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在逃 第72章

作者:怡米 标签: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阴差阳错 甜文 古代言情

  木桃反应过来,撸起袖子就要还手,进宫以来,有姑姑的保护,她从未受过这样的屈辱。

  见状,小太监一把抓住木桃的手腕,扬手就是一巴掌,打在木桃另一边脸上。

  男子的力气比女子大得多,木桃被打偏脸,白嫩嫩的面颊红肿一片。

  禾韵感到暗爽,原来报复人是这种滋味,她示意小太监继续,小太监毫无顾虑地连掴了木桃十个巴掌,又狠踢了她的肚腹几脚,把人打倒在地。

  “行了。”禾韵斜睨一眼嘴角流血的木桃,无所谓道,“今儿只是在给你点教训,下次再敢犯宫规,当心自己的小命,退下吧。”

  木桃捂着脸怒瞪她,眼前却花白一片,连路都看不清,嘴里全是血腥味,被扶起来时摇摇晃晃,失了还手的力气。

  没顾及她的伤势,禾韵迈开步子,不忘回头讥嘲一句:“殊丽失势后,你们就是砧板上的鱼,与我无异。奉劝一句,以后在宫里要夹着尾巴做人,可别再惹事。”

  甚至,还不如她,至少她拥有楚楚动人的外表,而她们三个,还是没长开的黄毛丫头。

  木桃被扶回尚衣监时,殊丽正在和晚娘闲聊,听到绣女的哭声时,猛地站起身,就瞧见自己一手带大的木桃满脸红肿,鼻嘴流血,像露了棉花的布娃娃。

  殊丽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颤着手去接木桃,“怎么弄的?”

  两个绣女呜呜的哭,急得晚娘直掐腰,“别哭了,先说事情!”

  听两人讲完事情的经过,晚娘骂道:“狗娘养的,那个贱蹄子是不是傍上哪个金主了!”

  殊丽寒着眸将木桃扶到塌上,让绣女去请太医,可绣女自卑于自己的身份,不敢去惊动太医。

  “太医都是给贵人们看诊的......”

  “你们照顾小桃儿,我去!”晚娘恨铁不成钢,提着裙摆跑了出去。

  殊丽拿出药箱,先给木桃擦拭起脸上的伤口,见木桃反应迟缓,心里纠得难受,轻声道:“小桃儿有话对姑姑讲吗?”

  听见殊丽的声音,木桃才有了反应,动了动黑白分明的眼珠,哑声开口:“姑姑,木桃好疼啊......”

  殊丽忍着眼眶酸涩,轻轻拍拍她的肩,“没事了,上了药就不疼了。”

  另一边,晚娘去往宫里值夜勤的太医署,禀明事情经过后,拉起一个老太医就往外走,“诶呦!您磨蹭什么啊,快跟我去看看伤患吧!”

  老太医为难道:“我们都是为各宫娘娘看诊的,为宫女出诊......这得先请示司礼监啊。”

  晚娘是个急性子,登时来了火气,“那您说,去司礼监请示哪位公公?”

  掌印冯连宽在御前做事,哪有精力管这种小事,两个秉笔太监又有事外出,不在宫中,只剩下提督太监张执能做主了,老太医好心提醒道:“你去找张总管吧,他夜里一般在西厂或慈宁宫那边。”

  晚娘道了谢,火急火燎跑去西厂,心里有所顾虑,毕竟伤了木桃的人就是西厂的太监。

  可张执是内廷的大头目,应该不会跟底下人同流合污。

  经通传后,她如愿见到了正在侍弄盆栽的张执。三十来岁的宦官,前途无量,除了声音,再难辨认出他是个阉人。

  道了来意,晚娘躬身道:“那宫女伤得严重,还请张总管通融一二。”

  张执的确不知木桃和禾韵的冲突,但心里没什么波澜,不会为了一个宫女破坏宫规,“你是宫里的老人,该知道每月有多少宫女太监死于斗殴,自作自受罢了,都要去惊动太医,那太医院可有的忙了。”

  “但......”

  张执放下花剪,接过跟班递来的脸帕擦手,“再说,尚衣监的人,也轮不到你来求情。”

  需要殊丽亲自过来?没想到一点儿小事需要经过这么复杂的流程,晚娘沉气赔笑:“殊丽还在照顾那名宫女,抽不开身,望张总管见谅。”

  “那就算了。”张执摆摆手,“送客。”

  晚娘无奈,回去后将事情经过与殊丽讲了一遍,“没想到张总管这么不近人情,还不如以前的孙总管。”

  孙总管是陈斯年的人,有意搅乱宫规,自然会通融诸多小事,殊丽明白这个道理,没有跟着晚娘一起抱怨,但为了木桃,她必须亲自去一趟西厂......

