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良缘 第65章

作者:鹊上心头 标签: 爽文 甜文 古代言情

  除了土炕,其余家什皆被烧毁,而土炕也只剩下一个焦黑的土包,什么都没有留下。

  两人不过用了一刻,就里里外外转了一圈,被烧毁的屋舍一眼望到头,当真是什么线索都留不下。

  沈素凝不由有些丧气,但姜令窈却若有所思道:“方才那牙子反复说这一处宅院闹鬼,说每当有雨水时就会有鬼哭之声,对否?”

  沈素凝道:“正是如此。”

  姜令窈眯了眯眼睛,快步来到窄小的庭院,在院子里四处看去。

  靠着左侧房的小厨房已经烧毁,只剩下灶台,上面的锅灶已经被人取走,留下了一个黑漆漆的窟窿。

  小厨房对面用来存放木柴的棚屋只剩下一块黑漆漆的地面,而在棚屋边上又一片半人高的杂草,慌乱地生长在破败的庭院里,给这一处焦黑的院落增添了几分生机。

  姜令窈一步步往前走,她从沈素凝那接过长剑,一点点拨开茂密杂乱的杂草。

  “若是因雨声激发鬼哭,那关键之处一定在院落里。”

  随着姜令窈话音落下,长剑嘭的一声触碰到什么坚硬的东西。

  两人对视一眼,一起钻进杂草里,并在庭院的最角落看到了一口被杂草覆盖的水井。

  费力拨开水井上面层层叠叠的杂草,一口早就被废弃的枯井出现在两人面前。枯井的口沿因为多年的雨水冲刷和杂草覆盖布满青苔,却因未被火烧而成为这个院落里看起来最崭新的旧物。

  姜令窈弯腰往里面看去,只能看到井壁里斑驳的青苔和黑漆漆的井底。

  因为是自家院子里打的小水井,井口很小,只能容纳木桶进出,根本无法下人。

  姜令窈微微蹙起眉头,她从怀中取出火折子,打开后让火苗微微窜起,悬停在井口上。

  不过三两吸工夫,火苗便开始翩然起舞,随着从井底窜上来的风轻微摆动。

  可见,井底并未完全堵死,还有风口或水道存在。

  当井口太过狭窄幽深,两人即便把火折子深入京中,也看不到里面的情形。

  姜令窈道:“宛平同京中一般无二,自家若有钱得挖水井,那么打出来的都是苦井,井水不能吃,只能洗衣沐浴之用,若要吃甜水,就得寻了水铺来送。”

  “他们家中这口井,应该就是苦井,只是荒废多年,又覆盖了重重枯草,每当阴雨天井底干涸水道涨水,就会有卷起来的风在井内回荡,所以就有了鬼哭之声。”

  早年或许是因为李家死绝太惨,以至于下雨天或刮风天的风声,让人错以为是哭声。后来杂草丛生,一团团遮盖井口,这哭声便坐了实。

  姜令窈垂眸看向这窄小的井口,突然道:“若是一个人早就不想活,要烧毁家中全部,那他唯一想留下来的东西,会放在何处?”

  沈素凝眼睛一亮:“会放进水井里。”

  只有把东西深深藏进水井里,才不会被烧毁,即便有人要从此处打水救火,大抵也不会去特别关心井中是否还有它物。

  沈素凝问:“师姐,我们要找什么?”

  姜令窈微微一愣,片刻之后,她却摇了摇头:“我也不知,我不知李宏是否会留下线索,也无法特别肯定李宏就是我们要找的人,但我们已经到了这里,已经看到了这口井。”

  所以,为何不试一试呢?

