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簪雪 第58章

作者:荔枝很甜 标签: 近水楼台 市井生活 古代言情

  南月忙说:“不是,是她先动的手——我的刀!”

  霍显看了眼姬玉落,见她斜挑着眼,不说话,也没有要还刀的意思,像是只被谁惹到,却又不明着发脾气,他道:“技不如人,有什么好抱怨的。”

  南月郁闷:“那我的——”

  霍显往姬玉落那儿抬了抬下颔,“有本事自己夺回来。”

  说罢,他就往堂屋走。

  篱阳经过南月时,同情地拍拍他的肩。

  南月看着姬玉落,简直委屈死了。

  她使的是巧劲,正面打的话,南月的刀法未必不能论个输赢,但输了就是输了。

  他不得不承认,打不过。

  南月眼睁睁看着姬玉落把他那宝刀送给了朝露,朝露笑得合不拢嘴,在南月走过来时警惕后退,义正言辞地说:“我不打。”

  简直是哑巴吃黄连,南月呕血。

  篱阳今日是为国公府私兵一事来的,待姬玉落落座,他才在霍显示意下开口,说:“云阳太大了,边境地界,做镖局生意的又太多,无从查起,是故属下命人在暗地里盯住萧元景。”

  而萧元景做事滴水不漏,每日下职就回到府中,不参与任何应酬,篱阳都以为这条线要断在这儿了,毕竟七年前的外宅,如今说不准早就断干净了,谁料就在他要撤人的当夜,就见萧元景的长随夜里出行,与一个陌生小厮在茶楼密会。

  篱阳顺藤摸瓜,派去的暗卫跟着小厮到了云阳,找到那间镖局,才知这人是萧元景与外宅传信的中间人。

  因霍显下达命令时,称那镖局老板娘为萧元景的外宅,篱阳便也先入为主,这么以为了。

  是以在知晓那外宅夜会情郎时,暗卫还感慨了番萧元景脑门的绿光,他正为难如何悄无声息撬开这女子的嘴,打听七年前萧骋带萧元景的练兵之处在何地,但又担心打草惊蛇,没想老天眷顾,他们换了个思路,索性将那情郎给抓了。

  本是碰碰运气,谁料严刑拷打之下,还真问出了东西。

  原来那老板娘名唤钟敏儿,并不是萧元景的什么外宅,反而与这男人才是真夫妻。

  暗卫都懵了,继续问下才知,萧家于钟敏儿有恩,钟敏儿本是萧府的家生子,十年前与萧府迁往云阳,便替他们做事。

  至于具体办什么差事,男人也不知,但正因不知,他与钟敏儿之间也生出了嫌隙。

  那时萧元景还在云阳时,他们两人便常常见面,说是正经事,却不让他听,男人心中不爽,被暗卫误会钟敏儿是萧元景的外宅,一时更是气到胸闷,早就不愿妻子替萧家做事,男人不用问就全说了。

  钟敏儿因经营镖局,名下还有几艘商船,都是萧家的,钟敏儿时常替萧家运送物资,男人曾偷偷跟踪过钟敏儿一回,才发现那地儿——在云阳西边一座废弃的矿山。

  篱阳说:“属下已派人暗中监察,确实是藏有私兵,数量不小,估量不少于五万。”

  镇国公府……

  真是要反啊!

  但令人费解的是,比起愚蠢的顺安帝,萧骋绝不是个能随意拿捏的角色,赵庸怎么会扶持他,但眼下要紧的不是这个,五万私兵,哪里是一人之力可藏匿,云阳上下决计脱不了干系,篱阳不敢妄动,只能迅速回禀霍显。

  霍显不意外,如此才能说得清楚,招兵买马需要大量钱银,是以云阳府库里才会少了那么大笔填不上的数额,以至于要靠打家劫舍来填补。

  但如若不是霍玦战败,朝廷也不会派人过去,一个边陲之地,说不准这事就这么瞒过去了,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但也有至关重要的一点,私兵养在云阳,那是云阳知府的罪,替军队运送物资的是钟敏儿,她与萧家从不明面往来,真要定罪,萧家也会用这些疏漏替自己开罪。

  若不能连根拔起,那么也不过伤其皮毛而已。

  这不是霍显想要的。

  如此要紧的事,篱阳说得口干舌燥,姬玉落却盯着杯茶走神,霍显看了她一眼,才说:“你如何想?”

