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经论道的太后 第41章

作者:赤色鸳鸯肚兜 标签: 古代言情

  郑焕这厢看见景妃又在做针线活便皱起眉头道,母妃怎的又做这些了,前日里眼睛才好了的。

  景妃叹道,不妨事,我给咱们榕哥儿做一床百子被,这东西要的精细,大婚的时候再做便赶不上了。等明年开春了,你便向你父皇请旨,到时候准备准备,正好能用上。

  咱们榕哥儿同旁的孩子不一样,他母亲生他时尚且年幼,身子不足,榕哥儿如今身子骨弱些,想来也是娘胎里带来的弱症。

  当年,他母亲是受罪了,落了一身的病,自从有了榕哥,便再没有个一儿半女的,想来往后也是不能够了。

  榕哥儿是你的嫡子,身子又弱,咱们万事都该十二分当心才是。

  景妃兀自说完停了一会儿又问道,焕儿,你同中书大人家说得怎么样了,要是彼此都满意就在年前把事定下来吧。

  一提这事更让郑焕糟心了,他叹了口气道,母亲糊涂了,这事哪里是儿子来商议的,平日里都是他母亲同梁家来往,原本听着梁家像是愿意的,只是前日里听说他们家的女儿不乐意,仿佛是恋上了四弟,正跟家里闹别扭呢,怕不是中书大人两头都想攀着。

  你四弟?

  可不是,那么个小毛孩子真是被父皇给惯的没边了,父皇日日将他带在身边,事必躬亲的指导教诲,让儿子在一旁看着情何以堪?

  这便罢了,如今早就同梁家说好的婚事,四弟也要来插一杠子,刚上朝待了几天呐,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母妃且瞧着吧,往后有他闹腾的。

  景妃深知自己儿子的性子,连问他,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你怎么他了?

  谁知郑焕轻描淡写道,我能怎么着,我不过跟他提了一嘴他亲娘李氏,让他自己好好琢磨去吧,免得以为自己是嫡子,真比咱们高一等呢。

  景妃大惊,痛心道,焕儿,你糊涂啊,满宫人都知道的事,你见着谁同你四弟说了,偏生你要在他面前提,万一把你母后惹恼了,你从今往后还有什么前程?

  郑焕不以为然道,母后莫急,儿子只不过推波助澜罢了,怎会自己同他说呢,那是惠亲王家的小子说的,赖不到我头上。

  顿了顿又接着道,母妃只怕惹了母后,怕什么呢,不惹她便有前程了吗?

  儿子这几年算是看清楚了,不论怎样,母后的心永远也偏不到我头上来,既如此,与其眼巴巴等着别人可怜咱们,倒不如自己放开手脚搏一搏,兴许便有出路了呢?

  景妃此时只觉得心乱如麻,怪到前一阵子皇后领着郑灿上皇陵去了,想是母子两个把事挑破了,皇后惯会做人,这才到皇贵妃园寝里头认祖归宗去了。

  思及此她对郑焕道,你真以为凭着你三言两语便能让你四弟同皇后隔心,未免想的简单了些,便是你四弟年纪轻,你母后又在宫里待了多少年?

  谁知郑焕还是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只道,母妃还是不了解人心,亲骨肉尚有吵架拌嘴的时候,只要种下了疑心的种子,迟早有一天会找到缝隙生根的。

  苏泽办事还是一贯的靠谱,没两天便把榕哥儿生辰那天赴宴的宗亲少年们查了一遍,连宴席上的玩笑都一段不落的呈给了我。

  果不出我所料,看着仿佛是不经意,却处处都是精心安排的。

  事已至此,我不免觉得我同皇帝着实是大意了,惹得郑灿这样被人惦记,只想着急匆匆的培养继承人,却忘了掩人耳目,收敛锋芒,如今才让人这样使了心思。

  如此,我只好私下同皇帝进言道,陛下劳心栽培灿儿是好,可是即便有心扶持郑灿,也要顾及其他皇子和大臣们,年少固然得意,只是太过耀眼,到时候盛极而衰便得不偿失了。

  皇帝听了沉默良久才道,子润,你知道的,自从母后去世,朕的身体已经不如从前了,朕实在是太过着急了。

  他的话让我有些伤感,但还是道,陛下最近劳累,不过是政事繁杂所致,如今,陛下龙体安康,正是年富力强之际,何至于作此想呢?咱们且不急,一步一步稳稳地看着咱们的儿女才是。

