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再枯荣
所以今番,他对生死格外澹然,“照心,是人都有软骨。我已经沦落妥协,从前的志向抱负因何落空,我不想再去追溯。但你仍是咱们最后的梦,是天下读书人纯粹的志向,你得给他们做个样子出来,不能为了咱们的一点私情,罔顾国法。”
“可……”何盏本能地想为他辩驳,像范大人,像闻新舟,像南京城里视若无睹的所有人。
但他忽然意识到,这就是混淆的开始。其实不论为情为钱,都是贪,贪心一起,终要模糊是与非的界限。
席泠欣慰的笑了,“你没说下去,我很高兴。”他端来两只白釉六角盅搁在彼此面前,郑重起来,“我晓得你想说什么,我甚至也晓得其他人怎么想。他们想,不过区区十几万两银子,把满朝文武家的地缝扫一扫,恐怕扫出来也不止这些,何必去计较?可我不这么想,法就是法,纲就是纲,一两银子也得明明白白点算清楚。要是都这么稀里糊涂一团乱麻,以善掩恶,以恶混善,这笔账,必定越算越乱。朝堂不是市井,连朝廷都乌烟瘴气,叫世道如何清正?我如今就要你拿我祭法,我知道你也是这样想的。”
那盏微弱的烛火横在二人中间,火苗子逐渐在何盏眼中烧得正了。他一口吃尽茶,干净利落地拔座,“好。”可走出两步,他又回身,“我这里严明审案,可定罪是北京的事情,你的生死,我定不了。碎云,给林戴文去一封信,告诉他你的境况,他当初既然愿意为你通一条路,此番也必然不会袖手旁观。他在北京、在皇上面前说得上话。”
席泠不经意地笑着起身,要送他,“不必了,他这回帮了我,下回我又该拿什么报他的恩?你来我往的,总也没个了结。”
他点了盏灯笼,一路将何盏送出望露,“北京那位彭大人几时到南京?”
“大约半个月后,这位姓彭的佥都御史,是虞家的姻亲。”
“我明白了。”席泠似乎不在意,浅浅地笑着,将灯笼交交予季连,“替我送小何大人出去。”
季连接了灯,照在何盏脚下,引着他走出一段路。忽然间,何盏顿了脚步,又回首——席泠的背影将将转入棕竹夹掩的小径。月亮十分圆满,寒噤噤的银光像一片冷霜,落在他最尾滑隐的衣袂上,没抓住他。
他因何盏来得暗了,原本是睡下的,穿着银灰色的寝衣。他很少穿得这样浅淡,轻薄得犹如月的一缕叹息。
踅进西厢,箫娘恍惚以为是月亮彻底落进她的梦窗,她绵.绵地笑了两声,在床上打了个滚。
席泠点亮床头高高的蜡烛,把竹青的鲛绡帐挂在银钩上,落在床沿对她温柔地笑,“何盏过来,我与他在正屋里说了一会话,起来时你睡得正好,怎的就醒了?”
“我做了个梦,笑醒了。”箫娘滚过来,把脑袋侧枕在他腿上,“想不起梦的什么,就记得是个美梦。嗳,这大半夜的,何小官人来寻你做什么,有哪样要紧事明天不能说?”
“一点要紧的公事。你再接着睡。”席泠把另一支膝盖翘起来,脚跟踩在床沿上,睡意全无了,迎面望着绮窗外的月。
箫娘跟着他看,模糊的月嵌在窗纱上,圆得剔透,流水一样由窗纱密密麻麻的细孔里流淌进来。她坐起来,朝窗上递递下巴,“我也睡不着了,开了窗透透气吧。”
席泠去打开了窗,芜杂的蛙声一霎挤进窗来,风也挤进来,把烛火吹的偏了偏。箫娘忙下床去取灯罩,笼在银釭上,光线就黯淡一层,看不清席泠的表情。
他顺势坐在了榻上,懒歪歪地欹着窗,散漫惑人的姿态。把床上的箫娘看了会,又旧事重提,“要我说,你还是往杭州去散散闷,成日在家困着,人也困得恹恹的。杭州比南京凉快许多,到了那头,正好度过暑热。”
一件事倘或她不答应,他很少重提。这回又说起,箫娘免不得警惕起来,老远剔了他一眼,“总撺掇我往杭州去做什么?未必,你有点什么事情要避着我?我猜猜,你近来,又撞见了谁家的小姐?”