  姜令窈跟沈素凝一人取了一根长竹杆,伸进井口里,在井口处的每一块泥砖上轻轻敲打。

  她们敲得很仔细,一下又一下,只能听到清脆的声响。

  直到姜令窈敲到井口靠里一块泥砖上时,敲出来的声音却并不清脆,反而有种回荡的空灵之感。

  两人不由对视一眼,沈素凝看了看那泥砖的位置,对姜令窈道:“师姐你拽着我的腰,我去打开看看。”

  碍于井口狭窄,两个年轻姑娘都无法进入,那么李宏就更不可能钻进去,所以特殊泥砖的位置就在井口下三四行处,把手伸进去刚好可以碰到。

  姜令窈紧紧抱住沈素凝的腰,沈素凝轻巧下弯,手中的匕首异常锋利,在那泥砖四周划出一道明显的凹痕。

  沈素凝手上很有力气,她上下左右敲击记下,就把那块泥砖整个起了出来,起出泥砖之后,沈素凝便匕首往空口中往里试探。

  下一刻,两人都听到了清脆的“咚”声。

  姜令窈道:“小心些。”

  沈素凝闷闷嗯了一声,她把匕首交到另一只手上,然后便伸出手,探进了空口处。

  不多时,姜令窈就看到沈素凝从里面挖出来一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盒子。

  姜令窈扶着沈素凝站稳,才结果那个盒子仔细探看。

  盒子外面紧紧包裹着隔水的油纸竹套,打开竹套和油纸,里面便是一方铁盒。

  大抵因为一直藏在砖洞中,铁盒上并未有多少锈斑,看起来竟还有些崭新样子。

  铁盒上挂了铜锁,沈素凝眉头都不眨一下,便用匕首扭断了铜锁的挂栓,打开铁盒之后,里面还有个防虫防蛀的紫檀盒。

  这一层层包裹,当真是细心又仔细,也说明这个盒子对李宏到底有多重要。

  姜令窈打开盒子就看到里面放了一封信。

  或许怕纸腐坏,这封信的信套是用锦缎而做,打开锦缎信套,里面是一方锦帕。

  案子都查到这里,姜令窈也不打算在多瞒沈素凝,除了她身份不能说,其他倒是可以知无不言。

  姜令窈双手不由有些颤抖,她打开那方竟怕,发现上面的字是用绣线仔细绣成,难怪多年不坏。

  姜令窈深吸口气,一字一字看了起来。

  信上说,当年他负责检校乔太傅同景德帝暗通款曲,藏匿景德复辟证据的口供卷宗。

  他发现,其中有两名乔太傅的学生,一个叫李信,一个叫赵忠,两人一开始都说对此事不知,但在一名锦衣卫审问之后,两人皆是改了口供。

  一个说亲眼所见乔太傅迎回了景德帝的信物,另一个则说乔太傅还派人联系京中其他勋贵,妄图谋反复辟景德帝。

  两个人皆是乔太傅的亲传学生,因为两人的口供,以及乔太傅家中的仆役证词,乔太傅妄图复辟景德帝,以篡国不忠,大逆不道之罪,被判满门抄斩。

  念其是太子恩师,在景德年间力保太子,因此不牵连其九族,不以枭首示众,只命其一家自尽。

  姜令窈看到此处,已是泪流满面。

  她捧着锦帕双手细细颤抖着,从心底深处翻涌上来的痛苦和不甘,几乎要压垮了她的神智。

  沈素凝看到她如此,忙上前环住姜令窈的肩膀,焦急地道:“师姐,你别哭,别哭啊。”

  姜令窈靠在她怀中,哭得肝肠寸断,悲伤欲绝。

  当年三岁的他被姜之省紧紧抱在怀中,眼睁睁看着父亲母亲皆是一身素服,家中的所有人都欣慰地看着她,目光里有着诀别和不舍。

  他们可以赴死,但三岁的小女儿却还有大好人生。

  姜令窈至今依旧记得,母亲最后用斗篷捂住了她的眼睛,告诉她:“窈窈,以后你要叫姜叔为父亲,姜家会是你的家。”

  母亲的手冰冷冷的,可对于姜令窈来说却是那么温暖,令她每每留恋难忘。

  母亲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便是:“窈窈,忘了乔家,忘了你祖父,忘了我跟你父亲,从此以后,你就是姜家的六小姐,你叫姜令窈。”

