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养祸水 第66章

作者:再枯荣 标签: 情有独钟 宫廷侯爵 古代言情

  绿蟾两个眼珠子背对着他,亮晶晶地转一转,“睡你的吧,又说话。”

  何盏笑了笑,将她翻过来,搂在怀里,果然规规矩矩。只是心里像是松了口气,那气叹出来,吹来密云,将短暂的明月吹盖,夜暗下来。

  昼也暗下来,密云蔽日,庭院萧条,雨水侵扰窗台。杏花乱了满地,密密麻麻的白点子散布在幽暗的绿藓。箫娘坐在妆奁前望外看,无休无止的雨好似下了一辈子。

  疏雨太长,把她的心也像浸湿了似的,变成沉重的一块抹布,在她胸口里滴答滴答坠着水。席泠握着伞走近西厢,见她在妆黛停妥,一件蜜合色的掩襟长衫,茶色的裙底,头上干干净净的,只在脑后虚笼笼的发髻里簪两支白蝴蝶绢钿。

  他在身后握一握她的肩,“走吧,雇的马车到了。”

  箫娘醒回神,捉裙起来,“是在哪里?”

  “西城大兴街芙蓉里。”

  是仇家那户住在芙蓉里的亲戚,前两日搭设灵堂,因仇家犯了事,不大张扬,不敢多停灵,过两日就要下葬。一应亲友,或有心的,皆赶在这两日前去吊唁。

  去的大多是仇九晋旧日里的同窗同僚,年轻后生居多,年纪大的不大敢去。要不说“血气方刚”,年轻人总有些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头,一年一年过去,血也冷了,气也软了,骨头也硬.不起来,渐渐地,就化成一摊烂泥,这一摊那一摊的,形成这个瘫软的世界。

  席泠是不怕这些的,况且里头的事情他晓得,上头的意思,死人的事不追究。他同仇九晋无亲无故,就做了一段同僚,也无甚来往。他们之间唯一的关系,是箫娘。思来,他也愿意带着箫娘去凭吊一番。

  两个人坐在马车里,箫娘的脑子被马儿颠成了浆糊,混混沌沌乱糟糟的。想说话,又拣不到话讲。最终剔眼看席泠,好奇问他:“你怎的不生气?”

  “生什么气?”席泠穿着苍色的道袍,戴着网巾,玉山在座一般巍然。

  箫娘歪着脸酽酽去探究他的眼,企图从里头寻出些蛛丝马迹,“人家的汉子,听见自己女人为别个男人哭,还与那男人好过一段,那汉子不知怎么冒火呢,说不准,还将女人提来打一顿!你倒好,什么都不说,还许我去吊唁。”她越说越怀疑,把额心蹙起,“你是不是不大喜欢我?”

  窗外淅沥沥的雨声,席泠正撩着帘子瞧,阴沉沉的天底下,新发杨柳初开花,寂寞烟波迷魂人,千里遥山千重恨。

  世间太繁脞复杂,他在官场上用尽心计,或许在旁人眼中,他是破茧重生。可他自己一向觉得,他是步步深陷,冷静清醒地望着从前的自己死去。

  唯有一点,他简单地爱着她,不想改变,只想一生都不怀目的地爱她。他欹在车角,搭起腿翛然地笑,“为什么喜欢你,就得为这些事生气?你如今爱我,从前爱他,有哪里不对么?”

  箫娘骨碌碌转转眼珠子,好像没什么不对。可他那种庞然得不可撼动的自信,叫她生气。她扬起绢子在他眼角一飞,“那你怎么就说得准,我如今爱你,往后就还爱你呢?保不准,明日我遇见个更好的,就爱他去了。那你气不气?”

