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起跃
“韩大人是觉得本宫可怜,想同情本宫。”五公主凑近她,问道,“那日本宫哭的时候,韩大人看到了吧?”
在街头的巷子里,躲在一堆木柴后,恐惧又难受,脸上不是泪就是血,狼狈得连皇兄都没敢认。
皇兄过来她时,他就在皇兄身旁。
“属下什么都没看到,殿下喝醉了,早点歇息。”韩靖扯下了她胳膊上的白纱,伤口长出了一块嫩肉,愈合得很好。
韩靖起身,朝外走去,袖子突地被五公主拉住,“韩大人......”
韩靖回头,“殿下还有什么事。”
“你讨厌本宫吗?”
“殿下身份尊贵,受万人敬仰,臣何来厌恶之意。”
五公主拽住他袖口,盯着他手背上捏起的青筋,疑惑地道,“那你为什么每次都同本宫摆出一张臭脸?本宫得罪你了?”
韩靖:.......
“行吧,本宫是得罪了你,不该差使你,但谁让本宫就喜欢看你呢。”
韩靖身子微僵,拽了一下被她抓住的衣袖,“殿下喝多了。”
五公主就是不放。
僵持了一会儿,五公主索性两只手都抓住了他。
“五殿下松......”
“韩靖,你有喜欢的人吗?”
韩靖眼睛一闭,懒得同一个酒鬼说话。
五公主从软榻上,歪歪扭扭地立了起来,歪头看向他,诱惑地道,“你告诉本宫,本宫就放你走。”
“没有。”
说完,韩靖便不耐烦地去抽自个儿的胳膊,五公主却压根儿没松,“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韩大人,可真好骗。”
韩靖:......
“那就好办。”
韩靖还未意识到她这话是什么意思,五公主的身子便突然往前倾来,本就踉跄的脚步,愈发站不稳了,脑子砸在韩靖的胸膛上,韩靖一只脚及时后退,稳住了后移的身子。
两人站稳后,五公主的手已经死死地抓住了他的衣襟,仰起一张酡红的脸,目光看向了他的薄唇。
“本宫告诉你个秘密,每回韩大人给本宫说话,本宫的心思实则都不在,都,都在韩大人这张嘴上。”五公主迷醉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他的唇瓣,口齿不清地道,“韩大人的唇真的很好看,本宫每回瞧了都有些心猿意马......”
韩靖的耳尖“蹭”地一下辣红,忍无可忍地去掰她的手。
适才取完纱布,五公主的衣襟根本没拉上去,如今两边肩头都露在外,被韩靖抓住手腕,也不挣扎,只轻声斥道,“韩大人,又乱摸了。”
韩靖咬牙,刚松开她的手,五公主的身子又倒了过去,软软地趴在他身上,突地道,“要不韩大人给本宫当几日面首吧?”
韩靖的眸子一缩,“殿下请自重。”
“就几日,几日就好,三日,两日,一,一日也行......”
韩靖脑门上的青筋都开始跳了,俯下头,见到她那张醉得人样的脸时,心头窜出来的火气,瞬间灭了个干净。
他同一个醉鬼,废什么话。
韩靖一把擒住了她的胳膊,直接将人抱了起来,走向了床榻。
正欲将她丢下去起身走人,五公主突地搂住了他的脖子,祈求地道,“真的,本宫不碰你,你亲,亲一下本宫,让本宫知道是什么滋味就好。”
“殿下正在议亲,待来年选了驸马后,试试便知。”
“可本宫不想议亲,也不想嫁人。”五公主不依不饶,使劲儿地将他脖子往下拉,仰起头要去亲他。
韩靖的双手努力地撑住床榻边缘,不让她得逞,“殿下总得嫁人。”
“本宫不嫁,本宫要去西域和亲。”五公主突地笑着点了一下他的鼻尖,无不自豪地道,“本宫要去替大周苍生维护和平了,伟不伟大?”
韩靖的身子突地僵在了那,盯着她。
“可本宫听说乌苏族的人,个个都长得粗蛮,嘴儿一定也好看不到哪里去,你就亲我一下,让我在走之前,了无遗憾......”
眼见五公主的唇就要凑上来了,韩靖瞬间清醒,脖子猛地往后一仰,伸手捏住了她的下颚,将其掰开。
“韩大人,你放肆......”
韩靖的手掌利落地落在了她的颈侧。
五公主身子一软,终于消停了。
韩靖俯身,平静地替她整理好了松垮的衣襟,盖上被褥,才走了出去。
黑色安静,韩靖的身影一瞬跃起,轻轻地落在了琉璃瓦片之上,冷风吹着他的脸,似乎这才将他身上沾染的酒气吹散。
脚步轻松地往前,身影越过一道又一道的屋顶,停在了明春殿的屋角上。
一刻后,看到了底下那道快速穿梭的身影。
韩靖没再走动,坐在了冰凉的琉璃瓦上。
黑眸沉静地落在夜色中,瞧不见半点光亮,直到底下那道身影再次出现时,韩靖才稍微动了动,缓缓地从怀里翻出了最后的那几页西域的游记,当下撕了个粉碎。
扬起的碎纸卷入寒风之中,被后半夜落下的一场水,砸了个稀碎。
*
翌日宫中的金砖面儿上,湿漉漉地铺了一层积水。
唐韵卯时三刻打开门,阮嬷嬷刚好到了门前,没有马车,两人走到宫门口,已经过了辰时。
进了街口,阮嬷嬷才雇了一辆马车,一路直向宁家铺子赶去。
早上,又是冬至,街头的人并不多,唐韵的脚步一进铺子,立在屋内正在整理香包的姜氏便听到了动静,热情地回头,“客官,想买点什......”
