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假面的盛宴
“孤……呃……我没想到我身上那么多灰……”
福儿决定保持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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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三十,先是祭祖,再是贴福字贴对联。
大门、正房门,灶房门和仓房门都要贴上。
再是准备年夜饭。
年夜饭开吃之前,要在大门外放鞭炮,意味着来年也是红红火火。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一屋子人汇集一堂,甭管平时如何,此时脸上都是带着笑容的。
吃罢年夜饭,接下来是包饺子。
赵秀芬把一家人都叫来包饺子,有人擀面皮,有人包馅儿,边包饺子边说话。
福儿坐在那只管包,包得又快又好。她还去找了几枚铜钱,让卫傅拿小刷子刷了洗了,又用滚水烫了烫,包进饺子里。
卫傅也帮着捏了几个,可惜捏得不是露馅,就是奇形怪状。福儿嫌弃地说等煮饺子时,他包的这几个专门煮给他吃。
等饺子包完,岁也差不多守完了,外面响起阵阵鞭炮声,宣告着新的一年到来。
福儿掏出几个小红封,分发给几个小孩儿,王兴齐兄弟俩出去放炮了,赵秀芬在煮饺子,要吃过新年头一碗饺子后,才能去睡。
卫傅端着饺子碗,特意把碗放低些,让福儿在他碗里找那几个他包的饺子。可惜没找到,饺子一个个囫囵又漂亮,显然不是他包的。
鞭炮声不绝于耳,停了又响,响了又停。
卫傅吃着饺子望着月,咔哒一下,他竟吃了一枚铜钱。
用福儿话说,这代表着新的一年都将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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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山村在过大年,宫里也在过大年。
与往年相比,今年似乎与往年没区别,就是换了个皇帝。
三十这日,照例是皇帝祭祖,晚上年夜宴照旧是济济一堂,欢声笑语。不过想也知道,不是那个识趣的人,也来不了这里。
初一也叫正日,一年之始端。
每年的这一天皇宫都会举行大朝会,皇帝在前朝接受文武百官与番邦使节的拜贺,皇后在坤元宫接受一众内外命妇的朝贺。
皇帝不是那个皇帝,但皇后还是那个皇后。
只是没人敢说,包括一众命妇们,只管当眼前的皇后就是黎家嫡三女。
皇后穿着全套的冠服,高居在凤座上,接受一轮又一轮的命妇跪拜。
换做往年,逢着有眼熟的命妇,她还会与之寒暄一二,今年一切全免,仿佛进来朝贺就只是走过场。
一场事罢,已临近午时,皇后被累得不轻,下去暂做休息。
趁着宫筵开之前的空档,镇国公夫人被人扶到了后头寝殿。
看着女儿,她沉默无言半晌,还是没忍住低声问了一句。
“他,到底在想什么?”
本来新帝迎娶新后,就是瞎子吃馄饨,大家心里都有数的事。
但有数归有数,只要见不着人,还能做些遮掩。
偏偏这位新帝一点都不遮掩,以往如何,现在还如何,让皇后在大年初一接受命妇朝贺,这不是明摆着告诉所有人,皇后就没换过?
第56章
皇后若是知道正武帝在想什么,该好了。
正武乃新帝刚在大朝会上定下的新年号,宣示着正式改元。
可惜她不知道,也没办法回答镇国公夫人。
“娘可是觉得,潆儿丢了黎家的脸?”皇后微微抿唇道。
镇国公夫人看着女儿的脸,丢脸的话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的。
怨谁呢?怨黎家想永保富贵?
可彼时黎家处在那个位置,有些事根本不是攀附不攀附的问题,而是自然而然就发生了。
婚是先皇赐的,谁能想到当年温和仁慈的太子,在登基以后,会不遗余力地打压黎家,以至于黎家子弟有壮志不得酬,黎家的男人只能在府里守着镇国公府的那块牌子过日子?
谁又能想到宣王会谋逆夺位,而他本人又对女儿有那样的心思?