  姜令窈哭声回荡在满地废墟的院落里,也隐隐约约传到斑驳的房门之外。

  苦涩,却不悲切。

  那是隐藏了十五年的痛苦,苦得让人心肠寸断。

  一个大红身影立在门外,他垂着眼眸,整张脸隐藏在幽暗里。

  这一刻,金乌躲进云层里,天地之间只剩一片黯然。

  天似都黑了。

第72章

  当年事发时姜令窈只有三岁。

  家中发生的一切她都不懂,若非生离死别太过惨烈,寻常的孩子恐怕都记不得三岁时的旧事。

  但也就是那撕心裂肺的离别之痛,让姜令窈记忆到今日,这十几年来,她未曾有一日忘却。

  待得今日,她再看祖父名讳,再想起当年的旧事,又怎能不痛彻心扉?

  姜令窈这一哭,似乎要把心里的愤懑都痛呼出来一般,又委屈又苦闷,那一声声嘶哑的哭声,听得人心中酸涩极了。

  沈素凝一直紧紧扶着她,待得姜令窈终于冷静下来,她并未问姜令窈为何如此,只道:“师姐,剩下的信咱们回去看,我们回家吧。”

  姜令窈点点头,她用帕子擦了擦脸,勉强冲沈素凝笑道:“吓着了吧?”

  沈素凝摇了摇头,她一贯没什么表情,总是冷冷清清的,但此刻,姜令窈却能感受到她的关心。

  “师姐,当年师父离京的时候,我也是这般,”沈素凝道,“我无父无母,师父把我收为义女,养育我长大,离开他我便觉得天都要塌了。”

  还好当时有姜令窈,是她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陪自己度过了那段慌张的岁月。

  姜令窈听她谈起往事,就知道小师妹聪慧,多少猜出这案子同姜令窈有所关联,才会有此一言。

  姜令窈用帕子仔细擦干净脸上的泪水,神情重复坚毅之色,她道:“我们回家吧。”

  待得斑驳房门打开,外面是安静的巷子,并无闲杂人等。

  姜令窈把那木盒仔仔细细塞进袖中,然后便跟沈素凝一起骑马来到巷口,对守在巷口的衙役吩咐几句,就迅速回了姜家。

  这一次,姜令窈当真没什么心思洗漱更衣,她直接翻窗而入,一边让行云守好房门,一边才重新打开紫檀木盒。

  盒子里的锦帕她已经看过了,里面皆是李宏的叙述,当时有人暗中给了他五百两银子,让他改掉那一段口供记录,并许诺他事成之后可以给秀盈赎身,两人远走高飞。

  李宏当年为了给秀英赎身,几乎愁得日夜都睡不着,如今这么多银子放在眼前,他又如何不动心?

  其而且当时乔太傅的罪名已经定下,他一个检校,如何能与把乔太傅都拉下马的人抗衡?于是李宏左思右想,还是决定拿了钱带着秀盈走人。

  但两口子来到宛平之后,他亦听说乔太傅满门皆亡,左思右想,还是觉得心中有愧,于是便让已经改名换姓的林秀红绣下了这一方帕子。

  若是将来当真有机会,他还是不想让乔太傅一家就这般含冤而死。

  姜令窈又把锦帕看了一遍,然后便摸了摸信套,在里面摸出一张纸。

  虽说年代久远,十五载匆匆过去,但这张纸被重重保护,竟然完好无损地保留了下来。

  只除了纸张泛黄,其余皆无大碍。

  姜令窈深吸口气,把这张纸徐徐展开。

  那是一页卷宗书录,卷宗上有记录某年某月某日,谁人审问,证人如何所言,最后有所有人的签字画押。

  审讯的内容跟李宏所描述一致,但上面有审问人的名字,当年审问的那名锦衣卫,名叫薛定山。

  姜令窈双手一抖,她难以置信地抬起头,下意识看向了守在门口的行云。

  行云陪着她一起长大,对她的身世一清二楚,此时间她双目通红,一直盯着手中的东西,行云也是揪起一颗心。

  猛然被姜令窈满是血丝的眼眸看过来,行云心中越发难受,下意识问:“小姐,可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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