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袖侧
林嘉伸出手去,把自己的手交到了凌昭的手中。
一只手牵住了另一只手的时候,两个人都感到了一丝异样的感觉传遍了全身。
心悸。
谁也不说话,凌昭牵着林嘉的手踩着小径慢慢地走。
宅院精巧,原就不大,却走出了岁月漫长的感觉。
到了正房,迈进次间里,林嘉便不肯再走了。
凌昭看了眼里间的槅扇门,那里面就是寝室了。
不管是男子的寝室还是女子的寝室,都是私密之地。通常连兄弟姐妹都不会随意进去,互相串门的时候,只在次间里招待。
“我不进去,你别担心。”他道。
林嘉垂头道:“你不要再过来了。你在孝期,若让人看到,纵你守礼也说不清。”
她轻声提醒他:“至安年间李江州的故事,还是在你借我的书里看到的。”
李江州姓李,郡望江州。是当今皇帝祖父那一朝的臣子。
他本是很受皇帝喜爱器重的才子,却在为父守孝丁忧的时候,与青楼女子相恋。
皇帝知道后大怒,认为他不孝,革了他的官职。
李江州在稗史中很有名气,一些香艳话本子里也有以他和那青楼女子为主角的艳情故事。
当然凌昭借给林嘉的那本不可能是这种。那本都是些警言故事,李江州是作为反面人物出现在书中警示世人的。
凌昭爱她心思清正。
他道:“我明年出孝,还有不到一年。”
他道:“你等我。”
但林嘉没有点头也没有承诺,她的视线低着,只落在他的胸口:“回去吧。”
凌昭道:“好。”
但他没有放开林嘉的手,一直还握着。
林嘉也没有放开手。
梦可以做得长一点没关系,反正迟早得醒来。
他们的手能感受彼此的温度,心和身体在此刻都连接着。
谁也不说话,谁也不先松开手。
直到桃子在槅扇门外听着,觉得这不像话。
她“咳”了一声,道:“公子,我进去点灯。”
两个人手才放开。
桃子进来,点上了蜡烛——再不点,屋子里都黑了,实在可笑。
凌昭终于离去了。
桃子端了点心进来,告诉林嘉:“信芳跟我说,小宁儿现在脚还肿着。等她不肿了,就让她过来。”
林嘉道:“她真厉害。”
桃子也道:“是,多亏了她。可吓死我了。算了,不说了,都过去了。以后都会好的。”
林嘉只垂着眉眼。
以后是多久?
她在次间里打着络子,外间里隐隐传来马姑姑的说话声。
马姑姑虽是女子,其实是护卫。她不同于桃子,没那么细致。虽然桃子说过她很多次了,她也尽量小声,还可还是大嗓门。学不会内宅里那种低声细气不吵人的说话方式。
林嘉听见她说:“翰林得偿所愿,这下大家都踏实了罢。”
桃子:“嘘——”
马姑姑:“嗐。”
凌昭却又得到了最新的禀报。
“五姑姑?”他长眉微蹙,“她手还真快。”
原本是想晾张安几日的,看来是不行了。
林嘉和张安的婚姻关系得有一个终结。
如今,要去谈的对象换了人,他得去跟他这位五姑姑谈了。
却说昨晚张安母子主仆都被捆了装车,直接运到了相熟的人牙子那里。
人牙子看货,根本不看张氏、英子和刘婆子,上来先看张安。
在他腰上摸摸,臀上捏捏,还拉进屋里要他脱了衣裳检查身体。
张安惊恐极了,挣扎着不肯进去。被刀疤三的手下一脚踹进去了。
人牙子恼道:“你轻些,踹坏了就自己领回去用,我不给钱的。”
那人嫌弃道:“我不好那个。”
又催道:“快看看能给多少钱。他们肯定开了酒,我再晚去,酒都没了。”
两人押着张安进屋子里扒了衣裳做了羞耻的检查。
人牙子开价:“四个打包,二两八钱银子。”
那人嫌少。人牙子道:“他年纪大了,腰背都硬了,不好脱手的。”
因娈童、小倌都是从小养的,十二三开/苞,花期比女子还短,到十五六,胡子喉结都出来,肩膀变宽、腰身变硬,便没生意了。
当然人牙子没说,凡事都有例外,张安这张脸,可以弥补上述所有缺陷。
生得这般美貌,还是会有贵人不嫌弃他年纪,愿意收他入帐的。
待刀疤三的人走了,人牙子将几个人分男女关了。
张安拖着他的手臂哀哀地问:“哥哥,你给个准话,是要怎样处置我?”
牙人乐了:“你自己不晓得?”
张安眼泪汪汪。
他生得实在好,又惯会一些温柔磨人小手段,使将出来,牙人居然都心软了,道:“你别也怕,我尽量给你寻的好买主。你生得好,自然会有男人疼你,别怕。”
这张脸,牙人心想,我得开价十两银子。
张安被“男人”两个字劈得里嫩外焦!
此时此刻,他是真的到了绝路了!
他紧紧扯住牙人,哀求:“你别将我卖给旁人,我给你说个买家,她原就想买我,只我一直不肯。你去找她,她定肯给你个好价钱。”
牙人道:“十两以下不行。”
张安道:“十两算什么,你跟她要二十两!”
牙人心动了,道:“你说来听听。”
张安当然不敢直说是凌五。
男人养娈童是书房雅事,女人偷男人就得沉塘。
他只报了凌五常用的那个仆人的名姓,叫牙人去寻他。
牙人还以为是凌氏族中哪个好男风的公子哥,第二日一开城门就去了。
有姓名就好找人,找到了凌五的仆人,道:“与贵家公子说一声,若愿意出钱,便优先给他。若不然,我另寻买家去。”
仆人是凌五心腹,心下雪亮,哪有什么“公子”,只有他家五姑娘。
他问明了情况,回去禀报了凌五。
凌五直笑得打跌!
“好个张安,也有求我的一日!”
她开心极了。因张安这境况,被她拿在手里,以后的事全得听她的了。
竟比先前还好。
只她不好出面,风风火火去拖了凌三来:“快点快点,给我把人买回来,你妹夫有着落了!”
凌三被她拧得胳膊疼,骂骂咧咧跟着牙人进城去了。
到了城里,见到了张安,上下打量:“就是你?”
张安见过他,知道他是山长孙子,凌五亲哥。眼泪汪汪地求他:“还有我母亲。”
得,买个妹夫还搭个亲家。
凌三只得捏着鼻子,把张氏也买下来了。
张氏看了一眼被关在同间屋子里的刘婆子和英子。
刘婆子和英子俱都转过头去不看她。
都不想跟着张家了。张氏抠搜,小郎不靠谱。她两个本来就是仆人,卖到谁家都一样是干活。
若运气好,说不定下一家比张家还好呢。
只想到花容月貌,和善可亲,能干又大方的少奶奶也被掳走,不知道会流落到什么地方去。
她两个才相对唏嘘叹气,抹一把眼泪。
明明少奶奶嫁进来之后日子越过越好了,怎地有人就这样不珍惜。
凌三把张安母子俩交给了凌五,鄙视道:“你什么眼光。”
凌五笑眯眯:“你不懂,于我他是最最好的。”
以前说是算好的,现在,实在是最最好的了。
凌五来到了张安和张氏面前,哗啦啦甩了一下手里的字据。
“你们两个呢,我买下来了。”她道,“以后就是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