姜氏看着唐韵揭下了头上的帷帽,脸上的神色瞬间一喜,“大姑娘。”
“舅母。”唐韵笑着走了进去。
姜氏赶紧上前,去关了铺子门,回头冲里唤了一声,“衍哥儿,你表妹来了。”说完,便招呼着唐韵进了里头的院子。
两间铺子,一个在东一个在西,平日里姜氏守在西街,宁大公子宁衍则在东街。
今日冬至,加上这几日被人一闹,也没有什么生意,昨儿宁大公子便回了西街的铺子,听到姜氏的声音,宁衍出来,正好仰上了人。
笑着唤了一声,“表妹。”
“大表哥。”
“昨儿我还在同你大表哥说呢,这冬至要是韵丫头能回来,咱好好团聚一回该有多好,这不,今儿还真就如了我愿。”姜氏一面说着,一面将她领进了自己儿的屋子。
租来的铺子不大,院落也小,姜氏和宁大公子一人一间,便只余了一个厨房。
唐韵瞧了一圈,没见到宁大爷,便问道,“大舅舅不在?”
姜氏招呼着她坐在了软椅上,将火炉子给她移到了跟前,拉了一个高凳坐在了她身旁,才道,“前儿就走了,去了蜀地。”
唐韵一愣。
姜氏道,“本来想着见你一面再走,这几日有人频繁闹事,你大舅舅担心再出岔子,提前去了蜀地。”
唐韵心口一紧。
六年了,唐家都落败了,宁家还是如此,可想可知,当时的境况有多艰难。
“你也别太担心,这么多年咱们也都习惯了,你大舅舅去了蜀地,换个名儿凿盐,等将来有了起色,咱就一并搬过去......”
这江陵呆不呆,也无所谓,只要一家人齐全了便是最好。
“舅母从今儿起先关几日铺子。”唐韵轻声道,“半月后的戌时后,再开。”对方明摆着是成心为难宁家,无论宁家将来到了哪儿,只要稍微好起来,便不会安宁。
得根治了才行。
姜氏一愣,看向宁大公子确认道,“半月后,不就是韵姐儿生辰?”她记得很清楚,小姑子当时就是在冬至后半月发作的。
宁大公子点头,脸上也有了喜色,“表妹是想生辰过来?”
唐韵略带羞涩地点头,“嗯,母亲走后,这生辰也就没再过了,念着这回有大舅母和大表哥在,想图个热闹。”
姜氏又心酸又高兴,“好好,韵姐儿过来,舅母一定给你做好吃的。”说完又笑着道,“今儿也有,舅母昨日还想着你万一要来,备了不少好东西。”
姜氏起身,“你同你大表哥聊一会儿,我先去忙。”
姜氏一走,屋里就只剩下了唐韵和宁大公子,唐韵主动搭话,“表哥最近可是在忙着科考?”
宁衍点头,“虽不知道结果如何,但也想去试试。”
唐韵一笑,鼓励道,“表哥一定可以。”
宁衍被她逗乐了,道,“近日写了几篇文章,表妹帮忙过过目?”宁衍知道她懂得不少,且自小脑子就聪明,这些年虽恢复了女儿身,定也没有落下。
“好。”
姜氏去厨房忙乎了好一阵,快到午时了,才进来,见两人正拿着书本,凑在一堆说着话,也不知道在讨论什么。
姜氏虽听不懂,但瞧着这样的时光,实在是难得可贵,离开扬州前,谁能想过,这一日还能团聚。
姜氏高兴地招呼道,“你们收拾收拾,洗手吃饭。”
今儿天冷,姜氏架了锅,买了羊牛肉,又酥了几样带骨肉,都是唐韵母亲从前喜欢吃的,唐韵该也喜欢。
上桌前,姜氏硬是从厨房将阮嬷嬷拉了出来,一并落了坐。
唐韵已有六年,没同家人这般围坐在桌前吃过一顿热饭,姜氏恨不得将所有的东西,都给她装进碗里,“头一回舅母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待会儿你告诉舅母,下回做你爱吃的。”
“都喜欢。”唐韵应了一声,轻轻地将喉咙口冒出来的哽塞咽了下去。
宁大公子及时制止了姜氏,“母亲这是打算一顿将表妹喂成个胖姑娘......”
唐韵又笑了起来。
姜氏数落道,“胖怎么了,咱表姑娘胖了也好看。”
一顿饭,吃得热热闹闹,唐韵确实比往日用得多,身旁的阮嬷嬷暗里催了几回,唐韵才搁了碗筷。
走之前,唐韵将祖父的事告诉了宁大公子,“朝廷要在西戎建立要塞,上回我让表哥给祖父送去的信,便是为了此事,如今朝廷已经收到了祖父呈上的请愿奏折,最迟来年开春,祖父在西戎便会传来好消息,如今咱们再艰难,表哥和舅母也得撑上一段日子。”
再撑上半月,半个月后她带人来解决。
宁大公子只愣了一瞬,神色便是一肃,朝着她拱手道,“表妹放心,我宁家自来不是轻易认命之人。”
“辛苦表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