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梅 第206章

作者:袖侧 标签: 天之骄子 豪门世家 宫廷侯爵 古代言情

  季白惊诧。他犹豫道:“这里我不熟悉。”

  季白只是仆人,他是做细务的,需要主人给他明确的指示,他照着指示去办事。

  若在京城或金陵都没有关系,都是他熟悉且有人脉的环境,他的能力就会被环境增强。

  但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季白两眼一抹黑。若不花些时间去研究、去找人请教,一时半会许多状况弄不清。

  所幸,这些需要付出的功夫,凌昭和林嘉都替他省了。

  “这里有托赖河,向东流。现在正刮西北风,正是顺风顺水。”林嘉说。

  【顺风顺水的话,速度会比骑马陆行快出三分之一甚至更多。】凌昭指着舆图说。

  路上,为了能和她相处。每日里他都令人支起小帐,在里面一个教一个学。

  众目睽睽之下的独处时光。

  教学并不是做样子给别人看,是真的在教,真的在学。事实上,他们两个都非常享受这个过程。

  一个博学识广,一个聪敏好学。在别人看来枯燥的事,对他们二人来说津津有味。

  异族语言,山川地理,边疆局势,历史由来。凌昭也不局限于什么,皆是随手拈来。

  林嘉总是听得眼睛发亮。

  只当时两个人都想不到,仅是当作“知识”学的东西,会这么快就落到实践里。

第167章

  季白没有能力决定该怎么做或者该怎么走。但一旦林嘉做了决定, 具体到找船、雇人之类的细务,就是季白擅长的领域了。

  用过午饭,安排了诸人, 林嘉一行十六人连着马匹都登船出发。

  自西向东,地势有落差,西北风正刮,真个顺风顺水。

  五日后在河道转折处登岸, 又换马。

  定远侯沈赫城一人提督四镇兵事, 掌十五万铁骑。他的行辕在延绥镇榆林卫。

  林嘉上岸, 奔驰了两日, 终于到了榆林卫,直奔大都督府, 报了名号。

  沈赫城听了禀报不免诧异。因“义德公主”的名号, 前不久刚刚从邸报上看到, 还有印象。

  只这公主怎么出现在此?她此时应该已经抵达西疆塞外, 和亲疏勒才对。

  沈赫城猜到西疆可能有变,问:“公主殿下在哪里?”

  仆人道:“已经请到正厅。”

  沈赫城脚步铿锵,往正厅去。

  他的脚步声重,到了门口,林嘉听到,便站起来。

  门口进来了一个挺拔的中年男人。

  年轻的时候一定很英俊, 现在虽不年轻了, 却铁血阳刚。身上的气势仿佛凝成了有形之物, 令人下意识地想低头。

  林嘉已经见过皇帝皇后太子亲王, 但见到沈赫城的时候, 还是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经历过西疆的血火之夜, 她见到沈赫城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他一定杀过很多很多人。

  因杀过太多的人, 经历过太多的战阵,才磨炼出如有实形的气势,和锃亮逼人的眸子。

  但那双锃亮锐利的眼睛从进来后便一直盯着林嘉,目不转睛。天下闻名的定远侯好像被人定了身,一动不能动。

  直到林嘉上前一步:“可是沈侯爷?”

  沈赫城盯着她,问:“义德公主?”

  “正是。”林嘉道,“侯爷或已知,我奉圣命和亲西疆疏勒王庭。西疆如今生变,这信是和亲副使、詹事府左春坊左庶子凌昭凌熙臣手书,详情都在其中,请侯爷速览。”

  她说着,将那封信举到沈赫城身前。

  说是信,却并不是薄薄一张。因当时是在一小部落换的羊皮纸,也并没有信封可装。为防水,信纸折叠,外面包了厚油毡,又系了麻绳。

  拿在手里,便不是一张,而是一包似的。

  三封信都是这样。

  沈赫城接过信包,却盯着林嘉,问:“敢问殿下,是宗室哪一支?”

  林嘉忍住急躁的心,道:“我非是宗室,乃是兴王义女。”

  见沈赫城露出诧异神情,林嘉沉住气,道:“请沈侯先看看凌大人的信。西疆的事,真的很急。”

  季白站在后面,只垂着眼,沉默着。

  沈赫城走到里面转身,拆开了信包。解开油毡布,捏到羊皮纸,便察觉到,信纸里还裹了东西,

  打开,一枚几快忘记了的玉锁片映入眼帘,滑入掌心。

  岁月仿佛扑面而来,尘封的记忆唤醒。沈赫城猛地抬头,目光射向林嘉。

  林嘉也是呆住:“我的锁?怎在信里?”

