸色与黑夜融为一体,慢慢捂住虞翎漂亮的耳朵,看向纱幔垂下的床边,开口道:“请泉姑娘劝翎儿一句,勿嫁旁人。”
床上的虞泉是醒着的,没开口说什么,她睡两年醒来之后,夜里睡觉就一直睡得沉,虞翎翻来覆去时只依稀知道虞翎睡不着,可她也醒不过来安慰,也就此作罢。
即便虞翎起了身,她到了最后,也只听到他们在模糊的说话声,可他们刚才在干什么,她还不至于不知道。
她今天陪虞翎是突然之举,即便谢沉珣有天大的本事,也算不到这种小事,不可能给虞泉下安神药。
他是故意让她听见。
第110章
虞翎睡在美人榻上, 睡得熟,及寅时有人敲门叫她们,她才睁开眼, 缓缓转醒回神。
谢沉珣不在,屋里安安静静。
屋子里暗色深, 外头还有人在问她们醒了吗, 虞翎撑手慢坐起, 外衫和薄毯滑落, 盖在她的腿上。
她记起他在耳鬓厮磨时说的一句话, 他说她聪明,让她明早上随机应变, 喝药之后,安安心心睡一觉。
虞翎不懂什么意思,只被他哄了许久,她从刚刚的委屈里慢慢冷静下来,摸着脸, 发觉脸颊的泪痕已经被擦拭干净。
门外还在唤人, 虞翎轻掀开腿上毯子,玉足踩地板,摸索到绣花鞋, 穿上后起身去开门。
齐家嬷嬷和陆嬷嬷都来了,她们看到泉姐在这时有些惊讶, 但陆嬷嬷许是早就发觉了什么,也没多问, 齐家嬷嬷虽有些不懂, 还以为虞翎和侯府里的人感情深, 也没仔细问。
夜黑风高, 烛灯高高点亮,泉姐醒来似乎睡得不太好,揉着额头,看起来还有些头疼,她今天是要给虞翎梳头的,待会还要忙。
虞翎回屋看到了,先坐到床边扶她继续躺下,嘱咐让她再歇一会儿。
嫁衣着服花时间,早早便要起,免得赶不上吉时,泉姐轻叹一声,拍了拍虞翎的手,道:“你先去换衣服吧。”
虞翎顿了顿,回头便见嬷嬷们点着灯,在整嫁衣相关穿戴,金玉首饰都在被丫鬟托在托盘里,她沉默片刻,轻应一声知道了。
鲜红如火的嫁衣搭在檀木架上,绣凤穿牡丹,本不是虞翎的,只因时间实在仓促,短短几天之内做不出一套,绣娘便连夜将这件没用过的改得适合虞翎身子尺寸。
圣上金口玉言,又到这种时候,不是虞翎说不嫁便能不嫁,她细眉微敛着,被嬷嬷唤过去换衣服,没发觉到泉姐看她的迟疑眼神。
姑娘家下午沐浴过,通体都白净,颈细,胸圆,腰瘦,穿起红色嫁衣便格外衬美貌,看得旁人心想倒真是个名不虚传的美人。
可惜圣上不认她这种儿媳,匆匆指婚便断了她和四皇子的关系。
丫鬟给虞翎系好腰间系带,扶她慢坐在紫檀木镜台前,又有人端上一个匣子,放红绣鞋,攒有粉珍珠,精致奢贵。
陆嬷嬷拿出来,蹲下给虞翎穿鞋袜。
丫鬟手拿蔻丹走过来,虞翎只看了一眼,便轻伸出细指,由丫鬟扶住,涂红蔻丹。
她任人摆布,一番折腾下来,过去大半个时辰。
泉姐也被人从床榻上扶起来,丫鬟特地摆了张高凳让她给虞翎梳头,铜镜雕缠枝莲纹,隐隐透出泉姐面貌。她性子直,不是能瞒事的性子,只太疼虞翎,从不让虞翎掺和进很多事里。
虞翎发觉一丝细微的蹊跷,她微抬睫毛,却终究是安静着,没想点破。
丫鬟进进出出,先让虞翎吃两块点心垫肚子,虞翎端坐着,吃了,让别人都先退出去,陆嬷嬷识相,领着齐家嬷嬷去检查别的。
泉姐手巧,拿着梳篦,指间轻挑一缕长发,梳起来,问道:“翎儿可想嫁给齐三公子?”
虞翎轻道:“我谁都不想嫁,只想陪着姐姐。”
她的头发柔顺,泉姐轻梳到发尾,道:“你我相依为命数年,我把你带到大,只想你日后过得好,找个能庇护你的人,让你不被他人欺负,齐家公子是弱了些,你可否要再考虑?”
虞翎无奈道:“姐姐怎么说这种话?这种事不是我说了算的,齐三公子你也见过一次,他那性子,对我而言是再好不过。”
泉姐手搭她肩膀,看向铜镜,叹道:“我妹妹天生丽质,要是皇贵妃娘娘还在,日后做上皇后的位置,也不是不可能。”
泉姐还在想虞翎嫁四皇子的事。
虞翎缓缓低下眸道:“若哪一天姐姐发现我们不是姐妹,会不会不认我?”
泉姐笑了,调笑说:“你姐姐我虽不及你长得漂亮,但好歹有几分姿色,这就开始嫌弃姐姐不好看了?”
