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梅 第147章

作者:袖侧 标签: 天之骄子 豪门世家 宫廷侯爵 古代言情

  她若软弱,早该到水榭去求助。

  她若软弱,就不会揣着一把剪刀,想自己去撞一段盲婚哑嫁的姻缘。

  只有那一晚,她在他面前露出了她的脆弱娇软,哭泣着说害怕。

  他没有伸出手去。

  偶尔白日里在书桌上撑着头迷蒙一下,那双泪眼就入了梦来,凌昭便悚然惊醒,心脏剧烈收缩,喘不上气来。

  不敢去见,怕见着了就再控制不住自己,当场便要带她离开这一切。

  但那不行,必须等。

  凌昭知道这世上没有任何事能真的天衣无缝永不泄露。所有暗中行事都最终会被人知道。

  他不能因她在孝期留下任何污点。因世上人多不会觉得是他的错,只会觉得是她的错。到事发时,长辈们的怒意必要落在她身上。

  他们对他的期望太高了,高到必要摧毁她以保持他的无瑕。

  只能等。

  只能一日一日地受着煎熬。

  而他,活该生受。

  张安下午又搭了凌延的车,路上有点神思不属地。

  凌延问他怎么了,他含糊道:“中午见了你家翰林,被考教了。”

  凌延顿时感同身受地难受了起来。

  他还不知道其实凌昭考教张安无论内容还是态度,实在手下留情了,比对他要松得多。

  “唉,我从见到这位九兄,就十分惧他。”他道,“你算好的,你才能见他几回。我明天又要被考。今晚还要用功。”

  张安同情:“这么惨?”

  “所以明天下午咱们得去松快松快。”凌延说。

  张安顿时精神一振。

  待回到家里,林嘉这里汤汤水水点心水果衣裳鞋袜洗澡水都准备好了。

  顿时不知道比族学学舍里舒服多少倍。

  母亲看着也舒心,显然他不在家的时候也被服侍得很好。

  又家里处处干净整齐,边边角角若损坏了的地方以前他们母子都是凑合着拖着放着,如今都被林嘉该修修、该补补。院子里更是移栽了鲜花绿植过来,生机勃勃。

  这个家,自娶了林嘉之后,有种上升前进的感觉。

  更不要说林嘉哪怕只穿着家常的衫裙,依旧掩不住清艳模样,玲珑身姿。

  除了没有一个知府岳父,其实哪哪都好。

  张安叹口气,握住林嘉的手:“你辛苦了。”

  他掏出两个银镯子来分别给了张氏和林嘉:“给你们买的。”

  张氏嗔道:“乱花钱。”

  林嘉却生疑:“你哪来的钱?”

  因现在钱箱是林嘉管着,张安要拿钱自然要从林嘉这里拿。他手里该有多少钱林嘉不仅知道,也能算得清楚,不像张氏糊里糊涂,没钱了就给。

  张安当然不能说是赌博赢来的,撒谎道:“替人抄书来着。”

  林嘉道:“若没钱,与我说,你心思还是放在学业上为好。”

  现在林嘉一说话,张安心里就发憷,忙道:“用的是做完功课的闲余时间抄的。正好用着别人的纸笔,练自己的字。哦对了,我今日里见着凌家翰林了,他考教了我,说我进步了。”

  转移了话题。

  “咦?”林嘉道,“他又去族学了?”

  张安道:“不是,他是去族长家里,顺带叫我过去考教了一下。”

  凌昭不会在学业的事上随便说话糊弄人,他若是说进步了,那就是真进步了。

  林嘉终于露出些笑容,推他:“你快去洗澡换衣裳,给你炖了鸡。”

  张安松口气,忙去了。

  林嘉笑着摇头。

  张氏道:“你别总说他,他还小。”