月光落在席泠胸膛上,他吊着眼梢,有些不正经地张开双臂,箫娘便走过来,伏在他怀里。他叹道:“哪来谁家的小姐,就一位虞家的小姐,已经够叫人愁烦的了,我又何苦去招那些事?我是为你想,过两日,我又要忙起来,或者又要往底下县上去一趟,一走半月一月的,你在家,岂不更无趣?你怕什么,怕去了杭州,回来我不在家了?”
箫娘撅着嘴,不知怎的,觉得亮堂堂的月亮有些凄荒,“我就是不想去,舍不得撇了你嘛!”
万般无奈,今夜只好再搁下此事不题了,席泠抱着她,后脑仰在窗台。那竹梢的影,温柔地垂在他的眼角,在他冷白的皮肤上摇晃,好像一片暗的泪由他冰封的目光里淌出来。
落后有一天夜里,席泠梦到席慕白,还是那副邋遢模样,吊儿郎当歪在他家榻上,手一个劲地摸炕桌上水晶碟子里的葡萄吃,塞了一嘴,葡萄汁水淋漓地由他嘴角溢出来。
席泠打床上下来,走近几步,席慕白挑着眉峰笑道:“我就晓得你小子,良心烂透了。”
梦里也是死寂的夜,辨不清春夏秋冬,风打袖口灌进去,凉透心骨,满地被月光拖得沉重的影子。席慕白说着话,葡萄酱汁糊了满下巴,那些绿油油的颜色逐渐变深变红,像是殷红的血。
他倏地一笑,满口里的血,深的浅的,仿佛嚼烂了谁的心肺。
席泠猛地一吓,惊醒过来,浮了满额的汗。箫娘被吵醒,跟着坐起来窥他,“冷哥,冷哥,你做噩梦了?”
“没什么。”席泠久坐半日,枕头底下摸了绢子揩汗,“你接着睡。”
箫娘诧异地盯着他,那汗.湿的额头底下,眼睛愈发死寂了。她惶惶不安地歪着眼紧窥着,拽他的胳膊,“怎的了?”
席泠掀开薄衾下床,往榻上倒盅凉水来喝,撑在炕桌上吁了口气,“你接着睡,我到正屋里看会书。”
他的肩颈凹陷下去,头微微垂着,箫娘撩着帐子注视他,微风从他宽松的寝衣里往里灌,洗劫了他坚壮的骨头。衣裳偶尔贴在他的腰上,箫娘才发现,他瘦了些,不知不觉地,似乎也老了一点。
他们已经相遇了许多个年头,猛地一想,箫娘都不记得是多久。可把此刻的他与初会的他比较一番,他的确苍老了一些,皱纹未添,皮肤未坠,是从他心里老出来,蔓延了满目无力的沧桑。
箫娘倒是比从前显得年轻了,她不由得自恼,大概他做了她脚下的土壤,她自私地抽走全部的养分,滋养了自己。
晦暗里萦来一丝酸楚,她打着帐子的手正往下垂了垂。不防席泠走到门后,斜斜些转来半张脸,目光几乎是冷酷,“这两日就叫人替你收拾好行李,吩咐包了船往杭州去。”
旋即凌厉的吱呀一声,他开门出去,彻底没了商量的余地。箫娘在帐里呆坐半晌,左思右想,做什么非要叫她往杭州去?是想打发她?这么一想,不免浮动连篇——
他是青年才俊,这两年越来越出息了,满个南京城差不多都是他说了算。而她呢,大字不识,诗文不通,始终是个上不了台面的粗妇,穿戴再体面,一开口仍旧丑态百出。好像那日在雷大人家,雷太太就暗里笑话她来着?