  “大约会伤心得肝肠寸断,但不气你。”

  他抱着手笑,似真似假,笑得箫娘愠怒,将脚一跺,“你就是不喜欢我!”又恐叫外头车夫听见,忙捂了嘴,剜他一眼。

  席泠愈发笑得开怀,拉她在怀里,叹了一口气,“正是因为喜欢你,才不生你的气。那些人,因为爱了人家,就希望人家回报他些什么,或是回报同样的爱,或是回报他一生一世。得不到回报,才会生气。你既然跟了我,我就是心甘情愿想为你好,并不是图你回报什么。”

  箫娘想一想,怀里探出水汪汪的眼睛,“那岂不是太不公了些?”

  “这世上原本就没有绝对的公道。”他抚着她的手臂,“你要讲公道,要不要把我的心你的心挖出来,拿去过过斤两?倘或我的心比你重一些,你割二两肉还我?”

  惹得箫娘又犯那斤斤计较的毛病,推开他端起腰,“尽是扯淡!我的心一定比你重些,我爱你,一定比你爱我多一些!”

  席泠轻浮地捏她洋洋的下巴颏,“那多谢您大人大量。我的爱天生只有这样多,全部押给你了,你可别再为难我,叫我再拿些出来,可是没有了。”

  眨眼的功夫,他又换了副面孔,有些阴仄仄的眼色凑近了,“但我想,这世上没有人比我更与你登对了,不论你我,别的人,始终有些不配,是不是?”

  箫娘还是更爱他有些阴沉沉的蛮横,她的一生似乎都在对抗,一向不甘心为奴为婢,也不甘心贫困潦倒。

  但只有在他跟前,她喜欢把自己交给他主宰,在他的“权威”下,调皮地伸出利爪虚晃,“谁说的?我凭什么就只配你?保不齐什么时候就有王孙公子瞧上我,一朝一夕间,我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呢。”

  “哪个王孙公子?”席泠将她提到膝上,握住她的腰,半真半假的恶狠狠的模样,“嗯?你告诉我,我去连他的皮也剥了。”

  “哼,讲大话,你才没那个本事。”

  席泠笑了,亲她的下巴,轻轻咬着,“要不你试试看?”

  箫娘咯咯笑着躲,起先觉得自己赢了他的“霸权”,很是有些得意。后头想想,她又好像沉迷在他的“欺压”里,又像是输了。谁说得清?

第64章 归路难 (四)

  仇家的这户远亲姓孔, 人口多屋舍大,只是这些年子孙不争气,有败落之迹。这回接了仇九晋发丧的事, 是因林戴文许了些银子,他们乐得挣这笔钱。

  灵棚设得简便, 搭在场院中, 四面围着屋子,苔痕从廊下呼啦啦蔓延过来,香烛在棚内烧着,在寂寥的雨中,有随刻湮灭之势。

  箫娘望着那口髹黑的棺椁, 仍有些不敢信。直到手里的纸烧没了,乌烟里再向前看, 牌位与棺椁都如隔着烟水茫茫。

  这时候她倒哭不出来了,反而向仇九晋的灵牌笑了笑。席泠被主家千请万请地请到厅上吃茶, 仅有位稍年轻的奶奶在棚内陪着箫娘。

  烧罢纸,这位奶奶引着箫娘在旁边屋里吃茶。箫娘坐了好一会,也不见有人来, 因问那孔奶奶:“没有什么人来吊唁么?”

  “太太不晓得, ”孔奶奶搁下盅, 望着门外的雨笑道:“人心都是冷的, 听见仇家犯了事,想来的也不敢来了,只有大爷生前那些年轻的同科同窗来了几个, 再就是太太与大人。听说太太从前还在仇家做个丫头?太太心善, 如今这样的身份, 还肯记着旧主。”

  箫娘无声地笑了下, “大爷的奶奶呢,是如何处置的?”

  “一并都收监了,听后发落。就连江宁辛家的老爷也被叫去兵马司撤职查办了。大奶奶是个疯的,什么都不晓得,倘或后头裁决下来,死也就罢了,要说充公流放,这样个疯妇,还不知如何受罪呢。”

  “大爷还有房小妾呢?”