  姬玉落掀了下眼皮,说:“霍大人机敏,心中早有定夺,问我作甚?”

  好呛的火药味儿,篱阳低头碰了碰鼻子。

  霍显挑了下眉,对篱阳道:“先暗中盯着,待萧府有动静,再来个人赃并获,一网打尽。”

  篱阳想也得是这样,闻见屋里气氛不祥,他匆匆领命便拱手退下,行至门外,听到屋里的人问:“谁惹你,南月啊?”

  此时南月就在台阶下,篱阳走过去,就听他意难平地说:“篱阳,你说主子是不是有什么把柄落在人家手里了?没见这样的!”

  篱阳摇头,拍着他的肩说:“我劝你……闲着没事可以多巴结巴结夫人。”

  以后的路也不至于往窄了走。

  南月惊,再问,篱阳只一脸高深莫测。

  屋里,霍显没碰着好,这两日姬玉落都是这副要笑不笑的模样,还要再问时,她丢过来一封信。

  霍显拆开一看,手腕微顿。

  信上字迹工整,内容简短:

  三月三,一品居。

  作者有话说:

  南月啊,路走窄了。

第64章

  如若不是楼盼春, 霍显兴许都不会与皇长孙有太多交集,像他这样的庶子,还是个不讨人喜欢、性子乖张的庶子, 根本没有机会触及那位养在东宫、神仙一般的少年。

  说他是神仙, 一点不为过。

  今时或许没人记得, 但在当时, 长孙连钰这个名字,并不比他父亲怀瑾太子的名讳少人关注, 起初是因为他是显祯帝第一个皇孙,显祯帝对他爱不释手, 常带在御前走动, 是以御书房常出现这样的景象——长孙小殿下坐在显祯帝腿上陪他批阅奏折,又或是内阁商议机要,长孙在旁玩着九连环。

  显祯帝太疼爱小皇孙了,无人敢说一句不妥。

  但后来, 兴许是御前听政耳濡目染, 长孙小小年纪便颇有见识,八岁便可舌战群儒,他巧舌如簧, 出口成章,说出的话让翰林院那些学士都一时反驳无暇, 更是在十岁时写出了《论民》一文,将“水能载舟, 亦能覆舟”的道理阐述的淋漓尽致,提出的几条利民的律法, 至今百姓还因此受惠。

  那字字珠玑里, 不仅是智谋, 更多是仁爱。

  人人都说,长孙完全继承了太子的才华与宽厚,而他年纪还这般小,来日兴许比他父亲还要有更多建树,有此后裔,大雍必长盛不衰。

  霍显是随楼盼春进宫时偶遇了长孙,他就像霍玦一样,优秀得令人生厌,又少年老成,小小年纪酷爱说教,仿佛把自己当成了救世主,霍显则是他眼中误入歧途的可怜人,别人避之不及,他偏要救他。

  长孙眼里的救赎,便是读圣贤书。

  他坚信多读书,魔鬼也能被拉回正途。

  霍显就这样成了他的伴读,被迫的。

  他常是一袭锦衣,手握经书,说:“多读书,于你有益,刀剑只会加重你的戾气。”

  “你太争强好胜,总会吃亏的,何况胜负有那么重要么?我皇爷爷说了,刀剑是用来保护百姓的,你得用在正途上。”

  “闭眼深呼吸,霍显,你太浮躁了。”

