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义楚
沈清云想再看一遍,然后出发去扬州。
她母亲何氏自小在扬州长大,只是后来跟着宋府之后就一直在南疆没有胡来。
何氏没说过扬州的事,但她想去看看。去看一眼她自小长大的地方,然后……
沈清云睁开眼,往回走,刚转身。
背后就响起一阵车轱辘响,有人大声喊道:“张瞎子——”
她顺着那声响看过去,青石道上,一人正推着车走过来。
板车上坐着个瘸腿的女人,推车的是个眼瞎的男子。
木板车咕噜响,那推车的青年听着车上女人的话,缓缓朝着沈清云走来。
“卖豆脑花的的是对老夫妻,男的腿脚不好,女子的眼睛看不见。”有人摸着她的头发道:
“但是豆浆、豆汁、豆脑花儿都好吃。 ”
沈少卿说完这话之后,又笑了笑,声音里一阵遗憾:“不知道那铺子还在不在。”
沈清云看着那对夫妻停在枣树下,她上次来过的古井旁。
张记豆花儿的牌子立起来。
她忽然就湿了眼眶:“还在的……”那对老夫妻走了,但他的儿子儿媳还在。
豆花儿铺子一直在这。
沈少卿,你能不能也回来啊。
第54章 入冬
朱雀桥下的一家豆花儿铺子, 已经开了三十多年。
从老一辈子就做起,就像那棵枣树,已经是根深蒂固。那对老夫妻走后, 留下一个儿子叫张盛。
张盛随他娘, 眼睛不好。
刚生下来的时候其实还是看得见的,小的时候没有一点问题。可等长大后,才发现眼睛也带了病。
眼睛越来越差,从之前看不见远地方的人, 到后面看不清路, 直到现在的一点都看不见。
看了大夫也不管用,吃不起药,眼睛瞎了就瞎了。
后来,他也找了个瘸腿的女人当媳妇。好人家的姑娘找不到, 瘸不瘸腿没关系,只要人家不嫌弃他是个瞎子, 就能过一辈子。
两口子送完爹娘继续支起豆花摊。
这几日, 人人都知晓这张瞎子走了运, 有人要帮他治眼睛。
云水间
沈清云刚回来, 小二的瞧见她就挤出一丝笑:“公子, 您总算是回来了。今日也是喂了两次,一次牛肉羹, 一次喂了五六个上好青虾。”
“多谢你。”
沈清云这几日经常出去,顾不上千金, 她便每日给些银两让小二帮她照看猫。
十三四岁的孩子, 正是喜爱这些猫猫狗狗的时候,小孩上心的紧,每日主动喂饭喂水, 顿顿不拉。
才几日,千金瞧着就像是胖了许多。
“不……不用。”小孩连忙挥了挥手,“您还给了我银子呢,这都是小的敢做的,哪里需要谢?”
他说着 ,眼神又偷偷的去沈清云。
这位沈公子在这儿一连住了快十来日,前两日瞧着低沉的很,就像是生了病,每日里提不出一点的精神气来。
这段时日瞧着好多了,面上也有了笑。
他一边摸着头,一边红了脸。沈公子生的可当真儿好看啊,白皙消瘦,他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眉目精致的比女子还好看 ,却又比女子多了几分坚韧感。
他不知道如何形容这种感觉,只觉得沈少爷的身段像是院子里的翠竹,瞧着就赏心悦目,总之是让人挪不开眼。
沈清云回了屋子,千金瞧见是她,立马跳到她怀中。
她这几日经常出去,没什么时间陪它。千金早就不满了,在她怀中咕噜咕噜的撒娇。
沈清云只能抱着它看医书。
她决定先不去扬州,她想留在京都把张盛的眼睛治好。张盛的眼睛虽是困难些,但不算是没有机会,毕竟他不是天生下来就瞎。
之前也治过,只不过后来吃不起药这才放弃了。这些所谓的治不好的病,归根结底都是因为穷。
屋子里只剩下,千金在她怀中睡的打呼噜。
屋内的烛火燃了整整一个晚上。
冷风萧瑟,自入冬之后一日比一日冷。水云间的榕树下,停着一辆马车。
漆黑的夜里,石墨青的马车好像要融入夜色中。
赵禄坐在外面双手搓了搓,偏过头往身后看了眼:“世子?”
