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袖侧
簪环首饰便再贵重,也就是那样,花钱就能得的物件罢了。
怎比得上这小锁,曾贴身佩戴过好几年,且按照风俗,这里面等于是寄了命。
虽有拾人牙慧的嫌疑,但凌昭还是决定,要把他自己的玉锁,也送给林嘉。
他将林嘉娘亲那片玉锁上的印记拓了下来,给京城侍郎府的管事写了封信,让他去打听。
找得到当然好,找不到就当是命。
只不能就这么不找,这不符合凌昭的作风。
只凌昭不知道,就在他为着张家和林嘉的事忙碌的这几日,有两个东厂的番子到了应天府的地界。
他们前往的第一个地方,是陵县下辖的一个小镇附近的一个村子。
村子里有几户人家姓杜。
第138章
太后六月里殡天, 皇帝要做的事情实在太多了。等急着做的大事都基本做完,停下来喘口气的功夫,才想起来把那位冷宫里的老太嫔放了出来, 才有了寻找淑宁公主那个谎称夭折了的孩子的事。
皇帝把这个事交给了东厂。
东厂是皇帝设立在锦衣卫头上用来辖制锦衣卫的机构。东厂的番子是从锦衣卫中遴选出来的。且还不同于锦衣卫,东厂的权限比锦衣卫更大。
锦衣卫办案需要走流程办手续,东厂不需要。
所以这等事给东厂更方便。
老百姓哪分得清东厂的锦衣卫和锦衣卫的锦衣卫,在他们眼里都是锦衣卫。
这两个番子接了这样的任务, 一看就乐了。
寻找一个死去的公主遗失在民间的女儿, 而且还不是特别能见得光的。这种差事就不是紧急差事, 而且不是必须要求绩效的。
就是一趟舒服的差事, 差不多公费旅行了。
两个人收拾包袱,出发了。这时候, 太后殡天的消息还在路上跑着, 还没到金陵。
两个人也不着急, 不必像以往的紧急任务那样赶路, 只坐着船悠哉南下便是了。
到了地头上,按照老太嫔给的信息,找到了应天府辖下的陵县辖下的一个镇子附近的一个村子,找到了宫娥杜兰的家。
两个番子一个瘦高,一个矮壮。
此时他们在杜家正上下打量一个少女:“就是她?”
杜家这个男人疯狂点头,一口咬定:“就是她!”
两个番子对看了一眼, 忍住耐心道:“你再看看家里还有没有别的孩子, 别弄错了, 我们也不好交代。”
路都给到脚底下了, 有些人就猪油蒙了眼, 一心想做发财梦, 头硬似铁地道:“就是她, 没有别的了。”
别的还有两个年纪更小的,才到半腰高,实在对不上。这个勉强,他们若问,就一口咬定她个子矮!
瘦高的别过头去,捏了捏了眉心。
矮壮的已经握了拳。只他低头看看自己的拳头,再看看男人的身板,因为担心自己可能一拳就把这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乡巴佬打死了,后续不好办事,最后还是忍了。
他拔了刀。
绣春刀仓啷出鞘,划过一道亮光,架在了男人的脖子上。
“你奶奶个熊!”矮壮的番子破口大骂,“爷爷对你客气点,你当爷爷是傻子!”
因为想着杜家可能对贵人的孩子有抚育之恩,两人到了之后,说话举止间都还比较客气。
没想到这乡巴佬听说杜兰带回来的那个孩子是贵人的孩子,竟敢随便拿个矮冬瓜来充数。
他们要找的贵人之女今年及笄了都,这矮冬瓜有十二岁吗?
或者是当他们瞎?
不去撒泡尿照一照,矮冬瓜这眉毛眼睛鼻子,和他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似的。
根本都无需拿出包裹里那副临摹的贵人画像来对。
真是谁的种一看即知。
的确他们说话的时候,含糊了贵人的性别。让这男人可能误会了那孩子是杜兰和男贵人生的。
但是胆敢糊弄厂卫,也的确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要是早亮刀就好了,早亮刀早就把事情办利落了。
在刀锋之下,听到的就都是实话了。
“兰娘、兰娘她跑了。”男人说。
瘦高个问:“刚才不是说死了?”