  “一样的,等着发落。”

  箫娘想着上回见软玉,穿的戴的,好不体面。眼下收监,一朝又跌成脚下泥。或许同病相连的原因,她心里很有几分唏嘘,待要打听,又想人家也未必晓得个小妾的事情,便不问了。

  两人又说些话,只等前头席泠打发人来传话,箫娘就要告辞。走前又要了些纸,走到灵前点烧了,跟着这孔奶奶出去。这时候停了雨,两个经过一颗浓枝密叶的槐树底下,骤起一阵风,摇将好些雨水下来,落了箫娘一身的水珠。

  孔奶奶一壁拈着帕子替她弹,一壁说些奉承话,“俗话说好雨天留客,太太记挂旧情,肯来瞧大爷一场,大爷心里也高兴,弄些雨水,是谢太太呢!”

  箫娘回首又将停灵的棚子望一眼,见那一排排白蜡在阴霾的天里,照得辉煌而寂寞。

  晚夕她就做了个梦,梦到仇九晋喊他,她跟着那温柔缱绻的声音又走到这树底下来。不知几时圆,仇九晋由树后出来,穿着蓝灰的圆领袍,望着她笑。

  梦里临近黄昏,金黄的夕阳落在那棵树底下,仿佛是一座千年的古城,承载所有回忆的残垣断壁都被风吹成沙,漫天扬着。两个人笑一阵,始终无话说,直到彼此笑出泪来,箫娘才醒了。

  席泠听见她哭,下床点亮床头的银釭,坐在床沿陪她,却不说话。

  等箫娘哭好了,爬起来偎在他怀里,“我有件事,软玉也被押着呢。我想,她是个小妾,说到底,就是个下人,纵然仇家一众人要杀头,也杀不到她头上去。那些仆婢下人,大约都是充公贩卖的。咱们落后不是要搬家?等发落的旨意到了,赎她出来,横竖咱们搬家后也是要买下人的。”

  “这事好办。”席泠抚着她的后脑,打算着,“仇家的人口现被押在府台大狱里,我叫差役去打听着。”

  屋里仍点着炭,暖烘烘的,将箫娘的泪渍很块烘干。她好似泄尽了缠绵的闷郁,心里一霎畅快起来,窝在他脖子上咯咯地笑起来。

  席泠看她沉郁这些天,也有些闷,此刻兜揽着她睡下去,“为什么笑?”

  “不晓得,”箫娘把灯望望,把他望望,“松了口气似的。”

  席泠便也觉松了口气,“大约过些日,我任府丞的扎付就要到南京了。”

  箫娘趟在他底下,中间悬着段空空的距离,容得她高兴地捶床,“好事情!这才开了年,你就要升官,保不齐一年都是喜事呢。”

  他俯低了亲她一下,翻身躺回去,笑脸在光晕里一点点地岑寂下去。窗外是亏缺的月,一寸一寸地爬上来,弯弯的,像个冷笑。

  流光一转,已是将近三月,各人上任的扎付下来,柏仲任的府尹,何盏升了都察院佥都御史,席泠也果然任了府丞。倒是何齐比他们都要一鸣惊人,填了云侍郎的缺,做了南直隶礼部侍郎。

  虽然说打迁都后,南京城少了好些封礼祭祀的差事,一应交付了北京礼部。可到底也不简单,进了南直隶礼部,往后少不得就顺理成章调任北京。

  席泠想着林戴文说的,以后闻新舟调进北京,要举荐他升任南直隶户部侍郎,更是不得了。南直隶户部又与礼部不同,这是管着江南一应财政的大事,可不清闲。今番和往后既然都受了林戴文的恩,少不得就要登门拜谢。

  趁着县衙的事情交托出去,府衙那头明日到任,席泠便趁今番的空闲,往林戴文别馆里拜见。林戴文连轴转了个把月,很有些疲态,又因事情了结,愈发懒洋洋的姿态。歪在椅上,指给席泠座:

  “你们到任的扎付下来,旨意也下来了。皇上的意思,是将仇通判与云侍郎押进京由三法司定罪,其家人听后发落,一干仆从充公发卖;元澜撤职退居原籍,永不再用;至于陶知行,阖家往西南流放五千里,不服役,一应家财充公入库,一干仆从也是充公发卖。”

  席泠倒有些意外,“内阁竟然没给陶知行判个秋决?”