  宫里最美的女子前来,引得西厂不少头目过来瞭望,嘴里说起不着边际的下流话。

  在宫里久了,殊丽深知这些人的嘴脸,懒得搭理,随小喽啰走进大堂后,对着还在处理事务的张执盈盈一拜,面色刻意维持着温和,“见过张总管。”

  张执眼未抬,听殊丽述说完请求,挑眉道:“咱家与姑姑有过几面之缘,可惜都是匆匆一别,算不得熟人。”

  顿了一顿,他抬起头,盯着书案之外的殊丽,“既都算不上熟人,又怎好为姑姑坏了规矩?”

  多道貌岸然的说辞啊,殊丽扯扯嘴角,回道:“若张总管这次能解我燃眉之急,我定会寻机会报答您的,毕竟来日方长。”

  张执放下手中笔,抬手示意她可以离开了,“咱家是个眼光短浅的,看重眼前利益,最不信来日方长的鬼话,姑姑若没别的事,请回吧。”

  几句话的交谈,殊丽就察觉出他在暗示什么,那定然是不可能的。

  “既然张总管不松口,那我也不能强人所难,不过,动手之人是你西厂的太监,还是希望张总管能给出一个妥善的解决办法,否则,我也不会轻易咽下这口气。”

  在如同炼狱的西厂中,还敢这么讲话的人,可见有些胆识,不亏是二十四衙门的掌印之一,也不亏是跟了天子一段时日的宫人。

  不过,失宠和得宠,是件极为现实的事,过去再风光,一旦失势,在内廷中就如同行尸走肉,该低调才是。

  “姑姑还是考虑一下自己如今的处境,西厂听命天子,不受其他衙门约束,你能如何?去天子那里告状?”

  张执盯着她那窈窕身段,语气一转,“通融一次也不是不行,但姑姑总要放低些姿态才好。”

  他绕过书案走到殊丽面前,挡住了殊丽面前的光,“容咱家为姑姑看看手相如何?”

  说着,他竟伸手去碰殊丽叠在身前的手。

  殊丽避开,冷了眼眸,“不必了。”

  逞口舌之快无用,此地不宜久留,殊丽转身就走。毕竟有掌印职衔在身,张执不可能随意扣留她。

  眼看着殊丽拉开房门走了出去,张执提醒道:“御前失宠是大患,姑姑日后要加倍小心,真到山穷水尽那日,可来西厂找咱家,咱家敬候。”

  殊丽没接话茬,快步走出去,觉得多留一会儿,都是在跟污糟打交道。

  木桃的伤不能再拖,煜王又在宫外,远水救不了近火,如今只能去求太皇太后帮忙。

  殊丽是个万事不求人的性子,为了木桃,不得不放下自己的骄傲。

  可当她赶到慈宁宫时,却被告知天子正在陪太皇太后听戏,不见任何人。

  一时间百感交集,再顾不上自己的安危,殊丽小跑在冥冥夜色中,让绣女们找来木车,拉着木桃去往宫外。

  宫里没有医治的地方,宫外却有,她有御赐的腰牌,出入宫门不会有侍卫拦截,就算明日追究下来,木桃也已脱离了危险,值得了!

  至于天子要如何惩罚她......顾不了那么多了。

  几人合力推着木桃出宫,殊丽沿街寻找着医馆,沉沉深夜,梆子声响在幽黑街尾,带着几分沉重感。

  好不容易寻到一家开灯的医馆,殊丽带着木桃进去就医,过了一会儿,她独自走出来,坐在医馆的石阶上陷入沉默,无助感蔓延开来,方才意识到,无论在宫里混迹多久,也只是个需要依附他人的弱者。

  她不愿,也不甘。

  “殊丽?”

  一道声音传入耳畔,殊丽抬头,见不远处的马车上步下一名男子,身姿如鹤,雅致疏朗,带着让人安心的温润和亲和。

  元栩拿过车檐上的风灯走过来,脚步略显急促,“你怎么在这里?”

  倍感难过时,忽然遇见一个宽厚仁和的相识之人,或许真能解人忧愁,殊丽心中正脆弱,没忍住哽咽一声:“元侍郎。”

  元栩弯腰放好风灯,将身上的薄氅解下,披在她肩头,蹲下来问道:“出了什么事?”

  他刚从六部衙门乘车回府,偶然撩帘看见稀薄灯火前坐着一个孤零零的身影,不禁多瞧了几眼,才发现是殊丽。

  殊丽将事情简单叙述了一遍,略过了张执的刁难和觊觎,不愿给他添麻烦。

  元栩拍了拍她的后背,有那么一瞬间的冲/动,很想将她揽入怀中温言细语地安抚,可他手臂发僵,生生忍下了,“咱们先等等,看大夫怎么说。”

  “这里没事了,你不必......”

