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袖侧
甚至也并不趁机多见见她,见的时候也都是丫鬟小厮陪着,举止言语都不曾出格半分。
亦师亦长。
这样高贵净洁的一个人,林嘉实在不能接受任何人用任何想法去亵渎他。
但林嘉到底还是只说了大部分的事,却隐瞒了如今在水榭练琴的事。就怕杜姨娘不许她再去了。
“姨母,你要生气,骂我便是。”她道,“但你千万不能想岔了九公子的为人。”
杜姨娘凝视她片刻,看得出来林嘉的坚持和坚定。她对自己所描述的凌九郎坚信不疑。
杜姨娘沉吟片刻,道:“既九公子是这样的人,那你就好好地给人家干活。”
林嘉大喜过望,抱住了杜姨娘的手臂:“我就知道姨母最通情达理了。”
杜姨娘撇嘴戳了戳她的额头。
“只一个,你必须听了。”她冷着面孔道,“九郎再心善也是男子,该避还是得避。要叫我知道你作出什么于礼不合的事,我就把你关在院子里再别想出去。”
凌昭坦荡磊落,林嘉心里也不曾存过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当即便一口答应。
心想,我只承他一份善意,全了自己学琴的心愿,除此之外,再没别的了。
我若敢对九公子起什么龌龊心思,叫我天打雷劈,烂嘴角烂手指。
杜姨娘又嘱咐她:“肖晴娘的事你别管。你又不是她娘。你觉得是为她好,焉知她不是觉得你妨碍了她的青云路。我那匹褐色的料子给你裁个衫子,恁地老气,她都羡慕。你的好未必是她的好,你的不好未必不是她的好。别多管闲事。”
林嘉叹气,答应了。
待林嘉回了自己房间,杜姨娘却独自发呆。
静雨也算是三夫人身边颇有体面的丫头了,十二郎中了秀才,竟然连她的态度都变了这么多,实在触动了杜姨娘。
从前杜姨娘内心里隐隐看不上十二郎,因他不仅是嗣子,还唯唯诺诺地一副立不起来的模样。什么样的长辈也不会放心将自家的女孩子交给这样的男人。
可如今,十二郎眼瞧着立起来了。
情况真的不一样了。
只杜姨娘也不敢乱动。
她还不知道三夫人的态度变化,自然不敢妄动,怕触怒了三夫人。三房毕竟是她安身立命的根基,若连她自己都没了着落,还怎么照顾林嘉呢。
又想到凌九郎,那是个十二郎完全没法比的人啊。
他的婚事,听说就是四夫人也没法插手。
他高高在上,金光闪闪,的确令人仰望。但像林嘉那样天真地觉得凌九郎就是单纯的善良,杜姨娘是嗤之以鼻的。
林嘉还小,太不懂男人了。
只是听林嘉的描述,至少凌九郎的作风的确是十分君子的。毕竟世间还有道德、礼法,还有家风、脸面种种能约束一个人的行为,堂堂的世家公子、当朝翰林,便是有什么想法,也不至于在自己家里弄出太难看的丑事。
便先装着糊涂,先不管。
嘉嘉不想为妾。她十分晓得妻妾之分,若她真坚定,便不会出事。
若真出了事,说明她愿意了。不管是凌九郎也好,十二郎也好,杜姨娘拼着大闹一场,也要给她争个妾室的名分。
堂堂凌府,也不差这一副筷子。
有了这名分,起码日后的生活有了保障。
杜姨娘其实也没什么长远的计划或者深邃的想法。
以她的出身和身份,能把自己的日子经营安稳了,便已经算是富有人生智慧了。
林嘉还未及笄,这些事也不是杜姨娘想怎样就能怎样发展的,都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肖氏以为肖晴娘还睡着,隔窗喊她起来吃早饭,没动静,进去看才发现她人不在了。
正莫名间,人回来了。
肖氏问:“你什么时候出去的?”
肖晴娘支吾:“你在灶房里的时候。”
实在反常,肖氏狐疑诘问:“大清早的,干嘛去了?”
肖晴娘忙把梅枝一举:“这些天不是没胃口吗,我想折几枝花回来摆屋里,看着也胸口舒畅些。我听说六夫人日日都要有鲜花插瓶的。只我没看到喜欢的,觉得这梅枝不错,就折了回来。”
凌府湖畔有一片梅林,离排院可不近。肖晴娘大老远跑过去,其实挺奇怪的。
但肖氏却没再追问,接过梅枝看了看,忽然叹了口气。
“我给你找个罐子养起来吧。”她怅然道,“你爹就很喜欢养梅枝,他养得可好了,还能开花……”
却原来是被勾起了对亡夫的回忆。
倘若丈夫还在,她的女儿也该这样,就过着这种十指不沾阳春水,弹琴养梅的日子。
真叫人伤感。
肖晴娘逃过一顿骂,大大地松了口气。
家里并没有花瓠,她抱着肖氏给她找的罐子,赶紧回屋里去了。
第61章
午后林嘉去了水榭, 觑了空悄悄问南烛:“早上在梅林可见到什么人吗?”
