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义楚
玄色长靴直起,他站起身,宽大车厢瞬间显得逼仄。
他走到她面前,低着头。虎口托着她下巴,将人抵在了车厢上。宽大身子遮挡住了背后烛光。
月白色华服之下,她消瘦身子白似雪。
“这倒是个好提议。”带着薄茧指尖揉了揉她那泛红耳垂,他嘴角含着一丝笑,薄唇对着她耳边,语气亲昵:“但若是你浑身上下只穿那件太医服,我会更高兴。”
“无耻!”怀中之人咬着牙,伸手要将他推开。
姜玉堂纹丝不动,下一刻,宽大掌心反手掐住她手腕,高高举过头顶,按在了车厢上。
“这不是你想要吗?”他眼神往下,那张温润儒雅脸上,带着嘲弄与恨意:“前脚说要娶你,后脚你就消失无影无踪。”
“世子妃不想当,要做这高尚圣洁太医。”藏蓝色太医服披在她如雪般白皙身子上。炙热掌心从下摆钻了进去,一把掐住那纤细柔软腰肢。
怀中人发出一声痛呼。
姜玉堂掌心握紧,却是越发用力:“你要救这天下苍生,医这世间黎明。”
“既然这样,那你也救救我吧。”他将头埋在那如雪颈脖里,颤抖着眼帘闭上:
“救救我吧沈太医。”
第2章 病症
日暮西沉,空气里一片闷热。梧桐树影子拉老长,上面偶尔传来几声蝉鸣响。
细碎晚霞从窗棂缝隙打进来,落在了汉白玉莲花方砖上。随着轻风晃荡,屋内光影也在跳动。
从地上,转到了紫檀桌。屋内摆放着云案海棠香几、右对面青花白玉盏。黄花梨木八宝阁、紫玉做珊瑚屏塌。
整间屋子,悄悄点亮了。
屋内布置简单,却又处处不失凡品。晚霞光影一直寻到最里侧,透过那屏风最后落在墨玉床上。
床榻上躺着个人。
赵禄半跪在地,缴了湿帕子敷上去。嘴里同时不停念着:“世子爷,世子爷您醒醒……”赵禄是永昌侯家生奴才,自小就伺候永昌侯世子爷姜玉堂。
锦衣玉食养大,自小精心护养。世子爷身子骨一向很好,极少生病。却没想到,半个月前三伏天内忽然昏了过去。
之后,便时常梦魇。
府中就这么一位,为着这事儿上上下下都着急团团转。可无论太医来了多少回,都查不清楚症状。
赵禄看着躺在床榻上梦魇中世子爷,也急不敢合眼。
他起身,想换块帕子。
才刚站起来,手腕忽然被人一把掐住了。赵禄不可置信转过身,下一刻身子一软,喜直接跪在了地上。
“世子爷,您总算是醒了。”谢天谢地,从清早到现在天都要黑了。昏睡了一整日,总算是醒了。
床榻上那人从梦中惊醒,猛然睁开了眼睛。
他半坐在床榻上,浑身都被汗水浸透了,衣领黏在了脖子上。乌发下,一张脸面上煞白,此时低着头,捏紧拳头深深地喘了几口气。
像是梦到了什么极为可怕事情。
过了许久之后,沙哑喉咙里才吐出两个字:“叫水。”
世子一身令下,整个听雨轩都开始忙上忙下起来。等伺候好世子洗漱,已经是小半个时辰后事了。
“爷这回做还是跟上次一样梦?”赵禄立在屏风旁,不安眼神时不时往前方瞟上一眼。
黄花梨木架子旁,姜玉堂低头擦手却忽然顿住了。金漆铜盆中映出他那张僵硬脸。
姜玉堂身为永昌侯世子爷,从出身起便是身份尊贵,前途无量。不仅如此,生也是一等一好,气质温润,面若冠玉。
此时他站在屏风旁,通身只着一身雪白寝衣。许是刚洗漱完,乌发还有些泛潮。水雾洇湿了寝衣,领口黏在了脖子上。
赵禄大着胆子去瞟了一眼。只见世子爷颈部处一直往下地方泛着红。乌发顺着汗水黏在脸上,这幅样子不像是刚做噩梦。
倒像是去经历了一场情事。
阿弥陀佛……赵禄想想到这里赶紧闭上眼睛。世子爷自小就像是和女子绝了缘,这个年纪不说没有娶亲,身边连个伺候人都没有。
这要是知道自己这样想,指不定要剥了他皮。
“爷……” 赵禄想到这儿,差点儿跪下来行礼。
姜玉堂眉心飞速拧了拧,将手中帕子扔回水盆中,这才淡淡道:“不是。”
冰冰冷冷两个字,赵禄立马闭嘴。
玄色长靴跨着走出了内殿,姜玉堂披着件外衣站在紫檀木小圆桌旁。他忽然间像是渴极了,面无表情拿着茶盏,一杯接着一杯。
三伏天,刚煮茶水早就放凉了。赵禄站在一侧,眼睁睁看着世子爷接连喝了三四杯冷茶。
“祖母那儿可知晓了?”