  元栩淡笑,连眸光都是温柔的,“无妨,回府也是一个人,孤家寡人的,还不如在这透透气。”

  元佑又出任务了?殊丽没有过多在意,如今她自身难保,哪里还有精力为情愁苦。

  木桃确实伤得很重,内伤加外伤,下巴也脱了臼,没个几十日是痊愈不了的。

  付了医药钱,元栩打算亲自送殊丽等人回宫,再去御前说明下情况,事急从权,天子应该不会太过追究。

  殊丽摇摇头,将医药钱塞还给他,“此事与你无关,我自己能......”

  “私自出宫轻则挨板子,重则人头落地,你自己解决不了。”元栩不依她,与车夫一起将木桃抬上马车,拉着殊丽的衣袖道,“你为何总是不肯听我的?”

  那语气多少带了点气闷,殊丽往回抽衣袖,却怎么也抽不回来,温润的人一旦较真,不比倔脾气的人好讲话。

  此时宫里,晚娘独自去往景仁宫,找到了耳房内的禾韵,质问她为何要动手打人。

  禾韵假装听不懂,打哈欠道:“晚姑姑都把我说糊涂了,夜深了,人会犯迷糊,我就不奉陪了,晚姑姑头脑清醒些再来吧。”

  看着她的气色,身为司寝尚宫的晚娘,意识到什么,没有当场戳穿,冷笑一声,拂袖离去。

  可晚娘能隐忍住,不代表尚衣监的绣女们能忍住,她们没有晚娘为人处世的经验,也不知禾韵有了靠山,凭着对木桃的维护,几人奔去了景仁宫,当场拽住禾韵的头发掴了她几巴掌。

  禾韵大叫,惊动了已经歇下的周太妃。

  景仁宫的侍卫早已怠职,并不想插手宫人之间的斗殴,反倒津津有味地凑起热闹,小娘子们发簪歪了、头发散了、领口斜了,看着贼带劲,直到周太妃动怒。

  事情闹开,禾韵凭着几分理智,没有道出自己背后的人,也给自己留了一副底牌。

  这种事情自然不会由天子来管,太后接手后,也觉得事情小如绿豆,不值一提,便叫来慈宁宫的管事太监张执,“哀家看着糟心,交给你吧。”

  张执离开慈宁宫后,就下了命令拿人。

  此时,殊丽还未回宫,晚娘听说后,跪在慈宁宫外,求太后开恩,“西厂太监伤人在先,求太后明察!”

  可她那点声音,在侍卫重重的慈宁宫外,如何传得进太后的耳朵里。

  夜色朦胧,张执走出月门,看着跪地的晚娘,阴冷笑道:“来啊,将这刁女一同带回西厂。”

  落在西厂手里,等同于羊入虎口,晚娘如何肯依,挣扎间,明显感觉张执动了杀心,也忽然察觉出异常——

  宫人斗殴在后宫并不是稀罕事,主子和管事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都懒得插手,也能让耳根清净些,为何张执如此热心,莫非与禾韵有关?

  一场闹剧在西厂的屠刀下收了尾,几名绣女连同晚娘、禾韵一同被带到了西厂的地牢里。

  殊丽回宫时,听其余绣女说起此事,顿觉头大,西厂直接听命于天子,没有天子放话,连内阁首辅都无法插手,何况是她一个小小的尚宫。

  元栩安慰她几句,当晚去燕寝面见了天子,将事情经过阐述后,道:“太后主管后宫大小事务,将此事转交给张执去办,无可厚非,但张执实不该以西厂提督的身份将绣女们打入地牢,就算要管,也是该以慈宁宫管事的身份,还望陛下明鉴。”

  张执的做法的确不妥,西厂是处理大案子的内廷衙门,宫女斗殴算得了什么,还要兴师动众传来缇骑抓人。

  陈述白放下御笔,让守夜的宫人送来茶果,邀元栩对弈。

  那边都火烧眉毛了,天子这边还不紧不慢,纵使元栩耐性再好,也失了淡定,“陛下不打算管管张执吗?”

  “阿栩,张执不该动用西厂势力,而你也不该插手内廷的事。”

  陈述白没有让元栩猜手里黑子的奇偶,直接在星位落下一子,示意他已经开局。

  元栩拿起白子,落于棋盘,“实不相瞒,臣是为殊丽来的。她是臣名义上的表妹,臣不能置之不理。”

  明眼人一看便知,何况是天子,他没必要找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打发元栩,“擅自出宫,该砍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