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袖侧
于旁人眼里,肖家又是得老太太庇护的,便是有人想到了,也不会去做那个出头鸟。谁也不傻。
这事,如今由凌昭来提,正合适。
老夫人叹道:“当年来的时候小豆丁一个,一眨眼就长大了。”
她道:“他姐姐才刚刚出阁,他娘正难过,且等几日,我与她提。”
老夫人心里有数,凌昭便点点头。
十一月初,秦家来人接三夫人回娘家小住。
老夫人微笑,心知十二郎的婚事大概是有眉目了,慈蔼地同意了。
三夫人回去了娘家。
这段时间里,三夫人和娘家已经沟通好了。
凌延尚未除服,还不能开始走礼。但可以先插定。
在秦家,三夫人将一支贵重的珠钗插进了秦七娘的发间。
为凌家十二郎凌延,订下了秦家七娘秦佩莹。
嫡女听着虽有面子,但三夫人和凌延还是更愿意要一个温顺恭谨、事事听话、处处贴心,能被他们拿捏在手心里的媳妇。
秦佩莹低眉顺目,一副羞涩模样。
袖子抬起,遮住了嘴角一丝功成圆满的笑意。
作者有话说:
【注】:引用台词出自《牡丹亭》。
第74章
肖氏面临着一个选择。
她的女儿已经出嫁了, 她的儿子也长大成人了,她不适合继续住在和园子联通,又能通向女眷生活住地的排院了。
她如今的选项有几个。
一个是让肖霖独自搬到外院去, 他肯定没有资格独自住一个院子,大概是要跟那些门客之类的人挤一挤。肖氏则继续留在排院。好处是她继续拥有一个清净的生活环境。
一个是她和肖霖干脆搬到城外去。老夫人在族里能提供一套独门独院的房子给她住。好处是离族学近,肖霖可以走读。而且离肖晴娘也近了,溜达过去就能见。
再一个是, 她和肖霖搬到凌府后巷去。最后这个在老夫人眼里根本没什么好处, 她压根就没提。
是肖氏自己考虑之后, 主动提出了最后一条。
肖氏有自己的考量。
搬到城外虽然方便了肖霖上学, 但那样就没法去凌九郎那里旁听了。
探花郎不藏私地亲自指点!这是凌四爷病逝才撞到的机会,且还有时间期限。等以后凌九郎守孝结束, 起复回京去做官, 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肖氏凭自己上哪去找这么好的老师。所以她肯定是要留在城里的, 这样肖霖旬日回来就可以去水榭那里听课。
但女儿已经安稳出嫁, 儿子旬日才回,居住环境的重要性没有那么强了。
园子直接通往外面的门日常都是锁着的,排院这个位置要出去还是得通过六房拿对牌从内宅走二门。
出去得勤点,在六房管事的仆妇那里多少得受些脸色的。委实没有直接住在外面方便。
徐妈妈找管事查了之后来劝她:“后巷人多且杂,没有空的整间院子了。只能挪出三间正房来。”
肖氏却说:“我和虎官儿只有两个人,三间房尽够了。”
其实还有一点肖氏说不出口。
肖晴娘嫁了之后, 小院里只有她一个人, 夜里实在是太静了。肖氏一个人睡不着, 常失眠, 白日里便头痛。
隔壁三个寡妇白日里都没什么人气儿, 暮气沉沉。
肖氏很怕自己变成那样子。她从前嫌弃后巷杂乱, 如今只想多沾沾人气儿。
在肖晴娘出嫁后, 隔壁肖家搬离了排院。
最南端的院子住着三个没有生气的女人。中间的院子一空下来,排院一下子寂静了。
杜姨娘尤其怅然,坐在墙根下晒太阳的时候,听不到隔壁半点声音了,常觉得寂寥。她整个人都有点没精神。
“你说我是不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她跟林嘉念叨,“要回夫人那里去,我又得日日早起,天天请安,还得打帘捧盂,哪有现在日子好。我怎么就不知足呢?”
林嘉道:“你就是吃太多,又不动,闲出来的。”
说着,林嘉朝杜姨娘嘴里塞了颗油枣果子。
杜姨娘砸吧了砸吧,道:“炸得还轻了点,再过一遍油。炸不透香味出不来。”
林嘉道了声“好嘞”,哒哒哒回灶房去了。
小宁儿眼巴巴地等着吃炸油枣果子,王婆子笑。
天气一天冷过一天了。
桃子过来串门:“我得了几块银鼠皮穿不着,拿过来两块给林姑娘和姨娘。”
桃子是体面大丫鬟,她身上就套着银鼠皮的比甲呢。看着就暖和。
这种东西哪有什么“穿不着”,谁会嫌多。
林嘉尬笑,偷眼看杜姨娘。
不聋不哑不做阿翁。杜姨娘揣着明白装糊涂,只亲热跟桃子说话:“这怎地好意思!”