  “流放与秋决有什么区别?”林戴文笑笑,摆摆袖,请他吃茶,“凭一双脚,扛着几十斤的枷号,日行八十里,就是大罗神仙也走不出条生路来。不说这个了,说说你,几时拜任?”

  “明日到任。”言毕,席泠立时拔座作揖,“今日来,正是来谢大人提携之恩。”

  林戴文悠哉悠哉地刮着茶碗,并未看他。席泠顷刻领会,自行坐了回去,“事情办完,大人就要回苏州了,一应行李带着已是十分繁琐,卑职未敢添烦,等大人回去,府上会有卑职奉上的一点南京‘特产’,还望大人笑纳。”

  林戴文笑了笑,呷了口茶,绢子摸来讲胡须连嘴搽一把,“你客气,好好干,方不辜负我的苦心。”

  说完这一椿,他将绢子丢在几上,提醒了一句,“你这一到任,虞家‘招抚’你的意思只怕也要摆到面上来了。不过现如今你是应天府的府丞,四品大员,他们手再长,也掐不住你的脖子。只是我还是要告诉你一句,能不与他们撕破脸,还是别弄得太难堪。”

  席泠笑了下,未拒未应。林戴文也就不劝了,与他说起些朝廷里的事。

  未到午晌席泠归家,碰巧箫娘正欢欢喜喜预备出门。一洗从前阴霾,换了件酡颜的对襟短褂,扎着葭灰的裙。见着席泠问他吃在外头可吃过午饭,席泠讲未吃,她将绢子一挥,“那你往河边吃去,我没烧饭,此刻要出去。”

  “哪里去?”

  “往好几家去呢!”箫娘嘻嘻地拉他在石案上坐,与他细数,“陈家、赵家、王家,与我有些往来的,都要去!你升官了嚜,我预备着在咱们院子里摆席,请诸位奶奶太太来吃酒。咱们家这院子虽不好,可如今不同了,你做了府丞,她们巴不得把这破院子的门槛踩破呢!”

  席泠望她片刻,倏然无可奈何地笑了,“咱们家这院子终究坐不住人,不要请了。况且你请这些太太奶奶来,叫我往哪里去?总不能够叫我个男人,混在这堆女人里,我倒不妨事,只是她们面上如何过得去?”

  说话间,箫娘已经瘪下嘴来。这么大桩扬眉吐气长脸面的事情,叫她悄么声息的,她可有些为难。席泠见她不高兴,又道:“你若一定要请,等咱们搬了房子,一并连乔迁的席也请了。到时候宽宽敞敞的,随你去闹。”

  她瘪着嘴,垂下眼,脚尖碾着地上的尘泥,“还不知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就这些日子。”

  箫娘乍惊乍喜,“你瞧好宅子了?哪个时候的事情,怎的不同我说一声?”

  席泠牵着唇角笑一笑,“你一定喜欢的。”他把她拉到膝上来,下颌墩在她瘦瘦的肩上,“你那个软玉,我打听见了。”

  “她如何?”

