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 第54章

作者:道玄 标签: 宫斗 天之骄子 情有独钟 宫廷侯爵 古代言情

  董灵鹫刚要开口,他就先行一步说:“我们一定是两情相悦。为了不负此情,臣一定将户部的底儿摸个清清楚楚,拿捏住他们每一个人的把柄,然后逼他们祝福我跟太后娘娘。”

  太后:“……你这说话放肆的习惯是什么时候学的,得改。”

  她反思了一下自己,心道,我也没有太宠他啊?

  作者有话说:

  太后:我觉得我也没宠他啊。

  (旁边是经常霸占主人怀抱、欺负皑皑、无恶不作、尾巴翘到天上去的小郑喵)

  存稿箱没了,最近精力不够,学校的事情比较多,应该要单更一段时间。

第60章

  所谓的“门路”, 不止是身为秉笔太监的许祥有。就是京中的世家大族、公侯门第,也不乏将子孙后代送入朝中为官的“门路”, 只不过那都是一份清贵闲职, 大多只有名声体面,而且他们拿到的俸禄,实际上还不如走门路时付出得多。

  这里面的门道不好详说,大殷并非新立之朝, 往前数有一百五十余年的历史, 明德帝之前还有十几代皇帝, 其中虽不乏昏庸、残暴、无能之辈, 但大多中正平和。只是明德帝继位之前, 正好达到了一个积贫积弱的衰弱期……皇权式微,官场也说不上有多干净。

  本朝能够延续至今,还有越来越强盛的景象和征兆, 都仰赖孟臻与董灵鹫这对夫妻合作伙伴的深思熟虑,要是两人都无病无灾、长命百岁, 往后看,又能保下几十年的国运。

  惠宁二年冬月,耿将军清缴地方“匪祸”, 持着皇太后手谕杀除污吏时,郑玉衡领到了一份末等官僚的绿衣公服。

  文官跟医官的服饰样式大抵相同, 身上的绣图配饰差别不大, 但太医院所属的官员,公服大多是一种颜色的范围之内,但到了六科中正经文官的身上, 衣袍的颜色大有规定, 这样的绿衣小吏是没有上朝资格的。

  不过这样也好, 他还怕跟孟诚见了面彼此尴尬。

  许祥既然给他安排“门路”,自然也将他的身份一并处理妥当。

  户部官吏捧着文书官印,上下看了又看,随意指了指房中低头整理账本的书令史,道:“你带他去仓部司玄号房干活儿。”

  书令史殷勤地应了一声,转头引着郑玉衡出去,才一跨出门就变了一番脸色,面上一点儿笑意也无,仿佛很厌烦这类琐碎差事,他领着路,冷飘飘地开腔:“我就说,没听过哪家公子愿意来六科的,谁不讨个翰林院的闲差?你长成这样,我还以为是官爵人家,真是晦气。”

  方才他初见郑玉衡,惊为天人,此人一向苦思讨好世家公爵无果,也不听解释,就将他带到了户部长官面前——后经过详细分说,才知道原委。

  此人大大丢了面子,对郑玉衡的态度变了又变,堪称一身的变脸绝技。

  郑玉衡丝毫不恼,神情温文平静,一看便知道是性子很好的读书人:“实在有劳你了。”

  书令史见他脾气这么好,也不好再埋怨责怪,将他带到办公场地之后,砰砰敲了门,扭身就走了。

  这敲门方式虽然粗暴,但门声一响,里头就炸起噼里啪啦地奇怪声响。郑玉衡颇为意外,推开房门,登时愣在当场。

  仓部司地方虽然不大,但也有数位主事、许多书令史、计史、掌固,加上掾属,林林总总,也有几十号人,分了好几个办公房间。

  他一开门,面前不是堆积如山的账目公文,各自忙碌的官员背影,而是一面巨大的桌子,大约是由四张拼在一起的,周围有十几号人,桌上没有一支笔、一片纸,只有赌博用的木牌和签子,还有一壶一壶的酒。

  这些人听到敲门声后,似乎手忙脚乱地藏酒藏牌,在地上捉起不知道哪一片儿纸和书,就要遮挡上来,结果门一开,门前站着一个绿衣小冠的清俊男子,看年龄,还不过弱冠。

  彼此相对,俱是懵然对视,瞠目结舌。

  “嗨——”坐在中间的那人拍向大腿,“我还以为是我哥来骂我了,吓我们一跳,你他娘的谁啊?!”

  郑玉衡抱着公文官印,对眼前的一切产生一种深深的疑惑和迷思,但他毕竟在慈宁宫旁观、耳濡目染地修炼了一年,没有像什么愣头青似的上去大骂他失职,而是斯斯文文地行礼,声音清朗:“我是新来的仓部司主事,姓郑,名钧之。”

  “哟,这名字。”坐在中间的男子从椅子上往前坐了坐,他官服不整,烂泥似的倒在上面,此刻才收拾出一点正形儿来。“秉钧执政,国家大事称‘钧’。你家大人志气不小啊。”

  郑玉衡心想,我家大人?我命中注定的好妻子、世上独一无二的太后娘娘,她的志气本来就很大,这还用你说么。

  “我姓温,叫温皓成。”他懒洋洋地说着,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我长兄是户部侍郎温皓兰,就是尚书大人都敬让两分的人物。既然来了户部,别说你没听过他……我呢,是这里的主事。”

  周围的书令史、掾属等人连连点头,跟着仰首挺胸,与有荣焉,好像温皓兰温侍郎是他们的亲哥哥一样。

  温皓成从椅子上起身,走到郑玉衡跟前,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儿,也以为这是谁家的世族子弟,可又没听说有姓郑的豪门,绕着他转了个圈,说:“你是因为谁进来的?”