  皇帝握着我的手,良久才道,朕本拟定了旨,等过了年,让灿儿到兵部锻炼锻炼,既如此,便暂且搁置吧。先让他在朝廷上多长长见识。

第十二章 驸马

  景效二十七年,春。

  我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愣愣地发着呆。

  镜子里的人皮肤黯淡松弛,眼角的细纹已经藏不住了,任凭梳头宫女再如何手巧,也藏不住鬓角的丝丝缕缕的白发。

  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皇帝听了我的话,果真没有再在朝堂上对郑灿过多的特殊对待,反而开始器重年长的皇子们。

  尤其是郑焕,不仅去年擢升了布政司使,连榕哥儿都进翰林院当差了,这可让景妃大大的欣慰了一把。

  灿儿在朝堂上听了两年政,去年才去了兵部做库布令,官职不高活儿不少。

  这也是我思虑许久才请皇帝安排的,兵部虽本身紧要,库布令官职却不高,正好磨一磨他的性子。

  加上公务繁忙,也省得他总是一门心思地想那个梁家的姑娘。

  前两年,我以郑灿年纪渐长为由,将他迁出了皇后殿,让他住到了上书房近旁的训台馆去。

  并且告诉他,不用惦记着来看我,只安心为朝廷办差是正经。

  我看不着他的日子里,他有没有安心办差我也不担忧了,自然有皇帝管他。

  我还私下里告诉景妃,皇帝认为郑焕贤达仁孝,有高祖之风,对他寄予厚望。

  榕哥儿年仅十六岁便能临朝听政,供职于翰林院,也是皇帝顾念于此的原因。

  景妃虽说一开始有些受宠若惊的惶恐,但经不住我一碗接一碗的迷魂汤,再加上郑焕这几年也的确得力,虽说总有些自己的小心思,但是看破不说破的。

  景妃如今也信的八九不离十了。

  这些都还好,最让我气恼的只有一件,便是我那个二傻子闺女郑烁。

  不知她到底在外头犯了什么糊涂,竟不知从哪里拉来一个街上要饭的,闹着要将之招为驸马。

  若不是我这些年处理各种事物早练就了一身宠辱不惊,喜怒不形于色的本领,怕不是要当场被她气死。

  是不是要饭的暂且不论,关键还是个不会说话的哑巴。

  据阿烁自己所言,那时西街上来了一伙子亦讨亦盗的乞儿,个个口不能言,却都有几分功夫在身。

  阿烁她们原想将这些人安置进悲田院里头,一来给他们个安身之所,二来让他们在悲田院里头做些护院搬扛的力气活儿也好彼此安生。

  谁知那领头的人是个少年,却很有些执拗,表示自己不愿被人施舍,不要嗟来之食。

  宁愿被关进府尹大牢也不肯带着兄弟们住进悲田院。

  阿烁不服,便日日赶去劝说谈判,也不知是怎样一番使出浑身解数的痴缠打斗纠缠不休的,总之后来还是跟着阿烁去了。

  据林漾所言,那少年年纪不大,却是习得一身好武艺。

  尤其箭法出众,说是能百步穿杨,左右开弓,他领着自己的弟兄们进了悲田院以后,便同阿烁日日相处。

  以致后来,两人竟互生情愫。

  阿烁一开始不曾对他坦白过自己的身份,却提前跑回宫里同我说要招他为驸马。

  我并不是多看重家世门第的人,要说门第,世间再没有比皇室更高贵的了。

  可是至少也要家世清白,身体康健吧。

  那孩子父母籍贯一概不知便罢了,竟还有口疾,让我如何能同意?

  尤记得那日,阿烁从宫外回到宫里同我说母亲,儿臣遇到了此生要共度一生的人,儿臣要招他为驸马。

  阿烁,他是从哪里来的,父母是谁,籍贯在哪里,为何有口疾,如何来到京城,这些你竟一概都不曾问过么?

  母后从不介意你未来驸马的家世门第,哪怕平庸些也无妨,可是你这般为自己择婿,不觉得太过草率了么?