  “好好的。仇家的下人衙门里正赶着卖,我使差役去牢房里问问她,她听见是你问的,才告诉差役。说是早先仇九晋活着时暗里为她打算了,替她寻了个做买卖的男人,扬州人,许了他些钱,要将这软玉许给他。不想仇家败了,那男人前几天寻了衙门要赎她出去,她才晓得这回事。她说要跟那男人往扬州去,只等衙门里过定文书,他们就坐船走。”

  箫娘默了片刻,笑了笑,“她倒有后路,嫁人好,以后就不再给人为奴为婢了。”

  席泠歪着眼窥她,逗趣一下,“怎的,你也急着嫁人?好办,咱们先请个媒妁,写下婚书,一并先拿着你的身契落下户书,咱们再行过礼。”

  说得箫娘一霎提起心来,怦怦跳着。又恐叫他察觉她的迫不及待,面上淡淡地斜下眼来,“那哪成?虽说咱们没有父母,可聘礼你总得给吧?按你说的,请了媒妁写下婚书,往后再补各式礼,空口白牙的,你往后不补怎么好?我岂不是吃了哑巴亏?”

  “我下聘理所当然,只是你又拿什么做嫁妆呢?”

  她四下转转眼,那斑驳的墙圈着点点杏白,静谧纱窗,满地阳光,遍野春色,这一寸一寸的快乐,都是他给她的。她无以为报,就倒打一耙耍个赖,“好吝啬的人,还盼着我的嫁妆……我可一个钱没有!”

  席泠鼻息里哼着笑,不辩不驳,只拍一拍她的腿边,“我饿了。”

  箫娘且把这些话搁在心下,去换身衣裳出来烧饭。这时节,杏花正密,一阵风过,满院落花,灶上锅里哪里都是。箫娘也被逼无奈“雅”了一回,以花佐食,以春酿酒。

  只是这诗情画意的日子才过两天,忽然听见隔壁陶家兴师动众地抄起家来。

  那日天尚早,东天渐白,才打发席泠出门,就听见隔壁一阵动.乱。箫娘忙换衣裳出去,见来了兵马司上千的官兵,将陶家府宅前前后后皆围个水泄不通。一时间闹声哭声震天响,左右邻舍皆前门后门角门围着观看。

  乌泱泱一堆邻舍将绿蟾与丫头围着,绿蟾在人堆里与官兵纠缠。她哭着要往里进,叫官兵横刀拦住,“里头办案子,闲杂人等一应不许进!”

  绿蟾给丫头搀扶着,哭得有些不透气,连话也说不出。箫娘忙挤进人堆里替她分辨,“差官老爷,她是这陶家的姑娘,也不让进?”

  “陶家的姑娘不是已经出阁了?既出阁了,就算不得陶家的人,自然也不许进。”那差官乜兮兮笑几声,“这时候躲还来不及,又往里头凑什么?陶家的姑娘是嫁进了何家,我们晓得,此刻这里兵荒马乱的,奶奶倘或出了什么差池,我们可担待不起,散了散了!”

  两个丫头左右劝绿蟾,“姑娘先回去,等姑爷回来,再问问他。”

  绿蟾此刻只觉天塌地陷,浑身没个着落处,一心要进去寻她父亲,眼泪重重行行地往下坠,险些站不住。她一手扶着官差的刀鞘,不住央求,“官爷、官爷、官爷……”要说什么又说不出来,就这么喊。

  终喊得官差于心不忍,与她指点,“上头有令,你父亲母亲兄弟流放四川重庆府,日行八十里,即日启程。你要见,前头门里押出来,你到前门上远远瞧一眼。”

  闻言,绿蟾忙抚着丫头跌跌撞撞往巷子踅绕前街。箫娘也跟着前街上去瞧。恰逢陶知行戴着枷号被押出来,绿蟾待要上前,奈何官兵层层拦守,她只得长长喊一声:“爹!”

  陶知行一回首,胡子拉碴,蓬头垢面,昔日风光,一朝东流。人堆里望见绿蟾,他怔忪一霎,然后苍凉地笑了笑,摇了摇头,不知什么意思。

  后头差官推他一把,他脚上的镣铐哗啦啦作响,朝前趔趄了几步。绿蟾只觉心如坠楼,要追挪不动步,要喊发不了声,望着那方向走出几步,聚散离合的刹那,便一头栽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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