男人咽了口吐沫:“没,没死,我们兄弟想让她嫁人,她就带着孩子跑了。”
矮壮哼了一声,一刀削掉了一个桌角,木屑纷飞。
男人把脖子缩了起来。
瘦高个拎着他的领子:“跑哪去了?”
男人期期艾艾地交待了当年的情况。
当年他们到处找,后来堂弟说杜兰打听过杜菱的去处。
瘦高个:“那又是谁?”
男人道:“我堂妹。兰娘、兰娘从小跟她亲,可能是去投奔她去了。”
瘦高个不耐烦地晃了晃男人:“到底是不是。”
男人愁眉苦脸地道:“我们也不知道。我堂妹在金陵,太远了,我们也没去过。”
金陵有什么远的,番子们估算一下,离这里也就三四天的路程?
只他们是办老了差事的人,常出门,又有钱,自然不觉得远。
对小村落里这种乡下人,日常也就是去去镇上,有些人一辈子最远也就是去个县城,能吹十年。
去金陵要三四日的路程,路上搭车搭船的花费可能都不够卖杜兰得的彩礼钱。而且不一定能追到杜兰。也没有胆子去敲金陵凌家的门。
杜菱那个死妮子,富贵了之后就翻脸不认人,一文钱也不肯给家里,又狠又泼。
当年叔叔去那一趟,就是赔本的。差点活活气死。
兄弟两个合计了一下,就算了。
两个番子是里长陪着来的,当下喊了杜家的堂弟过来询问。
堂弟:“菱娘?她在金陵的凌家做妾。可富贵了!”
番子问:“哪个凌家。”
堂弟把两个手臂伸开比划:“就是宅院这——么老大的那个凌家。”
番子:“……”
杜家人根本就说不清到底是哪个凌家。
且知道凌府具体地址的杜菱的爹已经死了,过去这么多年,杜菱的亲兄弟根本说不清是哪个坊,哪条街。就只记得他老爹说,整条街没有别的人家,那条街好长好长,走不完似的。
“我爹说了,得有好几里地那么长。”堂弟信誓旦旦地说。
跟不识字的乡下人沟通真痛苦,经常鸡同鸭讲。
两人费了一番老劲,收集了足够多的关于这个金陵凌家的信息,离开了偏僻小村落,坐了三天半的船,到了金陵。
一入城,繁华大都市的气息扑面而来,顿时浑身都舒服了。
直接便去了应天府询问。
这些关于“金陵凌家”的信息都摆出来,应天府的人说:“这样的凌家在金陵城里只有一家。”
便是金陵的凌尚书府。
他的长子在京城官至侍郎,他的一个孙子更有名气,大周最年轻的探花郎。
小凌探花。
看吧,大城市里跟识字的人讲话多么顺畅,办事多么迅捷。
番子们便找上了凌府。
东厂没有怕的人,在乡野里常不表露身份,因为容易吓到人惊到人,一村子乡下人围观看稀罕,反而不容易办事。但遇到做官人家,又正相反,便是尚书府又怎样,去到门子上,大剌剌出示了身份令牌。
门子的脸色都变了,因天下的做官人家,就没有不怕厂卫登门的。
适逢凌昭又往族学里讲学去了,凌六爷满头是汗地赶过来接待,战战兢兢。
结果,对方询问,某年某月,是否有个陵县下面某村的杜姓女子,入府给一个被称作“三爷”的人做妾。
凌六爷:“……”
凌六爷亲自带了人往三房去。
这个时候,凌十二已经被发往云南。因他的缘故,三房婆媳特别低调。
三夫人被吓了一跳,还好秦佩莹冷静,使人立了屏风,隔着细纱屏风与厂卫答话。
一番询问之下,杜兰、杜菱都能对的上,找对人家了。
再问,都死了。她们不重要,那个孩子才重要。
“她嫁了。”三夫人道,“是与她相识的肖氏把她带出府的。”
一番答对,厂卫们还算客气有礼,既不是关于凌延的事,三夫人也冷静下来了。
她好奇心起,问:“找她是做什么。”
她们又不是杜家人,厂卫只说:“夫人不合问这个。”
如此,凌府这里便算过去了,下一处移到了肖氏。
凌万全大管事亲陪着去了凌府后巷,找到了肖氏。
肖氏也是惊讶,也是晓得厂卫的可怕,战战兢兢,问什么答什么,不敢多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