南烛道:“见到姑娘隔壁那位肖姑娘。她进了梅林说要折枝梅枝,公子叫我帮她折了。”
明明都跟她说了不要进梅林扰凌昭。而且她最开始说的是要折花,并不是想要折梅枝。
她问:“她跟九公子撞见了?”
南烛道:“她被飞蓬吓了一下子, 叫唤了一声,我们都以为是姑娘你,跑过去一看才发现是她。”
还把公子弄得老大不高兴的。这一点南烛就不说了。
林嘉犹豫了一下,求证问:“九公子是第一次见到她吗?”
“不是。”南烛道, “上次她过来找桃子姐, 公子就撞见了。”
林嘉默然片刻, 知道都被杜姨娘猜中了。
肖晴娘果然是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林嘉歉然, 低声道:“九公子不高兴了吧?”
凌昭最不喜欢别人扰他清静了。
书斋孤悬水面,晨练在僻静的梅林里, 从这些小细节就能看得出来他的一些性格喜好。
帮肖家和凌昭牵上线的是她, 如今却因为她, 肖晴娘揣着些不可说的心思去扰了凌昭清静。林嘉总觉得愧对凌昭。
这种情绪表现出来就是沉默。
因为太沉默了, 被桃子察觉了出来。
“怎么了这是?”桃子有些诧异。
林嘉和桃子如今十分亲密。桃子像个知心大姐姐,又温柔又热心。她与桃子其实比和肖晴娘还更好。
当然也不敢说肖晴娘觊觎凌昭,这种事怎能瞎说,非但不能说,还得替她遮掩。
林嘉只说:“……她近日胃口不好,又听说我去梅林, 动了心思想去折梅枝, 不想扰了九公子清静。我这心里, 总十分不安。”
这个事, 南烛和飞蓬早上一回来就向桃子汇报了。
因为他们跟着凌昭在京城里实是见过很多相似的情形。比起来, 肖晴娘的手腕和说辞都算不上上乘的。
桃子一听就全明白, 只撇了撇嘴角。
林嘉说得遮遮掩掩, 桃子心下雪亮。
她笑吟吟地说:“这怎能怪你,你还能管着别的大活人不成?”
但林嘉总是怏怏,因为她内心里很想劝阻肖晴娘,可杜姨娘说,人各有志,劝也没用。她能感觉到,杜姨娘又说中了。
看她这模样,桃子眼珠一转,道:“你要实在过意不去,就帮公子做点东西表表心意吧。”
是个好法子。但林嘉问:“做什么才合适?”
因姑娘家不能随意给外男做这些东西。诸如荷包、手帕、鞋子、扇套、香囊这些会随身佩戴或者使用的都不合适,都有私相授受的嫌疑。
桃子既敢开这个口,自然就已经想好了:“做个锦囊吧,装印章盒子用的。公子最近雕了枚新章,我还没来得及给做。”
这不是公子随身佩戴的东西,是正经使用的东西,没有任何寄意在里面。
林嘉心下大安,就知道桃子是个妥帖的,决不是那种会勾着姑娘公子做不合礼法之事的婢女。
似红娘这种丫头,搁在正经大户人家不打死也要提脚卖了。所以《西厢》是闺中禁书。
她立刻答应了。
桃子给凌昭汇报了这个事。
凌昭不置可否:“不关她的事。”
桃子道:“我瞅着林姑娘为这个挺不开心的。”
凌昭顿了顿:“哦?”
桃子道:“肖家人本来跟咱们搭不上话,是林姑娘牵的线。如今肖姑娘却……咳咳,林姑娘知道公子一贯喜欢清静的,平日里就是她都不会随意往梅林里面去。我瞅着她为肖姑娘扰了公子的事挺愧疚的。”
凌昭:“哦。”
桃子接着道:“小姑娘家家的,常爱瞎想的。我怕林姑娘多思多虑,就跟她说既觉得对不住公子,那就给公子做个锦囊装印章用,表表心意。我是想着做这个东西也没有什么大防,也用不了多少布料,还能让林姑娘缓解心情,正合适。她答应了。”
凌昭肯定道:“你做的很好。自己去领个赏封。”
为什么自己领呢,因为桃子掌着凌昭内院里的钱箱子呢。赏封这东西,就归桃子管。
桃子还没说完,继续汇报:“还有个事。”
她小心地道:“芫荽找青梨打听公子最近是不是没歇好午觉。”
凌昭的脸色淡了下来。
凌昭安排了林嘉在他原来歇午觉的时间过来练琴、制颜料。他午觉原是歇在书斋后院的正房里的,如今林嘉在后院厢房里,他便避到前院。
当然就是不避也不大可能睡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