  郑玉衡道:“是内缉事厂许厂督引荐。”

  温皓成脸色骤变:“宦官的人?”

  郑玉衡沉默不语。

  这位衙内的脾气肉眼可见地变坏了,一旁有书令史喊道:“温衙内,还玩不玩啊?”温皓成扭头骂道:“玩你个头,起来给他找张桌子。”

  郑玉衡回礼:“多谢温主事。”

  “你跟着他们叫我衙内就得了。”温皓成不耐烦地道,将最冷僻的一个角落指给他,“滚那边呆着去,没事不要烦我。”

  郑玉衡默不作声,一不反驳抗争,二也没有要合群。他在桌子边拉开椅子坐下,放好文书、将官印放进鱼袋里,穿起线佩戴在身上,想着昨夜来户部之前,跟太后娘娘亲口诉说,大展宏图的伟业——好了,伟什么业,连书页都没有一个。

  另外一头很快就开始喝酒划拳,吵嚷得沸反盈天,一会儿哄着那位衙内掏钱,一会儿又阿谀奉承、张着嘴颠倒黑白。

  郑玉衡没有办法,只能按照房内各大书架上的年份,寻找今年的仓廪账目。但这个玄号房里面杂乱无章,有关的记载文书、书籍册子、出入往来,翻乱地堆积如山。

  那头的温皓成冷眼旁观,眯着眼看他的背影。周围掾属立即看懂了眼色,声量不大不小地议论着:

  “怎么就来个走阉人路子的玩意儿,那种不成人的东西也去攀附,当了人家的干儿子了……”

  “你懂什么,这种学不出来的苦书生,真逼急了什么事儿干不出来。”

  “要是真有才,春闱高中,学出个名堂来,还能到这儿?不早就去翰林院高就去了?”

  “翰林学士都是未来的宰执重臣,这人年纪挺小,想要进士及第,还得再学个几十年吧!”

  众人哄笑起来,一旁立刻有个书令史拍马谄媚道:“就不如咱们衙内,十六岁就考中了举人。前途那叫一个光明,就是咱衙内不屑于世俗俗务,大隐隐于朝啊。”

  拜高踩低、又混久了的小吏们七嘴八舌地说起来,将温皓成夸得恨不得三头六臂,长出十八个脑袋来。这位衙内享受在夸奖奉承当中,飘飘欲仙,立时就想让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敢以钧为名的年轻郎君吃点苦。

  温衙内朝旁边的人使了下眼色:“把那个看都看不懂的玩意儿拿来。”

  “哎。”那人道。

  片刻之后,郑玉衡刚在众人身后的几列大书柜里找到秋后长平仓、百善仓的两本账目,就被拍了拍肩膀。

  他回身一看,见是一位平平无奇、面带笑容的书令史,手里捧着重重的一匣子公文和账本,嘭得一声放在了郑玉衡的桌子上。

  连仓部司年久脆弱的桌子都跟着冒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郑玉衡愣了一下。刚才这群人的议论,他也听见了只言片语,只是没听到温衙内吩咐的那句话,所以对眼前人态度的大转弯感觉到有些惊讶。

  书令史道:“主事是新来的,不好叫您一来就经手那么难的东西,正好,仓部司有一箱子旧年的账还没校对过,是去岁陛下登基时新翻出来的,因为太过简单枯燥,没人放在心上,就留到了现在。”

  他打开箱子,活像是给郑玉衡介绍什么宝贝,志得意满:“请您先学着看看这个吧。”

  郑玉衡直觉有诈,可他来户部,就是来干这件事的,正怕接触不到切实的账目出入,于是应下道:“我会尽力的,放在这里吧。”

  另一边喝酒赌博的圈子里,温皓成在腰包里掏了一把钱扔上去,随便给他们抢,听见两人的对话,冷笑哼了声:就你?这笔烂账,就是员外郎来了也对不明白,乳臭未干,夜郎自大!迟早要你乖乖滚出去。

