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簪雪 第59章

作者:荔枝很甜 标签: 近水楼台 市井生活 古代言情

  姬玉落说:“盛。”

  沈青鲤点头:“对对!盛姨娘,宫里的舞姬,还是皇帝赏的呢,你究竟怎么想的?难不成你打算把人全毒死,一个人独占?也……是个好主意。”

  姬玉落:“……”

  沈青鲤“欸”了声,还要再问,就听门外传来银妆的声音:“你不能这样!我们小姐不在这儿,就、就算她在这儿,你也不能擅闯,否则我们就要动手了!”

  话音落地,那门便被人强行推开,沈青鲤说时迟那时快,噌地一下从窗外窜了出去,只留一抹残影。

  霍显往那儿瞟了眼,看向姬玉落:“回去了。”

  姬玉落无事发生般起了身,银妆很担忧地看着她,这真的没有被挟持吗?

  好像没有。

  银妆看了又看,跺跺脚,算了。

  姬玉落走出雅间,正见傲枝从对面撩帘出来,帘子合拢的瞬间,她不经意与谢宿白对视一眼,她不由顿步,对傲枝道:“请岳大夫来看看。”

  傲枝低声说:“主上不肯……”

  姬玉落道:“去请,就说我请来的,有过记我的。”

  傲枝面露喜色,赶忙就去了。

  吩咐完,姬玉落便随霍显上了马车。

  前面的人不声不响,姬玉落紧随其后,刚蹬上马车,弯着腰还没站稳,就被人拽了下手臂,她几乎是往前跌进霍显怀里,被人死死箍住腰。

  姬玉落下意识要挣开,忽然左肩一沉,霍显把下巴搁在了她肩上,高挺的鼻梁嵌进她颈侧。

  他的呼吸均匀,长长叹了声气,保持着这个姿势,没说话,亦没动。

  车行一路,姬玉落的肩颈泛酸,甚她至都怀疑霍显是不是睡着了,才刚动了一下,就听他问:“你前几日生什么闷气?”

  姬玉落顿了一下,“没什么。”

  姬玉落很少会有情绪波动的时候,恼怒这种情绪,在平日里也甚是少见,但每一次导火索都很清楚明白,可盛兰心那几番话,却好像句句踩在她雷点上,到了最后,她甚至分不清哪件事让她更生气。

  思及此,姬玉落又呛了句:“少管闲事。”

  霍显不知是不是笑了一下,忽然往姬玉落脖颈咬了一下,不太重,但酥酥麻麻的,他唇往上移,含住她耳下的耳珰,心不在焉地轻轻拉扯着,像是为了转移注意力。

  姬玉落看破不说破,任那耳珰湿哒哒地回到自己耳下。

  霍显靠在软座上,姬玉落与他面面相对。

  他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像是嵌了口深潭,平日严丝合缝,不让人窥见半点端倪,眼下却好像裂开一条缝隙,泄出本不该出现在这张脸上的情绪,万语千言,可这时的姬玉落看不懂,只能从他那沉重的眼神里看出一种深深的疲倦和烦厌。

  他像是一盏被人摔裂的容器。

  姬玉落抚摸上他俊挺的鼻梁,真奇怪,她怎么会觉得他……可怜呢。

  作者有话说:

  那是爱情,落你要记住你没有同情心,你是个铁石心肠的人(

第65章

  马车在角门停住, 姬玉落下马时仪容齐整,和霍显在游廊分别,见他往书房去, 姬玉落在原地停了一下, 又折回角门外, 小厮正在收拾使用过的马车。

  有两辆, 另一辆停放在更里头一些,显然也是才回来不久的, 姬玉落指着那辆问:“谁出府了?”

  小厮恭敬道:“回夫人,是盛姨娘出去过。”

  姬玉落问:“盛姨娘去哪了?”

  小厮道:“回夫人, 盛姨娘去玲珑轩挑玉去了, 玲珑轩每月初都进新玉,盛姨娘每月这个时候,都会去挑选一块。”

  姬玉落:“你是说每个月这个时候?”