嘴上这样说着,还是接了。
桃子脸上的笑益发地真心了。觉得杜姨娘是个妙人。
待她走了,杜姨娘说:“咱不能太招眼,皮子缝在里面吧。”
桃子的穿法是皮子外翻。别人一看就知道她穿的是皮袄。
缝在里面就是外面是布料,若不解开来看,不知道里面是棉花还是皮子。
没有外穿长脸,但脸有什么用,暖和又稳妥才是杜姨娘要的。
林嘉都听她的。
她悄悄告诉杜姨娘一个事:“十二郎的事好像定下来了。”
“咦?真的假的。”杜姨娘惊讶,“你怎么知道的。”
林嘉道:“刚才桃子姐在屋里和我说话的时候,悄悄告诉我的。”
“定了谁?”杜姨娘精神一振,“她消息可靠吗?”
当然是可靠的。
因为桃子的消息源头是四夫人。
纵然四夫人如今守寡,不能再像从前那样随心所欲四处蹦跶了,也不妨碍她的八卦渠道依然通畅。
于是四夫人告诉了凌昭,凌昭告诉了桃子,桃子受命过来告诉了林嘉,让她安心。
“是秦家的七娘。”林嘉帮着杜姨娘回忆,“性子最软和的那个。那次你回来还跟我说,她跟你说话来着。”
她这么一说,杜姨娘就回忆起来了。
“她生得最好。”杜姨娘肯定地说。
她们倒没关心什么嫡庶。
什么嫡女庶女的,那是四夫人才关心的点。对于杜姨娘和林嘉来说,不管嫡庶,都是高高在上的大家闺秀。
“他定下了这样好的未婚妻子,能踏实下来了吧。”林嘉眼带期盼地看着杜姨娘,“以后能安生了吧?”
那些什么“订了亲娶了妻就能稳重下来”的话,不过是当时杜姨娘用来安慰林嘉的。
林嘉当时小,信了。然后当成浮木一样抱着,就一直抱着了。
杜姨娘也不能现在说其实她心里一点都没谱。
大人是不能对小孩说这种话的,很容易让小孩的世界天都塌下来。
她只能含糊道:“是吧。”
林嘉欣欣然地说:“其实好久都没看见他了,他如今也是秀才了,想来也该长进些了。”
然而杜姨娘想到凌九郎旬日里将郎君们拘在水榭里半日,想到三夫人又定要十二郎旬日里陪她用一餐饭,想到据说凌九郎给弟弟们留的课业让郎君们叫苦不迭……
她还想到三夫人赏给林嘉的白玉镯,想到三夫人突兀地给秦家姐妹介绍了她。
再看看手里还没放下的银鼠皮,杜姨娘心里愈发地没有谱了。
可所有这些事情,其实都不由得她和林嘉来掌控。
她们两个就是水面上的小舟,哪边浪头大一点就被哪边推着走。
杜姨娘眼睛一闭,只装瞎。
桃子回禀凌昭:“银鼠皮杜姨娘收下了,也没多问。”
“炭火的事我问清楚了。杜姨娘是姨娘的份例,给的是无烟炭。林姑娘是按着亲戚的例,给的是普通的炭。”
“冬日里难熬,林姑娘和杜姨娘为了把屋子烧热点,她俩冬日里就挤在一个屋睡,这样暖和。”
正经主子供应的是银丝炭,无烟无臭,不刺眼睛和鼻子,不会嗓子不舒服。
后宅里几个主院落的正房都有地龙。
其他的院子和前院小郎君们的寝院,就算没有地龙也有火墙。
凌昭一辈子没尝过为了暖和一点大家挤一起睡的滋味。
这事在桃子看来其实太正常了。她们丫鬟也是这么操作的。冬日里都喜欢给主子上夜,为啥,因为主子的屋子里暖和。
睡通铺的粗使丫头们,干脆挤一个被窝,被子也合着盖,更暖和。
桃子还在做三等丫头的时候,手上也生过冻疮的。
如今排院这里,南院的三个寡妇死一样寂静,白日里也很少开院门。
肖家搬出去后,凌昭行事方便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