或许他不是瞧上了别的女人,只是单纯嫌她,饱读诗书的人往往清高的很,对财米油盐总是有些瞧不上眼的。
可泠哥不同呀!他与别人从来就是不一样的。
她蜷在床上,翻来转去,一会一副思想,想到天蒙蒙亮,月轮淡痕,密星稀疏,天光暗昧地发白,好像她的世界,也在混沌中天翻地覆。
晨起席泠才回屋来,见箫娘缩在铺上睡着,穿着薄薄的黛紫寝衣,映满折枝纹的薄衾只盖到瘦瘦的腰间,瞧着可怜。他的心又不似黑暗中那样硬了,曦微里软化下来。
他正拨开箫娘的泪痕黏着碎发,她就醒了,蜷着不说话,眼朝对过的榻脚盯着,目光委屈怀恨,模样更可怜。席泠只好搂她起来,笑着哄她,“对不住,我昨晚做了个噩梦,醒来脑子有些惊吓,说话不好听。”
箫娘又恨又怄,吭一声伏在他肩上哭,“为什么非得要送我去杭州?”
“没有为什么。”席泠想想,抚着她的背叹气,“实话对你讲吧,我是个爱清静的人,你成天在家,吵嚷得我耳根子不得清静。我就想着送你出去散散闷,我也好松快松快。”
果然是嫌她了,箫娘暗里怀恨,不过好在,嫌得还不多。她心内自检一番,身上的确是有好些俗不可耐的毛病,她想,杭州回来再想法子改一改。
此刻却绝口不应。
席泠把她扶正,捏着袖口搽她凌乱的泪痕,搽着搽着,就改成亲,亲.着她横七竖八的眼泪,“怎么忽然好哭起来了?从前闷不吭气的,挨了打也不哭。”
箫娘给他逗乐了,袖管子扇打他一下,“还不是给你怄的?!”
他又亲.回来,越有些情.难.自.禁的架势,心里冷的猛火堆,复燃起来,烧得壮烈。箫娘察觉,往后躲了躲,“人家还怄着气呢!”
席泠哪管这许多,一气揿着她倒在枕上,手往她凉丝丝的衣摆里爬,爬向那绵.软.的小山丘,一握住,箫娘便泄.了气,偏着脸,使他的嘴,好密密麻麻落在她的肩.颈.上。
他的嘴唇有些凉,像细密的雨点子落满她身上。箫娘在漫天雨里水溶溶地迎接他。他把她魂儿也撞出去了,趁着这功夫,汗涔涔地凑到她耳边来蛊惑,“你听不听话?”
箫娘半饧着眼,揪着枕头点头,“听话。”
“那杭州,你要不.要去?”
她把眼睁开一些,神魂就归体一缕,有些清醒,咬着嘴摇头,“不.要去。”
席泠狠捭棁下,疾风骤雨蓦地停了,悬在她眼皮上带着霪.色笑了下,“你想清楚,要不.要?”
箫娘在陡地一下蛰痛里彻底成了一团乱麻,又在蓦然的空荒中,焦急不安。她只能像一缕线痴缠他,撒着娇,“要的、要的。”
席泠汗.润的眼渐渐笑开,他狂热而绝望的爱,便似一片乌黑的天倾罩下来。
比及天光大亮,丫头们端水进来给二人洗漱。席泠穿戴好补服由屏风后头出来,叫住了素心吩咐,“告诉晴芳,打点好太太的细软,你们陪着往杭州去逛一逛。再告诉官家,包一艘好点的船。到了杭州,我有位同窗在那头接应。”
素心听见要往杭州去游玩,心里正高兴,谁知太太媚眼斜挑,将席泠拽到床沿上,“我什么时候答应要去了?”