  小厮挠头,以为是一场妻妾大战, 忙解释说:“是啊, 盛姨娘是拿牌子出来的,她能随意出府,这事是主君允许的……”

  “我知道了, 忙你的吧。”

  姬玉落说罢离开。

  寻常情况下,没有夫主陪同, 姨娘连那道垂花门都出不了,更别提乘车出府了, 但盛兰心不是个寻常姨娘,从那日谈话便可窥得一二。

  或许也不能说是不寻常, 因她这个姨娘的身份, 甚至都有可能是个幌子。

  毕竟盛兰心的院子里没有第二人居住的迹象, 而霍显书房里那张罗汉床还是个窄小的单人榻,哪个宠妾是这种待遇?

  不怪他先前怀疑霍显有疾,但现在看来,他用盛兰心应付那些莺莺燕燕是真,只不过目的却不是在掩盖什么隐疾,她感受过,这人没病。

  宠妾是假的,风流是假的,这人还有什么是真的?

  行至半路,石路上霍然出现一个人影,拦住了姬玉落的路,是个妾室,叫什么来着……

  对了,叶琳琅。

  那边,霍显行至书房,盛兰心已经等在那儿了。

  她每月月初照例向赵庸汇报霍显的行踪,见了赵庸之后,也会来向霍显说说赵庸又说了什么话,有时一些表面不起眼的言语,霍显总能揣摩出三两分别的味道。

  盛兰心说罢,又道:“他今日心不在焉,倒没多问什么,很快便打发我走了,我离开时,东厂的人急忙忙进去,是出什么大事了?”

  各地都不太平,赵庸自然也心下难安,没心思再搭理霍显这头也很正常。

  霍显摇摇头,因为事太多了,他也不知赵庸在为哪一桩烦心,或许都有吧。他沉默须臾,思忖地翻转着笔,说:“我在想……其实将你一直放在赵庸身边并不安全,下个月起,就不要去了吧。”

  盛兰心登时僵住背脊,似从霍显这云淡风轻的口吻里窥见的山雨欲来的危险,她声音都不自觉放低了:“怎、怎么了?”

  霍显没说话。

  盛兰心攥了下手,说:“你见到他了是不是?是他坏了你的计划,与他有关,是不是?”

  霍显蹙眉,就听盛兰心一字一顿道:“我说他,长孙连钰。”

  霍显怔了瞬:“你怎么知道?”

  关于楼盼春没死的猜测他告知过盛兰心,但谢宿白的事情他也是前不久才有所察觉。

  可她脸上没有半分意外的神情,就像是早就知道此事一样,霍显停顿:“你何时知道的?”

  盛兰心抿了下唇,“很早,在你告诉我楼将军或许没死时,我便猜到了。”

  许是女子更细腻吧,从第一次见到姬玉落时,盛兰心便注意到她身上有一种熟悉的气质,甚至是说话的语调和神态,都和那个人有点像,这非长久相处,很难沾染这样的习惯。

  起初她还没有反应过来,是在霍显提及楼盼春可能活着时,盛兰心才有了别的怀疑,因为楼盼春是不可能养出一个这样气质的徒弟。

  盛兰心问:“他要做什么?”

  霍显短促地叹了声气,他往后倚,翘起一只腿,手里转着的笔掉落在桌上,他也不捡了,说:“他啊……在给我出难题。你说我是不是上辈子罪孽深重,欠了他们皇室什么?”

  这时,南月不及扣门,慌忙而进:“主子,军中来信,兴南王、兴南王起兵北上了,宫里的轿辇到门外了。”

  霍显没说话,他终于知道谢宿白那幅一切尽在掌握的平静姿态是为什么了。

  霍显匆匆地走了,庭院却一派风平浪静,姬玉落捧着小碟往池子里撒鱼食,气温回暖之后,刘嬷嬷便在各个池子里添了好几条彩色锦鲤,看着生气勃勃。

  她看着争相跳跃的鱼,面上一派淡然,思绪飞速整理着,听叶琳琅说话:

  “夫人想必也知晓,我和盛姨娘皆是宫里乐娘出身,都是被先帝赐下来的,可其实在出宫前,司礼监的人叮嘱过我,要我盯住主君的一举一动,每月汇禀,可我怎敢做那丧心病狂之事,当即便将其拒了,但我后来才知晓,这事我不做,有别人做,那人就是盛兰心!夫人,我有证据,盛姨娘她每月初都要出府一趟,说是去玲珑轩,实则那玲珑轩有个后门,您要是不信妾身的话,可下月这时去那儿堵上一堵,就知我说的是不是真的了。”

  姬玉落迤迤然喂着鱼,转头瞥她一眼:“你困在府里,倒是清楚玲珑轩有个后门。”

  叶琳琅微顿,她当然知道,因最开始她也月月去宫里禀报,但后来渐渐地,霍显独宠盛兰心,她接触不到霍显,也就没了用处,那些死太监用不着她,便也不让她再去了。

  她红着眼说:“妾身为着主君的安危,派人偷偷跟过盛姨娘,因盛姨娘得宠,我担心主君误会我因妒忌诬陷于她,迟迟不敢声张,直到夫人来了,我才敢终觉有人能做主了。”

  姬玉落将碟子搁在一旁,问:“照你的意思,司礼监是在监视主君了?”

  叶琳琅点头:“正是。其实宫里的乐娘有部分是要特意培训,说是挑选去侍奉皇上或是贵人,说是侍奉,实则是监视,就连皇上身边……”

  她适时止住话,跪下道:“琳琅隐瞒许久,自知罪孽深重,可实在不愿看主君被盛兰心欺瞒,还请夫人料理此事。”

  姬玉落摇着扇子:“我知道了,你下去吧,此事不要声张。”

  叶琳琅疯了才敢声张,是以唯唯诺诺退下,但心下一想盛兰心很快就要遭殃,不免得意起来,且若夫人处置了盛兰心,难免又惹主君猜忌,届时心里两大石头都除去了,叶琳琅终于觉得这高墙后院有了些盼头,离开时的步子都显露出些许雀跃。

  姬玉落看她扭了那么几步,待看不到人后,手里的扇子便蓦地顿住。

  以赵庸用蛊毒牵制霍显来看,用一个女人监视他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但盛兰心显然心向霍显,而这是赵庸和叶琳琅都不知道的事。

  霍显反过来,也在算计赵庸。

  她原以为,赵庸和霍显就是黑吃黑,但利益共同,虚与委蛇,说到底还是拴在一条绳上的毒狼,一个比一个活该遭天谴的那种。

  可如若只是这样,他们只要维持现在的平衡,便能相安无事,甚至谋取更大的利益,但为什么盛兰心要她救他?

  说明有朝一日,局势会变,厂卫也有可能反目。

  可盛兰心凭何笃定这一点?明知身受蛊毒牵制,她若是霍显,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与赵庸反目,甚至还得以命护住赵庸,除非他不要命了。

  怎么可能,他这种出行暗卫无数,进食还要层层验毒的惜命之人……

  姬玉落正想着,忽然“咻”地一声,远处飞来一支羽箭,正正朝她眉心射来,她抬手用团扇挡了一下,那箭头直直扎进柱子里,下面钉了张字条。

  那字潇洒不羁,鬼画符一般,从撇到捺都透露着为老不尊的气质。

  姬玉落眉间倏地皱起。

  作者有话说:

  短小的一章,我先跪

第66章

  市井喧嚣, 车水马龙。

  这条街是好几条胡同交错而成,房屋矮小,墙是土墙, 地是泥地, 春日多雨, 旁边的沟渠都都积了水, 青苔飘浮,和着青草泥土, 空气里弥漫着朴实无华的气息,巷子口孩童的玩闹声, 更添几分活气。

  这是寻常百姓所居的民巷, 与王公贵族所住之地相距很远,弯弯绕绕,甚是难找。

  胡同深处有家破败的酒馆,有个白发老者拎着酒坛从里头出来, 掌柜的吆喝了声“慢走”, 老者看着发白苍老,可身体十分坚朗,背脊挺拔, 他爽朗应了声,大步慢悠悠地走了。

  他走着走着, 竟是走岔了路口,他一拍脑门, “唉”

  了声又往另一个方向去,太多年没回, 竟是连家门都认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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