  林嘉忽然,心中生出非常不对的感觉。

  那锁片明明给了凌昭,怎会包在这封信里!

  沈赫城握住锁片,一目十行地看完凌昭的信,狠狠捏住了羊皮纸,喝道:“都下去!”

  婢女仆人都退了出去。

  厅中只剩下沈赫城、林嘉和季白三个人。

  沈赫城盯着林嘉,那目光似是想穿透她的面孔,看到另外一倩影。

  林嘉的心中,升起了非常、非常不好的感觉。觉得有什么很糟糕的事正在发生。

  沈赫城盯着她,嘴唇动了动,问:“你是淑宁的孩子?”

  林嘉的头“嗡”地一声。

  因这一路,凌昭提了“定远侯沈赫城”太多次了。以至于林嘉都知道了他的许多信息。

  只林嘉早就放弃寻找父亲的念头,全没往那里想。

  可现在回想起来,凌昭告诉她的那些信息——

  伯府庶子,卫戍边疆,至今未归,连自己的嫡长子都未见过一面。

  时间、身份全都对得上。

  甚至连他十余年未曾现身的原因都对得上。

  一个真相呼之欲出。

  问题是,林嘉根本就不关心这个真相,也不关心眼前这个男人与她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林嘉关心的是:“信里到底写了什么?”

  不该是西疆之变吗?

  沈赫城凝视着她:“你持信而来,不知道我是你的生父?”

  仿佛,一阵细风拂过面颊,轻轻地,并不能掀起什么风浪,顶多小小涟漪。

  林嘉唇角紧抿:“我持信而来,是因为疏勒王身死,两王子内乱,疏勒分裂,正是大周战机。凌熙臣恐甘肃总兵钱振堂错失战机,故托我将消息带来给沈侯 ,望沈侯能出兵疏勒,趁机靖平西疆。”

  沈赫城惊讶,这个女儿流落在外,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才有了如今的模样。

  他道:“信里写的不是这些。凌熙臣写信给我,告诉了我你是谁。将你托付给了我。”

  【沈侯赐启:

  林氏嘉娘,从外祖母姓,绍文二年三月诞于淑宁公主府,生父不知何人。时为驸马所察,主托于宫娥,潜逃江南。

  既触怒太后,主暗囚于府,郁郁而终。嘉娘长于金陵凌氏,寄人篱下,人生坎顿。及笄而嫁,未半载又相离。

  太后薨,上来寻使归,血脉重逢。借称兴王义女,封义德县主。

  逢疏勒来求,进义德公主,使和亲。

  主遗女一锁,疑为嘉娘生父之馈。忠勤伯府之记,赫然其上。

  君侯若是物主,望怜弱女,尽父责。君侯若非斯人,亦是同族长辈,望代寻其父。

  使女有族,人有靠,魂有依。

  西疆有变,吾陷于此,或不能归。

  嘉娘为吾爱人,托于君侯。

  生还为人,或陷而为鬼,人间泉下,凌熙臣顿拜万谢。】

  刚才进门第一眼,看到这位公主立在堂中,虽风尘仆仆,衣摆都污了。可沈赫城一看过去,还以为见到了那个人。

  当年有位贵女惊马,他上去救了。许多贵女喝彩。一回头,于许多美人中间,一眼便看到了美人中的美人。

  淑宁公主。

  只他一个伯府庶子,不配尚主。不管有过怎样的情愫,偷摸的相会,最终,她出降权势赫赫的宣平侯府。人皆羡慕,道是太后宠爱,才降给自己的娘家。

  他也遵从嫡母之命,娶了出身差不多的妻子

  只冥冥造化,实难预料,最后竟是他承了家中爵位。只内阁要他以为国戍边为交换。

  其实便无内阁这要求,他也必定会奔赴北疆。一身武艺,怎甘老于后院,一生碌碌,无所建树。

  只这一去,不知道有没有命回,或许就马革裹尸也说不定。未经过战场真章,谁也不知道自己是战神再世,还是纸上谈兵。

  那时候太年轻了,没管住自己,终是又去见了她。馈以那枚自幼戴在身上的玉锁片,若身死,与她留个念想。

  本就该走了,转身的一刻,她细细的手指捏住他指尖,便令他走不动。

  至今都记得她的眸子,缠绵情意,如诉如泣。

  终是有了一夜露水,第二日奔赴了边疆沙场。

  一晃眼便五年过去了,他功成名就,以战封侯。一个庶子,证实了自己果然是战神再世。

  妻子在家抚养他从未见过的长子。那孩子是在他离开后才出生的。

  嫡母却疯了,几次欲要对长子下毒手。

  因嫡母最初的打算,是想让庶子先顶上去,待日后孙儿们长大,再想办法让叔叔把爵位还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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