“方才。”
席泠凑在她耳边,不知说了句什么,太太脸红起来,捶了他一下,“那不作数!”
“应得好好的,怎么能不作数?”席泠整衣起来,抚一抚她的腮颊,“听话。我走了,晚些归家。”
言讫出门去,素心红着脸发了会怔,才想着追到廊下,“老爷,什么日子启程呀?”
“二十就走。”
话音甫落,人已钻入紫竹林间的小径里,绿森森的密幄间,他暗红的影闪动着,是倏明倏暗的一团红莲业火。
第80章 碎却圆 (十)
天气一热, 南京就该阴雨频发,堰堤的工程不得不暂停了。目断处,两岸田地自收了秋冬作物, 便荒废下来,如今杂草寸生。
官船慢行, 几个差役举着应天府的牌子, 红底黑字,庄严肃穆。船头河风轻送,别说席泠,就连柏仲眺睃着那些绿油油的荒草,也不由叹息, “这些绿油油的草,要是庄稼就好囖。”
席泠侧面睐他一眼, 寂寥展目,“这些地要是春夏都种起来, 增收不少。都说江南富庶,殊不知江南也有饥荒,倘或想以江南养天下百姓, 那寸土寸金, 就都不能荒废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
说话间, 差役搬来案椅, 安放在船头,上了茶果点心。柏仲拂着补服落座,又邀席泠, “过来坐, 一时操心也是操心不过来的。”二人相对, 柏仲亲自为彼此斟茶, “来来来,吃杯热茶,暑天当吃热茶,发了汗,什么心烦的事情就都挥洒出去了。”
“多谢大人。”席泠忙接过紫砂壶去,为他斟。
柏仲刮刮唇上的须,“京城下来的旨意,我都晓得了。我知道你的用意,你放心,既然工程已经干到这里,不干下去,先前的银子就是白花,你这桩事,也是白遭。不论你结局如何,这件事,往后我担起来,按期竣工,保证不耽误。至于钱,少不得我腆着老脸,去北京打官司,就是把内阁大堂的门槛跪破,我也讨来。”
风轻云淡的玩笑中,席泠默了片刻,又替他斟满,“大人的情,下官没齿不忘,下官不善奉承,就以茶代酒,崇敬大人。”
“嗳,你我之间,不搞这一套。”柏仲用手压下他的盅,继而笑道:“你这人,满南京城,恐怕只我最清楚。别人都弄不清你,我明白。只是你自己还是该打算打算,不要坐以待毙,北京派的那位彭大人,不日就到。他是虞家的姻亲,这个你大概业已知晓。堤防着些吧,你就算不辩罪,也不能叫人将脏水都往你身上倒。”
席泠只是笑,“不瞒大人,到今日,席某没想再为自己争什么。”
柏仲与他对目须臾,好似隔着迢迢流年打量初入仕途的自己。在彼时也有那么一班年轻人,一路走来,或是丧了命,或是死了心。总之,胸怀里似有那么一些酸楚叹息,统统被风一拂而散。
堰堤之事后继有人,席泠总算又了结一桩事,归家往何家一趟,将装订好的一本册子交予何盏。
那册子是蓝封皮,乍一看,何盏只当是本书,却没个名字。略翻两页,便瞧得呆了,“这、这,这是你亲笔写下的?”