  云朗曾经受过太多的苦难,儿臣不愿揭他的伤疤,也不在意他过去怎样。儿臣只想同他过好以后的日子,母后若觉得云朗身份不堪,实在有辱皇家体面,儿臣也不强求,只求母后同意儿臣放弃公主的身份,做个普通女孩儿。儿臣如今长大了,必不叫母亲为难。

  对了,那个孩子连名字都没有,云朗是阿烁为他起的名字。

  我看着自己从小到大如珠似宝般供着的女儿,如今信誓旦旦的说,她要为了一个不知底细的男的不做公主,不做我的女儿。

  只为了跟那个男的在一起。

  我觉得心里有一股苦水,仿佛要决堤似的汹涌澎湃着,可是我说不出口。

  我想过无数种法子,将她禁足在宫里再不叫她出去。

  将那个叫云朗的抓起来严刑拷打,或者将他掺和到犯人里头流放到边疆永不许进京。

  可是物极必反,我知道没有用。

  我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将她稳住,我十分疲惫地倚在靠枕上,眼神哀伤的缓缓道,阿烁,母亲前日里病了,如今也没有好利索,你一回来不问母亲如今身体怎样,只张口闭口地不做公主,你心里头当真就没有母亲么,母亲死活你也不在意是吗?

  母亲,儿臣没有,儿臣不是这么想的!

  阿烁看着有些着急忙上前道,舅母前日里同儿臣说母亲已大好,这才……

  哪里有那么容易好利索呢?

  我近来身体已经大不如前了,母亲没有别的想头,只想让你们在身边边多陪一陪罢了你既是回来了,便先在宫里同母亲住一段时日吧,至于你要招驸马的事,我得同你父皇商议,这事我一个人做不了主。

  她听了我这样的话方才没有了适才那股破釜沉舟的气势,安稳了起来。

  我也是无法,只好召了林漾进宫,再细细打听一下那少年到底如何。

  意料之中的,林漾一见我便赶着向我请罪,说是她自己不好,教坏了公主。

  我心里本来是气的,可是她这般一说,我倒不知该气她什么了,毕竟也是我自己当初说让阿烁帮舅母做事的。

  况且,儿女情长的事,莫说林漾了,便是手眼通天的神仙也管不着。

  据林漾所言,那个孩子虽口不能言,却极通文墨,身上有功夫,箭术高超。

  最要紧的是在她看来,是个品行端正的孩子。

  她曾经试探着问过,说是籍贯在北疆,具体什么州县记不清了,后来家里遭了战乱父母兄弟都被鞑子杀了。

  大一些便流落到了江湖上,前些年受了伤又被同门的赶了出来,几经周折才到了京城。

  我听了不由得苦笑,多好的话本子呀,朝廷里的公主爱上了江湖的亡命徒。还要为了他放弃身份浪迹天涯。

  我将此事告知皇帝,谁知皇帝并没有过多反对,只道,阿烁是公主,原不指望她能得嫁高门增光添彩的,一切都要以她中意为先。

  古来许多圣贤皆发与草莽寒门。既然他文武皆通,想来也不能是个酒囊饭袋,只要内里头有才华,对咱们姑娘又死心塌地,还怕他出身寒微么。

  皇帝的话说的有道理,我只好再重新思量一回。

  那个孩子,我曾经倒也见过一面,上回临近年关之时,我亲自到悲田院去接阿烁回宫,见到阿烁身旁跟着的一个少年。

  模样虽说也算周正,但是一看就是长久在外头摔打惯了的人。

  不似我见过的这些意态风流的京城公子们,他不能说话,却总是眼眸含笑的看着身旁哇啦哇啦说个不停地阿烁,偶尔会点点头。

  我当时虽说见了但也没当回事,想着不过是个玩伴罢了。

  阿烁话多聒噪,能找到一个肯认真听她说话的玩伴也是难得,遂没有过多干预。

  这般想想,我的心也不免动摇了些。

  阿烁的性子早惯坏了,往后不论嫁入那哪一户高门,都免不了有一堆的姑舅姊妹相处。

  哪怕往后建了公主府,她的性子又那样憨直,免不了小吵小闹的。

  与其如此,不如选一个没有根基的招赘进来,也好安生过自己的日子。

  再者,也不论他以前是什么人,总之在我们手底下还能翻了天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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