青花瓷茶盏搁在紫檀桌面上,传来轻轻一道声响。赵禄眼皮子一跳,立马垂下头:
“寿安堂派人来问过,奴才给圆了过去,主子放心。”
寿安堂是老夫人住地儿。
姜玉堂是嫡出又是长子,永昌侯日后小侯爷。老夫人平日里最是喜爱姜玉堂,嘘寒问暖一丁点儿事儿都关心不得了。
这次因为上次昏迷,老夫人吓得不轻。之后时不时梦魇,姜玉堂怕祖母关心,平日里便让人瞒着,不准人说出去。
“院子里上上下下都只会过了,也没叫太医,主子您放心。”怕姜玉堂担心,赵禄又加了一句。
只说到这儿时,他却像是想到什么,一张脸猛然抬起头,脸上神情都变了。
“怎么回事?”姜玉堂拧着眉问。
赵禄立马跪了下来:“老夫人不知为何,今日忽然叫了那位新入府表少爷来,说要给您瞧瞧。”
半个月前,侯府新来了个表少爷,姓沈,说是会些医术。年纪不大,模样却是生一绝。
那张脸……啧啧。
赵禄还特意去看过一次。虽是个男子,但那模样,身段,哪哪儿都是拔尖儿。
再配上那清清冷冷性子。
清冷雅致瞧不出半点儿风流,可却偏生比女子还要勾人魂魄。
他跪在地上,没瞧见世子爷听完这话之后骤然变了脸。只磕着头继续道:
“人晌午就来了,奴才怕人察觉爷您又梦魇,一忙起来就给忘了,如……如今……”
“奴才该死!”晌午过来,如今外面天都要黑了。
姜玉堂那张温润脸上,眉心一瞬间紧紧拧了起来。连那搭在桌面上手指,都有些收紧。
“您还未曾见过这位表少爷,要不奴才叫人进来,给您瞧一眼。”
午时过来,如今天都要黑了,已经是酉时了。整整三个时辰在偏殿里等着,没有回去。
等了他足足大半日。
姜玉堂漆黑眼中暗沉一片,不知是想到什么,睁开眼帘却是抬手道:“让人回去。”
他挥着手,像是半点儿都不想再听见这位表少爷任何一句话。
赵禄急忙往偏殿跑,他自个儿办错了事,心虚。进门之前赶紧挤上一个笑脸。
“世子爷刚处理完公务,不太方便。时间不早了,奴才还是送表少爷先回去吧。”偏殿内没有点灯,室内昏黄一片。
那位表少爷就坐在最里边儿红木圈椅上,一身梅子青长袍,腰间挺笔直。
听见这话,他转过头,侧脸刚好照在这月色之下。那张清冷30340脸上像是镀上了一层柔雾般光,打眼一瞧竟叫人不敢直视。
赵禄刚好对上,还没看清楚,一张脸就涨通红。
他低下头,赶紧默念几声,他是男子,他是男子,再好看也是个男人。等心口恢复平静了,他这才垂着眉眼,手指着外面:“奴才送您出门?”
梅子青身影走在前面。夏日里偶尔有微风吹来。细长腰带被风撩起,腰间地方一片空荡荡。
细像是一只手就能握住。
姜玉堂站在窗棂边,眼看着前方。自打那人背影出来后,他紧拧着眉心就没下来过。
寝衣之下,右手却是狠狠地攥紧了。紧到手背上青筋暴起,甚至都有些颤抖。
他记得那腰有多细,一只手确就能握住。他甚至记得每一个细节,他是如何抓住,如何把握。
甚至,呼吸,哭喊。带着薄茧指腹是如何在那上面游走,玩弄。
更荒唐是,那件梅子青男装之下,分明是个女子。从颈脖一直到脚裸,又是白如何晃眼。
这一切就像是真实发生过一般,在他脑海之中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荒唐……”
马蹄声,紫檀香,他将人背对着自己按在车厢上。
他站在她身后,扶着她腰。
“这分明是个梦……”姜玉堂闭上眼睛,如玉般脸上额间溢满了薄汗。
哪怕再真实,也只是个梦境而已。
“爷……”朱红色门推开,赵禄低着头走了进来:“爷,人送出去了。”
心中杂念四起,脑海中旖旎身影挥之不去。
窗棂边人猛然睁开眼睛。
赤红一片双眼往外深深看了一眼,姜玉堂沉着脸走往内殿。
第3章 姜表哥
沈清云拎着一盏琉璃灯,独自走在青石台阶小道上。
永昌侯是京都望族,府中自然也是巍峨气派。在这寸土寸金紫禁城脚下,与富可敌国恒亲王府相比,也是不相上下。
一路上,她低着头,走过垂花门,再过抄手游廊,最后经过那一大片大理石做影壁。隔着回廊远远看过去,入目可见是一眼看不见尽头墨荷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