“是。”席泠笑笑,两个人引就落座,“这是自税改施行以来,各样已发生或将发生的大大小小的问题。上头的人推行一个方策,你是晓得的,离民生远了,有些切实的问题,难想得到。譬如这两年,因改收银子,百姓就要将粮物拿到市上换成银子缴税,这时候,因市场挤拥,一应粮商便趁机压低价格,吃亏的,还是百姓;再譬如,虽然合并了许多杂税,但地方上的差官,还是额外借名乱增乱收,多增多收,这时候还过得去,等什么时候哪里打起仗来,必然各种巧立名目。这些问题,我这几年夜夜编写,也写下些应对方策,什么时候你替我呈上去。”
说着,他蜷起手掌,又渐渐舒开,“我晓得,这东西往上交,不知道又会成了谁的论作,故而我也懒得去落什么姓名,随他们去吧。只求一点,箫娘是我的发妻,若我的事情终归要牵连到她,这东西,换她一个平安,那些人不吃亏的。”
“别说这种话,别说这种话碎云。”何盏攥紧册子,捏定了拳头,“你放心,有我在一日,伯娘就平安一日。你这些见解,是大利于民的东西,我收下了,不论交给谁,来日必然让它呈于朝堂。”
“那我先告辞。”
席泠拔座起来,二人双双作揖。如此一来,席泠再无甚不放心的事,一心归家打发箫娘往杭州去。
自定下二十启程,阖家忙活起来,打点细软箱笼。陪着去的有五个小厮,四个丫头,再则是晴芳。谁人都只当是出去游玩,高兴得要不得,日日欢天喜地,各自收拾行装。
单是箫娘的东西就装了三大口箱子在那里,席泠查看一番,偷偷将一应查不着的田契地契值钱的东西塞在里头。赶上箫娘进屋来,瞧见他鬼鬼祟祟的翻检,走到身后倏地喊了声:“你往我箱子里放什么呢?”
席泠冷不丁惊吓一瞬,讪讪轻笑,“放了两本书,指望你在外头,也学着认两个字。”
闻言,箫娘一脸的嫌烦,连翻也懒得去翻,“我才懒得学认什么字,我不是那块料,一瞧见你那些书,我脑壳也疼了。随你放吧,反正我不学!”
说着走到那头榻上坐,将怀内赍抱的一堆匣子锦盒散在炕桌上,翻检里头的东西去了。席泠跟着过来,瞧见是一些首饰,几把泥金扇,因问:“买这些东西做什么?”
“我说你这人,真是半点礼数想不到。”箫娘翻了个眼皮,掣他对面坐下,递了把金扇与他,“你将我们交托与你那位同窗,人家家中女眷要忙着应酬我们一场,又大老远地赶着去码头接我们,难道就不该捎带些礼?”
“是,我把这桩事也忘记了。”席泠展开那金扇稍看看,又装回匣子里,“什么都好,是个礼数就成,我这位同窗有些怪脾性,比我还不喜欢应酬俗礼。”
“天下还有比你脾性怪的人?好笑了。”
箫娘念叨着,再将东西查检一番。赶着晴芳使小厮来抬行李,吩咐着将这些精礼都装了抬出去。
乱一场,屋子又蓦地静下来,日影西落,又近黄昏,淡淡的金辉铺了满地,里里外外照透了,有些散场的凄清。箫娘蓦地提起离情别绪,沉寂下来。席泠欹在窗上,懒懒散散的,有些轻松的姿态,“怎么又不高兴了?”
箫娘想一想,死活不肯承认是舍不得他,把脸别向窗外,“我走两三个月,回来不晓得这园子成什么样子。你一向是不理会下人的,由得他们作闹。他们可别把我那些花花早早糟蹋死了!”
“好好的在那里,怎么会死?这样的天,时时下雨,又犯不着浇水施肥,就是不理它,也必然长得好好的。”
她仍不高兴,转脸是一脸凄丽,依依地绕榻下来,爬进他怀里,“我是怕把你折腾死了。你向来不大理会他们,他们对你也不大用心。你不使唤人,人就懒得应付你,倘或你饿了冷了,谁顾着?我不在家,他们就要乱为王了。”
席泠随手拨弄她紫水晶的珥珰,“我不见得这样没威势吧?”
细一想,倒也是,他虽从来不大理会小丫头小厮的,可这些人碰着他,无一不讲规矩。反是对箫娘,有些没上没下的爱玩笑,偶然还打趣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