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袖侧
林嘉摁着她的小脑袋给她摁回去,闪进来低声说:“把嘴擦干净啊。”
小宁儿忙掏帕子把嘴上的油光抹干净,悄声道:“我给你留了肉。”
林嘉一笑:“我吃过了。”
待张氏歇过来午觉醒来,林嘉拿了一个荷包给她:“娘,这些钱你拿着花。家里用的钱都从我这里走,你不必管,这钱你自己买瓜子买糖吃。”
张氏道:“我又不是小孩,买啥瓜子糖。”
荷包接过来,沉甸甸的。其实全是铜钱,还不及一块碎银子。但入手沉甸甸的,就是让人心里舒服。
林嘉离开,张氏自己在屋里掂着装满铜钱的荷包感慨。
刘婆子拿着针线进来,见状叹道:“少奶奶实心实意为着咱家啊,又贤惠又孝顺又能写会算的,你以后有福享了。”
张氏一想,自己管着钱箱子,其实也并不能乱花,每日里还要精打细算地过日子。一个心软,把钱借给了娘家,还要被儿子记恨。
如今不管了,只管拿着钱零花就行。那些烦人的忧愁的事反倒都不用沾手了。
张氏心里终于通畅了,不堵了。
“不管了。”她感慨道,“我娶了个好媳妇,以后就等着享福。”
接下来几日,林嘉按照和掌柜约定的,调了刘婆子和英子过去帮忙。小宁儿人小力弱,留她在家陪着张氏。
整匹的布料先裁开成大小合适的尺头,干净的和发霉的分开。发霉的煮一煮再晾晒干,果然好了许多。
便让伙计早上去东早市搭个摊子,因花色都有些老旧,不是时兴的,便干净的尺头折价卖,洗煮过的贱价卖。
早上集市采买的都是妇人,最喜精打细算。见着打折贱卖的东西简直像刺激了什么神奇穴位似的。买菜顺手就买块尺头回去,挺好。
林嘉算过帐,勉强回本。但不管怎么样,都比烂在库房里强。
季白来到铺子的时候,里面正在修葺库房的屋顶。
掌柜被喊出来,忙请他后面房里坐,又上茶。
季白今日过来两件事,一是谈凌府换季衣裳料子的事,一是告诉掌柜上一单可以结算了,叫他回头去府里找账房领银子去。
掌柜大喜过望,顺嘴秃噜了一句:“那少奶奶就不用动用嫁妆钱了……”
季白的耳朵一下子就支愣起来了。
“怎么回事?”他当场站起来了,“张家让林姑娘掏嫁妆钱?”
这才出嫁几日?就急赤白脸地掏媳妇嫁妆钱了?
“不是,不是。”当初这门亲事是怎么撞上的,掌柜的很清楚,他忙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
季白可不是好糊弄的人,下摆一撩,重新坐下:“我可是娘家人!说清楚!”
掌柜额上冒汗。
……
凌府,水榭。
季白将知道的信息尽量还原地禀告给凌昭:“林姑娘现在已经掌了家,掌了铺子。这次给府里看的样品也是她亲自挑的,六夫人那边已经过目没有问题了。她把家里的现银都还了赊欠的货款,因差得还多,所以打算动用自己的嫁妆银子。正好这笔银子结算了,倒先不必。只等这次采买的账目再清一笔,她那边就可以周转过来,能把铺子盘活了。”
凌昭认真地听完,做了总结:“她很用心。”
何止用心,季白心想,这是全心全意地去经营了。这是真的把张家当作自己的家了。
理论上这当然没有什么错。
这女子嫁入了那个家庭后,冠上了那一家的姓氏,延续那一家的血脉香火,一辈子融入这个家庭,自然该全心全意地去经营。便是季白自己,也希望桃子能全心全意地融入他家。
每个男子对自己的妻子都有着这样的期望,希望她能像林嘉在张家一样全身心地融入。
但问题在于……你期望的那个人现在她嫁入了别家。
咳。
季白把视线放低,避开凌昭的脸,低声问:“我们要做些什么吗?”