  纵少年锋利,可也心性单纯,在这日复一日的说教拌嘴里,总能生出一些铮然的情谊,只可惜东宫那场火来得太快,快得令人应接不暇。

  霍显后来想,长孙若能平安长大,该是与太子殿下一样,飘若游云,矫若惊龙,长身玉立,如松如竹。

  总之不是现在这样——

  霍显手挑着帘子,便停在那里,看他转动轮椅回过身,看他病容苍白,不复当年。

  而谢宿白只唇角噙着一丝柔和又没有温度的笑,风将衣袂吹动,他语气平常道:“来了,坐吧。”

  室内酒香飘浮,侍女奉上酒樽后便悉数退下,让出空间给两位少时老友叙旧。

  叙旧……

  霍显落座,四目相对,静默少顷,却没有什么旧事可说,他道:“疫病、库银,是为激发民怨,挑起争端,各地起义也是你在背后教唆,不止是为报复朝廷,你想趁机发兵。”

  谢宿白笑笑:“是。”

  谈笑间,风轻云淡。

  皇城战乱,必将流血千里,这对他来说仿佛只是件最微不足道的事,霍显不言,贴着酒杯的指腹摩挲了一下,才说:“战事一起,伤筋动骨,殿下想要归位,这是最坏的方式。”

  谢宿白点头:“但这也是最快的方式,不然呢,难道我要等着熬死阉党,熬死皇帝,再熬死那帮固执己见的大臣吗?你该明白,不到绝境,他们宁愿拥立宗亲,也不会是我。”

  “太多年,我不想等了。”

  霍显目光凌厉地看向他:“你是非打不可吗?”

  谢宿白反问他:“我有什么理由不打?”

  他目视霍显:“我曾经自以为是地要你当个好人,可我后来才发现,少时天真,竟以为心怀善念能便能立足天下,后来方知,连命都不一定保得,死后还得声名狼藉,不得善终,恶名之下,根本没有人在意你做过什么。我父亲一生为民,可你看,有谁记得他曾昼夜不眠修善律法,减轻赋税,又有谁记得他雨夜长跪为民请命?”

  “你告诉我,我有什么理由不打?”

  霍显:“楼盼春也同意?”

  谢宿白抿了口茶说:“他,心里该是不同意吧。”

  “好。”霍显搁下酒杯:“我再问你一次,非打不可吗?”

  这次没等谢宿白回应,他单是与谢宿白对视一眼,便掀袍起身,手刚扶上门,谢宿白倏地叫住他:“你为什么不问,不问我既没死为何不联系你,不问我……为何要杀你。”

  霍显没吭声,也没回头,径直推门出去。

  谢宿白久久凝视对面那杯冷酒,脸色变得奇差无比,傲枝走进来,忧心道:“主上,可还好?”

  谢宿白却是尝了口霍显没喝过的酒,被呛得眼都湿了,他咳嗽半响,在傲枝惊忧的目光下,说:“你知道吗,我从来不怕霍显是个恶人,恶人倒好,能为我所用。”

  “但我怕他,是个好人。”

  -

  霍显走极快,生怕多问几句便要心软了,门外发呆的银妆都险些被他撞倒。

  马车就停在一品居门前,霍显撩开帘子,问:“她人呢?”

  他的脸色实在很难看,南月陡然站直,“主子您进去后玉落小姐也跟着进去了,没见出……”

  出来。

  不待南月说完,霍显掉头又回去。

  他来势汹汹,这时银妆反应快了,她上前拦住道:“霍大人要做什么?”

  不久前,隔壁雅间。

  沈青鲤敲着折扇来回走,嘴里念叨着:“怎么办怎么办,不会打起来吧……你也是,你没事让他俩见面做什么?不嫌乱啊?”

  姬玉落被他晃得头晕,“废什么话,坐下。”

  沈青鲤坐下叹气,又叹气。

  静下来他又无聊,上下打量姬玉落,“我有件事好奇许久了……霍显少时没见有亲近女色的倾向,可能是后来越学越坏,他府里那么多妾室,你怎么受得了?听说有个甚是得宠,姓——姓——”

上一篇:我与宿敌成双对

下一篇:宠婢难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