  ……

  慈宁宫。

  皇帝陪坐身侧,董灵鹫居上位,下则设立数个座椅,中书门下的重臣,诸位老尚书、以及大理寺卿、御史台长官,大约五六个人,几乎每一个都分担了宰辅之责。

  这种议事的场面,就算是慈宁宫中也甚少有之。

  董灵鹫不曾垂帘,但也没有开口主持大局,只是坐在上面喝茶,旁听皇帝的决议跟众臣的陈词。

  本来是没有这一遭的,皆是因为昨日小皇帝被尚书们一阵抢白教育,气得一宿没睡着觉,看到耿哲的密报之后,又是跟朝臣们讨论了一个白天,争议不下,跟熬鹰似的。

  这些老臣也是身强体健,一个个都挺精神,对孟诚的权威忌惮得有限,各自意见又不合,除了和皇帝吵,也跟彼此的政敌吵,总之就是对别人的方针都不满。

  董灵鹫听到这事后,轻轻地说:“他们都有什么高见,说来给我这个深宫妇人听一听。”

  于是就有了这一场。

  这世上,要是董太后还算是“无知的深宫妇人”,那满朝文武也可以自己罢免了自己,挂冠而去了。

  众臣齐聚一堂,都没前几日的猖獗争执,几个身体不好的终于有些战战兢兢,汗如雨下,一群人好好地谈论起了对谋害钦差案的整治方略。

  董灵鹫就坐在上面翻看一本经书,手里转着珊瑚珠子,神情闲适安宁,好像根本没听他们在讲什么。

  “你这可是偏颇啊。”殿内,坐在原处的甘尚书站起身,对着宪台长官、御史大夫卫泽方道,“我们今日说这件事,不是为了让你先纠察规章逾越、章程上有错的,耿将军在外还没回来,就要先议定他的罪了?”

  卫泽方抖着一把雪白胡须,半阖着眼睑,不动如山地道:“老尚书,这是哪门子偏颇,掌刑法,纠百官之罪恶,这可是御史台当今之责,难道他在外头,就不算是百官了?”

  “那也不该……”

  “他连斩两位州县长官!”卫泽方固执道,“没有皇帝的旨意,没盖中书门下的官印!”

  甘文议转头看向其他人,其中一位参知政事开了口,却是和稀泥似的:“两位、两位,不要急,皇帝陛下昨夜已经提到这儿了,将军的功,还不能抵将军的过吗?”

  “钱长吉。”卫泽方冷眼瞟过去,“功是功,过是过,从来只有将功补过,没有将功抵过。”

  徐尚书慢悠悠地开口:“卫老,陛下昨日可是说了,将军只有功,不论过,你这不是忤逆吗?”

  “我这是……”

  “咳。”

  董灵鹫掩着唇轻轻地咳嗽了两声。她虽然身体好了很多,但冬日寒冷干燥,还是偶尔会喉咙发痒。

  殿内瞬间寂静下来,争议之言瞬间停歇了,所有人都转过头,等着皇太后的示下。

  太后又喝了一口茶,把佛经翻过去一页,偏头看了孟诚一眼,轻柔温和地道:“几位大人不说了,是不是该皇帝的了?”

  孟诚如梦方醒,连忙捋清话题,将打好的腹稿一一讲述出来。

  作者有话说:

  温衙内:我十六岁中举!(等待对方的捧场和羡慕)

  小郑:……(OvO那不是有手就行?)

第61章

  小皇帝的态度明显是偏向于耿将军的, 忠志之士忘身于外,便不该拘泥于规章制度, 他一力坚持己见, 倒是让其他劝诫台谏长官的官员们松了口气。

  最后此事议定,草拟一份诏书,让中书门下加盖官印、诸位宰执签了字,再盖上皇帝的玉玺, 补上这一套流程, 免去将军在地方的后顾之忧。

  而后就是再谈“北疆频频受到骚扰的事”了。

  在这件事上, 两方倒是泾渭分明, 兵部尚书罗平一力主战, 支持征北,扫平这连年以来频发的边境劫掠动荡,而其余者, 大多不赞同。

  董灵鹫继续支颔翻着佛经,安静饮茶如故。

  “……那是因为站在这里的各位, 都只是不知兵的儒生!”罗尚书与众人驳议,说到激烈处,脸色涨红, 转身面对着孟诚,躬身行礼, 而后指着地面骂道, “惠宁元年,陛下初登基,临海海宼作乱, 兵部侍郎亲自去平海宼, 泰宁侯、景武侯, 战死在作战的战船上,殉国!为什么殉国?还不是因为海上的匪寇骚扰百姓,频频有异常动向?当初能为这个出兵,今夕怎么不能为北方出兵?!”

  “我们这是在议现在的事,你怎么非要拿旧年的事,来论今年的题啊。”工部钱长吉道,“你领着枢密使的职衔,手里不是武举、就是军政,光知道给自己手底下的军械征调筹钱,一要出兵,从你那里儿拨给神武军的饷银,就得几百万两。要真跟我们说旧事,去年你们造战船,八百万两雪花银投进去,几十艘战船打完闲了一年,停在运河上,我们工部征调来给宫里运个货物,兵部掐着船不给用——说得是,哎哟,这是打仗的船。”

  钱长吉遇到别的事,惯会和稀泥打哈哈,不发表意见,但一到本部的切身利益,他这个锯嘴葫芦也锋利起来,对着罗平理直气壮道:“修江建桥,治水开运河,到我们这里,哪一桩哪一件不是工部苦心经营的利国大事?哪一件不能惠及百姓?怎么就你们那么穷兵黩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