他没直接问是不是要帮一下。因就连季白这自认为众人中最了解主人做事风格的人,都不知道现在凌昭如果出手,究竟是会帮着向前推,还是下黑手向后扯。
真,吃不准。
许久,凌昭道:“不用,什么都不用做。一个小小铺子,一间小小院子,她可以的。”
林嘉从小就和凌府姑娘一起上府里的家学,一直上到和她年龄相仿的十一娘、十二娘订亲后不再上学,她也才一并退了。
她基本上已经完整地完成了一个女孩子能在学里接受的全部教育,已经具备了成为一家主母的基本素质。
接下来十一娘、十二娘在六夫人那里被手把手地教导主持中馈的细务。
具体的流程、内里的猫腻、世仆间的关系、利益派系、遇到问题的应对方法……这些她是学不到了,但一个简单小院子,一二丫头婆子,也根本用不到这些深宅大院才需要的东西。
凌昭知道,以林嘉的头脑,她能应付得来。
“让她放手去做吧。正好给她练练手。”凌昭道,“季白,我还有一年的时间。”
季白垂下了头。
凌昭差不多还有一年才出孝。太早把林嘉从张家弄出来,万一中间出了什么纰漏泄露出去,就会成为孝期的大丑闻。
所以凌昭快不得。
在那之前,最稳妥的办法,就是让她先在张家安稳待着,徐徐图之。
“是药三分毒。”季白沉沉地道,“不能一直喝。”
“那怎么办?”
凌昭的声音轻轻落下。
“季白,我睡不着。”
“她在张家一日,我便一日睡不着。”
第119章
因着林嘉出嫁的事, 十二郎凌延这些日子一直堵心。
十三郎跑来找他:“你听说了没有,九兄要过来讲学。”
凌延吓得笔都掉了:“当真?”
十三郎嬉笑道:“就来一日。”
凌延提脚踹过去,十三郎跳开, 笑骂:“你可是成了亲的人了,稳重点!”
“哎,对了,十六郎那边新来一个附学的, 生得十分好看。你瞧见没?”十三郎问, “十六郎说, 乍一看, 相貌不输给九兄。”
“那人年纪不小了,听说十六郎是咱家的, 还想攀亲戚。十六郎烦他, 说, 妾的亲戚算什么亲戚。”
“我一寻思, 哪个妾的亲戚?莫非是你那个?”
凌延愕然抬头:“他可是姓张?”
十三郎以拳击掌:“果然是你那个!”
凌延吃惊:“他一个商户子……”
说到一半住了口,猜到张安该是因为林嘉攀附了姓肖的那一家,借着这关系进来附学的。
“是商户子吧。十六郎也是这样说的。”十三郎道。
他其实心中略有不满。
虽说有教无类,凌氏族学里有许多各种关系进来附学的,也不是没有过商户子。只通常那种,多少是因为有点天分。凌家信奉有教无类, 也乐于做伯乐。若特别穷困的好苗子, 还会免去束脩, 甚至给予资助。
但十六郎说, 那个张小郎水平不怎么样。十六郎抱怨, 三房真是的, 什么人都给弄进来。
因十三郎听十六郎说什么妾的亲戚, 就猜可能是三房那个。因此他们二人都以为,张安是被三房弄进来的。
“话说,她嫁了,你不伤心?”十三郎打趣凌延。
十三郎与凌延关系好,当初凌延堵林嘉,十三郎帮着打过掩护的。
只这一年,凌延好像对那个姑娘意思淡了,没听他再提过。后来他又娶了亲,好像彻底偃旗息鼓了。若不是十六郎来说张生的事,十三郎都不知道林嘉发嫁了。
凌延板起脸:“少胡说。”
打发了十三郎,凌延亲往十六郎那边去探看,果真见到了一个俊美少年,说不比凌昭生得差,不算夸张。
凌延顿了顿,过去问:“请问可见到我十六弟?”
他这么一说,张安就知道他是尚书府的子弟,顿时脸上堆笑,十分亲热:“可是尚书府的十六郎?他去先生的公房了。”
刚才瞧着容貌出色,堪比凌九郎。
一开口,那气就泄了。凌延幼时也曾对别人点头哈腰巴结讨好过,自成为尚书府三房的十二郎后,渐渐端起来了。他经历过这等身份的变化,对这种氛围最是敏感。
只这么一说话,便知道张安是个什么货色了。
他微微一笑,上下打量他一番,笑道:“你是哪个,我怎没见过你?”
张安道:“我叫张安,内人和尚书府挂着些亲戚。”
凌延道:“我名延,延续之延,我在家里行十二,你可以唤我十二郎。”
张安立刻顺杆爬,亲亲热热地唤了声:“十二郎!”
凌延矜持地笑:“都是亲戚,以后有事找我。”
张安喜出望外。
从十六郎那边出来,凌延使他的小厮往东楼去找自己亲生的小弟,询问凌明辉可在家。
小弟道:“还没回来。”
凌延恨恨,凌明辉如今在城里务工,他却在城外读书,两人联络也不是那么方便。
只好先等着,等旬日与凌明辉碰头再说。
七月初八,尚书府的探花郎来到族学,与学中子弟讲学答疑。
族学里人乌泱泱的,不止族学里的学生,族中一些读书人也来了。甚至附近村落私塾里的无论学生还是先生,都巴巴地赶来了。
凌氏族学敞开了任这些人来旁听。还贴心给准备了凉茶、绿豆汤等降暑之物。
又是一时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