车厢中,姜玉堂的眉心飞速的拧了拧,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他刚从宴席上下来,身上还带着一丝酒气。
月白色的锦衣长袍融在月色中,浑身透着一股慵懒。过了好一会儿,才懒洋洋的掀开眼帘。
宿醉后的喉咙里有些沙哑,他嗯了一声。
“世子。”最近天气越来越冷,寒风刮的人几乎受不住,赵禄开口的时候声音都带着几分颤抖:“我们在这儿看了一个时辰了,估摸着待会要下雨……”还是快些回去吧。
赵禄不知道世子爷在这儿瞧什么,马车停在表少爷住的隔楼下,从这儿往上看,除了灯火什么都看不见。
这光瞧也没用啊,表少爷又不跟他回去。
赵禄拿着马鞭冷的颤抖,车厢内,姜玉堂揉着发疼的脑袋,渐渐地闭上眼睛。
瞧见这样,赵禄就不敢再问了。
又等了小半个时辰,那最里边的隔楼里灯火熄灭。姜玉堂才收回眼神,淡淡的:“回吧。”
马车回到侯府,姜玉堂头疼的厉害,指腹缓缓揉着自己的眉心。
酒醉后的脑子开始清明,沈清云走了十来日,他是第一次过来看她。
他以为,她会主动来认错的。
这几日,他都在等她。虽然是沈清云先闹起,但她若是先低个头,他必然会原谅她。
至于沈清云要走的原因,姜玉堂到现在还不知道。他这段时日把所有的可能都想了一遍,但结果却是没有理由。
最大的可能便是他与赵府联姻的事被她发现了。
可姜府知晓这事的只有祖母一人,他特意旁敲侧击的问过。祖母没有说。
而赵府的人,赵君山与赵宴两人疼赵明珠疼的像是眼珠子,是万万不会让府里的奴才嚼舌根的。
沈清云就是走了,什么理由都没给他,走的干干净净,头都不回。
喝醉后的的脑袋又开始疼了起来,姜玉堂倒吸一口凉气,闭上眼睛却越发心烦意乱。
翌日一早,姜玉堂收到了太子的传信,太子说再留两日便要回京。信中说道,让他与赵家早日定亲,等年后开朝,将他调去大理寺。
太子这回去扬州办了一桩大案,大大小小整顿了不少贪官。
*年光将至,太子在扬州查清了当年的一桩旧案。
当年潮州饥荒,朝廷拨下一批救济银。走的是水路,路过扬州河运。
领头的一艘船上装着二十万两白银,船出了扬州城咋眼就没了踪影。
当年这事闹的很大,扬州城上上下下被牵连,却是没查出个结果来。之后,这事便不了了之。
太子去扬州名为游玩,却将这旧案给通了出来。
而这背后之人,却是扬州知府,贺丛文。姜玉堂之前见过这人,在宫宴之上,这人一身质朴,一双鹿皮鞋子穿了多年都舍不得换。*
陛下称他‘为官清廉’‘一心为民’,如今,这贺府却是抄出了满屋的银子。
姜玉堂闭了闭眼,这世道不公,真真假假分不清楚。
陛下一心沉迷长身不老,妄想成仙。陆家沈家掌握朝堂,前朝无人敢说真话。
扬州知府贺丛文只是冰山一角,若是一直放任下去,朝中便都将是陆丛文,沈丛文……
姜玉堂放下信封,起身凑到烛火边烧了。他如今在礼部便是陛下特意选的闲职,与赵府联姻之后,由赵家提议去大理寺正是顺其自然。
太子已经布了局,事事周到。
果然,下午的时候,寿安堂就来了人,传他过去。
“赵家同意了。”姜老夫人笑眯眯的,面上满是喜色:“我这就去找人,挑个时日亲自去给你提亲。”
“先提亲,你两再交换庚帖,还要让大师算一算你两可否相配。”姜老夫人高兴的很,一早起来脸上都是笑意。
“算下八字之后,还得去定亲。” 年关将至,入冬后马上就要过年。婚事卡在这左右,难免会有些匆忙。
“赵府把她当珠宝疼,我们可不能委屈了人家。”姜老夫人道。
姜玉堂站在大殿中央,他听后脑子有些发沉。姜府去找家提亲,这事就是板上钉钉了,整个京都都得知晓。
“全听……”姜玉堂顿了顿,才开口:“全听祖母的。”
出了寿安堂,冷风一吹发沉的脑子清醒不少。其实沈清云说的没错,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不容于世。
年后就要娶赵明珠,这个时候沈清云离开,外人不会知晓他曾经有过这么一个过去,他也不用劳心费神,怎么去跟沈清云解释他要娶别人的事。
他们之前的关系,似乎这个时候结束最好的。姜玉堂握紧拳头,努力将内心那股不适压下去。
第55章 画卷
“沈大夫——”
“沈大夫又来了……”
朱雀街口的胡同里, 一早就人流如潮。沈清云刚走进去,四周就传来打招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