在李陈张甄等与废帝有关系的人家相继倒台后,人人都在说黎家好运,竟然能是个例外。
这句看似平常的话,背后的意思却并不难懂。
而新帝登基后,看似黎家的地位拔高了,实则处境未变,反而因黎皇后的存在,更多了一份曝露在人前的尴尬。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至今没人敢在人前说什么,因为说了黎家,等同在说正武帝的不对。
这位新帝自打登基以来,且不提其夺位时的铁血手腕,在处理朝政上手段也极其强硬。几个月下来朝堂面貌焕然一新,也让群臣及众勋贵之家对其的心性有一份了解,自然不敢轻易冒犯其威严。
眼见迎春来说,赴宴的时候到了。
镇国公夫人打消满肚子的话,只是对女儿叹道:“你也多保重你的身子,为娘看你似乎又清瘦了些。”
皇后微抿着嘴唇。
她身子是极好,因为她但凡有些不适,他就会把太医都找来为她诊脉。她生性清傲,不喜为难下面的人,所以她每顿膳也没少用,因为她若是不用膳,一宫的宫人都会被罚。
屡屡让他得逞,她又拒绝不得。
其实她还稍显吃得丰腴了些,只是她娘觉得她瘦了。
皇后还是没忍住说:“娘,我让你给我带的东西,你可带了?”
“什么东西?”镇国公夫人一愣,想起来了,低声道,“那些你都吃完了?”
皇后微微偏开脸,半垂的脸上有抹克制不住的红潮,半晌才低声道,“若不是吃完了,我又何必再找你要。”
镇国公夫人端详了女儿一下,也不知该说什么。
“那药吃多了对身子不好,今日进宫朝贺,我也不好拿着东西。”
皇后忙道:“那娘你下次进宫记得给我带。”
镇国公夫人犹豫了下,没有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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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宫里是极为忙碌的,哪怕皇后坐着什么也不干,等到傍晚时,也累得够呛。
皇后回到坤元宫,刚让迎春帮她把冠服脱下,人就来了。
迎春见正武帝走进来,下意识瑟缩了下,跪了下来。
正武帝挥了挥手,迎春也不敢耽误,忙下去了。
皇后自是说不出斥责的话,迎春是被这个人给吓怕了,已经下意识对这个人害怕,且即使迎春留下来,也帮不了她什么。
“累了?”正武帝撩起她的长发,放在鼻尖嗅了嗅。
皇后其实挺抗拒这种莫名其妙的亲近,但她知道躲了没用,因为她越是躲,他越会逼她。她强忍着不动,拿起梳子梳发。
“累了就歇下,其实朕今日也累。”
他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显然喝了不少酒,声音比平时的低沉多了一丝愉悦。
开年改元,他这个皇帝也做得更名副其实了,自然高兴。
可她的傅儿……
皇后突然悬空,竟是被人抱了起来。
“你做什么?”她挣扎道。
“自然是抱皇后去休息。”
皇后挣扎不得,低声骂道:“你不知羞耻。”
说话间,人已经跌入柔软的床铺上,结实的躯体压了下来。
他在她鬓旁轻嗅:“怎么?还在生朕的气?”
“你……”皇后忍了忍,什么也没说。
“朕从不介意让世人知道你的存在,哪怕你曾经是朕的皇嫂,如今也是朕的妻子朕的皇后。难道朕让你高高在上地坐在凤座上,让那些等着看你笑话的人,都跪下来拜你不好?”
“你……”皇后偏开脸,“你不知所谓。”
“好,是朕不知所谓,皇后可是不生气了?”
皇后对如此不顾脸面的人,真不知该说什么,好不容易想了一句说辞,下一刻被人擒住了红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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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宫门,镇国公夫人终于泄了那股气,靠近了松软的靠背里。
丫鬟体贴道:“夫人您歇会儿吧,要一会儿才能到府。”
镇国公夫人半阖着目,脑子里是杂乱的各种思绪。
想着想着,人竟睡着了,直到马车停下,她方惊醒。
回到正房,更衣洗漱,又坐下了休息。
她这才有功夫问丈夫:“公爷呢?”
正说着,镇国公大步走了进来。
都累了一天,镇国公夫人看得出丈夫也累得不轻,遂没有说话,而是让人服侍丈夫更衣洗漱,又换上一身家常衫子,并让人端来一盏醒酒汤。
喝下醒酒汤,夫妻二人进了内室。
“潆儿今儿又管我要避子药,我……”
“那些东西以后不准再夹带进宫,你真以为你们做的事能瞒过那位?若是能瞒过,他何必又借着敲打黎辰来警告黎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