  林嘉无语。

  丈夫的确年轻,还没有磨炼出什么担当。但只要他肯好好念书,林嘉就心满意足了。

  从前凌昭没有给她安排婚事的时候,她希望的“读书人”其实要求很低,只是“读过书”的人。也不非得是童生,更不敢想秀才。

  幸运嫁给张安,家里虽然大窟窿小眼的,比起穷门敝户到底还算是殷实的,把张安供得过了府试,嫁过来的时候他便已经是童生。

  林嘉虽然给张氏画过大饼,但她其实明白张安的水平不行,她也没指望他真能考上举人去当官。她对张安的期望,就是希望他有生之年能考上秀才。

  家里有个秀才,不仅能从商户变成良民,还能免去许多赋税和徭役。

  有这实惠,再加上她认真打理,如今铺子里的掌柜也不敢懈怠了,打叠精神好好经营起来,相信家里以后会越来越好。

  这样的条件下,好好培养下一代,供孩子们读书,真正求取功名。

  林嘉的希望从来没有放在过男人身上。她其实一直把希望放在自己和下一代身上。

  想到这个,她忍不住把手放在小腹上。

  不急,她安慰自己说,晴娘也是过门三个月才怀上。她过门才多久,一个月而已,不急。

  但她站在院子里,看着夕阳金光中她用心打理的庭院,花木葳蕤,生机勃勃。

  丫鬟婆子吆喝着,勤快麻利。

  婆母坐在廊下,摇着扇子嗑瓜子。她还把一只鞋脱了,窝着一条腿歪着,舒服惬意。

  林嘉此时非常地想生孩子。

  因为世人都说,女子嫁人要生了孩子,要生了儿子,才真正在这个家里立起来。

  林嘉爱这小院,她知道唯有和张家这个姓氏通过血脉联结,她才能扎根在这里,真正地、彻底地成为此地的女主人。

  之子于归,嫁人被称作“归”。归处才是家。

  可叹。

  凌延回到家里,又跟秦佩莹要钱。

  秦佩莹问:“最近有什么事,怎地钱不够花了?”

  凌延自己有月银,未婚的时候五两,已婚后他和秦佩莹一人十两。这是公中给的。

  丫头婆子按照府里的规矩入编制,也是公中给钱。若各房有多出来的编制之外的人,才由各房自己负担。

  凌延以前若是有大开销,会从三夫人那里走账。如今他成亲了,按习俗就该从妻子这里走账。

  没钱了,也找妻子要钱,不能再找当娘的要了。

  秦佩莹当然要过问一下。

  凌延道:“我如今是秀才,不是小孩了,自然有应酬。朋友们轮流做东,我岂能不掏钱。”

  秦佩莹提醒:“国丧呢,可别喝酒。”

  “没喝,以茶代酒呢。大家都是读书人,怎么犯这种忌讳。”凌延糊弄她。

  秦佩莹擅长察言观色,觉出他话里多有不实。

  但她如今想要的还没到手,亦还没有孩子在三房立身,还需要笼络着凌延,便拿了银子给他。

  凌延道:“快快想法子将蔡婆子撸下去,咱两个好好替娘看住这一份产业。”

  那样的话,用钱才真的方便。花自己的钱,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秦佩莹道:“别急。”

  七月三十,凌延又借口和朋友有约,早早离开府里。接了张安,又往那处暗娼门子里去。

  一群男人吃喝听曲,好不快活。

  这一回,又赌。张安“手气好”,竟赢了十来两银子,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出来的时候,走路都飘了。

  凌延冷眼看着,冷笑着。

  家里的事,秦佩莹跟凌延说“别急”。凌延原是想着,秦佩莹想将蔡婆子撸下去,该是靠着在三夫人耳朵边吹风。

  她一个亲侄女、亲儿媳,只要吹的风能压过蔡婆子,能让三夫人更信她,便是赢了。

  凌延没想到,秦佩莹根本没打算走这条路,她是外围包抄。

  眼看着国丧过去了一半了。

  现是上面终于下了明示,明年的春闱不会停,也不推迟,照旧。

  那些远在云南、闽南遥远地方,六月份就已经出发,在路上闻听国丧,停在半路犹豫着不知道要不要继续赶路的举子终于松了一口气,继续朝着京城去。

  凌氏一族里,有些举子的妻子已经开始为丈夫准备行装。

  因这一年不必等秋闱的新举人,大家商量着早点去京城,早点适应环境,早点跟各地学子交流比试。

  而民间已经松动,酒馆已经在卖酒,衙役看了也不管,还扔几个大钱,打一角酒回家。

  大权阉都诛了,太后的时代已经落幕了。

  在这样的氛围里,凌家原本最安静的三房忽然喧闹起来。

  秦佩莹使人抄了打理三房产业的仆人蔡光祖的外宅,抄出他养的一个女人和一对儿女,抄出挂在那女人名下的田契若干、房契若干、铺子若干。

  经核实,全都是三夫人的嫁妆。

  更不要提抄出来的金银。

  这一道惊雷,惊了三房上上下下所有人。

  若不是证据确凿,那些契书和自己的嫁妆单子完全对得上,三夫人根本无法相信。她一直那么信任的陪房蔡光祖,竟贪了自己的嫁妆。

  三夫人傻住了。转头想找人问该怎么办,却发现自己日常最信重的,有事必相询的人,就是蔡光祖的老婆蔡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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