从前就经常有人说虞翎和泉姐不像,她总打趣说是自家积福所以才有个仙女下凡。
虞翎轻道:“姐姐在我心中便是最好看的。”
她一直都很听话,乖乖的。
泉姐抚她发顶道:“不管发生什么事,姐姐都不会弃了你。”
虞翎红衣惹眼,她只笑了笑,不再多说些什么,让泉姐梳辫子。
她轻摸着昨天被谢沉珣亲过的脸颊和脖颈,不知道泉姐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但有的东西,虞翎也不想说。她在谢沉珣身边呆得不是一天两天,谢姑母能把侯府能交到虞翎手上,也是看她会管事。
他让人感觉很不对劲,甚至让虞翎有种隐隐的后背发凉,和圣上完全不一样的可怖感。
却不让她反感。
圣上年轻时是什么样,虞翎没了解过,只以圣上的性子,能做出强迫他人的事,却也不算是出乎她的意料。
他想要的,迟早是他的,先夫人不愿等他,以死相逼不再嫁他,性情刚烈,被迫怀上谢沉珣还生下,便是爱恨交加。
虞翎细指捏自己袖口,心想算了,以谢沉珣的本事,说过要她不用担心,那她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只要她姐姐还好好的,她就无所谓。
新娘子出嫁繁礼诸多,即便齐家和虞府因为时间少而省了许多,但该有的还是少不了,仅仅是穿衣梳发描妆,便折腾到了大清早。
泉姐坐的车辇被人推到一旁,她在收拾虞翎屋子里的东西,翻着翻着,便从一个装绣物的篮子里,翻到了一条绣着鸳鸯交颈的帕子。
是虞翎的绣工。
但泉姐在虞家这段期间,没见虞翎绣过。
她抬头看向正在戴耳珰的虞翎,抿着唇,最后什么都没说。
虞家不宴客,有人送来新婚礼,是虞翎认识交好的几位姑娘送过来,她顿了顿,收下了,让人去道声谢。
新娘出门前要跪离父母,现在的虞翎没有生父生母,只用跪牌位,齐家嬷嬷先给她念着待会进齐府该做什么,虞翎安静听着,还顺手接过一旁丫鬟端过来的药,她低头看了一眼后,轻喝了几口。
离迎亲的时间不远,虞翎坐在木凳子上,腰背纤直,鎏金发冠放在镜台前,她手里捧着碗,正听到一半,一个丫鬟突然匆匆忙忙跑来屋里,因为太过于急忙,不小心被放在中间的木凳绊了一跤。
泉姐都皱起了眉,丫鬟才连忙起身说:“三公子昨晚咳疾犯了,咳晕了过去,现在还没醒,外边都在传。”
即便虞翎猜测今天可能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心还是止不住跳快了一下,齐家嬷嬷脸色也变了变,显然是知道齐三的病,但没想到会在这时候犯。
这场婚事是三公子好不容易同意的,齐夫人也是欣喜至极,盼着虞翎早嫁,不可能让虞家在这时候有反悔之意,她赶忙看向虞翎,道:“虞姑娘莫要急,公子这是老毛病,躺会就好了,必定不会耽误迎亲,圣上赐的吉日,是不能耽搁。”
齐家兄弟多,就算是齐三病了,也能有另外的兄弟替他迎娶虞翎。
虞翎沉默,慢慢把手里的药碗放在桌边,她刚刚张开口,眼前忽然一片眩晕样,她手扶桌边,紧攥住胸口,呼吸急促起来。
她有心疾,齐家的人没见犯过,可也知这病不比齐三轻,敷粉也能瞧出虞翎受了刺激样,面色不正常,丫鬟不懂怎么办,只能连忙扶住她,虞翎胸口起伏得厉害,喘息着,最后痛苦晕了过去。
齐家嬷嬷顿时也慌了,连忙让人去请大夫。
一场亲事两个主角都犯了病,即便是天皇老子来了也难以办下去,齐家围着一群大夫,虞家也围着一群大夫,旁的倒不要紧,要是喜事变丧事,这才是坏透了。
齐三在家中非长子,又少结交好友,虞翎家中无人,两个小辈的亲事再重要也是就两家而言。
要紧的是同一天,宫里传圣上因连失两位宠妃,伤心过度,病危,又有小道消息说太医查诊,圣上是中毒,下毒的是当天进宫献礼的二皇子。
作者有话说:
以我的手速可能明天完结不了,要不然就容易烂尾,所以可能还有几天正文,flag狂倒,对不起大家
修一修
妹妹:我装的
第111章
宫里情况要比外面严峻得多, 二皇子这段时日得了上好沉香,今天下朝后进宫献礼,被圣上留膳。
等二皇子走之后, 圣上午憩期间突然吐了好几口血,昏厥过去, 太医匆忙来诊, 是为中毒之症。
皇宫用物严禁, 今天只有二皇子来向圣上献礼, 检查装沉香匣子, 亦在底部发觉少许毒粉。
——二皇子先前有为民好的名声,但他母族家中闯有祸, 有人未经报备,在京郊暗养私兵数目远超臣子所能为,被人发现。
二皇子或许为掩盖真相,一劳永逸,有意谋反。
宫中四皇子立即领人前去捉拿他归案, 二皇子抵死不认, 甚至刺伤前去劝说的四皇子,四皇子只能下令要侍卫将他捉拿。
皇子比其他人贵气,但若是涉嫌谋害圣上, 便是罪无可恕的大罪,二皇子被羁押进宗人府, 他不服,四皇子派人压他进了大牢, 严加看管, 任何人不得探视, 他要面圣申冤, 终是无人理会。
近傍晚时分,二皇子被关在宗人府里,听到几声细微的脚步声,抬起头,就看侍卫领一个人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