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枝 第375章

作者:玖拾陆 标签: 古代言情

  可这不妨碍他嘴上说个不停。

  林繁不想听他说那些,又道:“要你性命的办法很多。

  既有妖法,让你病怏怏的也就不是什么难事,病上些时日就好了。

  我也不瞒您,阿鸾手里还真有这种方子,她回京前,太医院对忠义伯世子夫人的病束手无策,阿鸾给断出了毒方,让廖大人解的毒。

  那方子很好用,看起来就和风寒病倒一个样,神不知鬼不觉的。

  用在您身上,比什么夜里走水了,想不开自尽了,都好使。

  或者再直接些,说您买通了守卫后,从宫里密道逃出去了、失踪了。

  连颜家都知道挖地道,谁说宫里就一定没有呢?

  至于挖在哪儿了,皇祖父应该告诉过您,我的皇位不是从他和先太子手里接过来的,我一概不知。

  人失踪了,下个月传一出有人在江南看到个和您想像的,再过三月,人在两湖,再一年就岭南,如此说道了两年,谁还提您啊?

  杀您?脏我的手。”

  如此道理,像一把把刀子,扎向赵隶。

  正因为林繁说的都是合理的话,落在耳朵里,才越发得血淋淋。

  也对。

  林繁这么一个贪心的、什么都要的人,岂会亲自对他动手,来落人口实?

  林繁不会“杀”他,起码,不会用被人在背后猜疑的方式杀他,可这并不表示,他不用操心自己的命。

  他连豁出去命,都不可能“污”了林繁的名声。

  思及此处,赵隶恨赵隶恨得几乎吐血。

  “那你想到什么?”他咬牙切齿地问,“想看朕的笑话?”

  “有什么好看的?”林繁反问,“留您性命,不是为您,只是为了老大人们,仅此而已。”

  虽然,老臣们都背弃了赵隶。

  可说得准确些,他们背弃的是作为皇帝的赵隶,但在他们眼中,赵隶又不仅仅是皇帝。

  这是主公家的小公子,是他们的晚辈,是学生,是相处了三十余年的人。

  这样的一个人,走错了路,可以打、可以骂,也可以杀的。

  都是从乱世走来,都知道皇权是什么东西,谁都不可能天真,永绝后患与个人情感,孰轻孰重,都分得清。

  因而,今时今日,没有哪一人在林繁面前为赵隶求过情。

  可林繁还是想收着些。

  老大人们年纪大了,少伤些心吧。

  看着赵隶而已,林繁有信心不出岔子。

  “我知道您不甘心,”林繁道,“那您就继续活着,看看在我的手中,大周会是什么样子的。”

  说完这些,林繁转身离开,留下赵隶在屋里气得连连跺脚。

  毕竟,这屋子里头,想砸个东西都不会有的。

  林繁一出来,就见方天在外头转眼珠子。

  “想什么呢?”林繁问他。

  方天摸了摸鼻尖:“您骗人的时候,真的挺像真的。”

  林繁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确实骗了赵隶。

  什么下毒药、弄失踪,他真要对赵隶下手的时候,才不来那些呢。

  他会选择直接动手,而后,认认真真与老大人们说清楚明白。

  那些手段,弄得再天衣无缝,在明眼人看来,也不过就是一层窗户纸,捅不捅破都一样。

  不止自欺欺人,还会与人离心。

  倒不如干净利索些,问题都摆出来,辩也好、吵也罢,实实在在的,人心才不会隔了肚皮。

  “不过,”方天问道,“您骗他做什么?他在这里翻不出浪花来。”

  林繁道:“让他惜命些。”

  一间屋子四面墙。

  墙总归是硬的,真想寻死,撞墙肯定能撞死。

  林繁也不是光说假话了,起码,为了老大人们,这句是真的。

  方天琢磨那句话去了。

  林繁见他琢磨了一路,抬手敲他脑袋:“这么想不透彻?”

  “不是,小的在想别的,”方天嘴巴快,道,“有没被您骗过的人吗?”

  话已出口,方天自己也品出来了,这话意思不太好。

  骗人这事儿吧,也不全赖殿下。

  想想以前赤衣卫里办案子,没有几分真掺几分假,怎么能有收获?

  再者,还有很多谎话,出于殿下的善意。

  就比如说殿下的出身,殿下以前瞒着他,亦是为了他好。

  林繁并不介意方天的失言,反倒是笑了起来。

  “谁说没有?”笑意漫上眼角,林繁道,“阿鸾不就是吗?”

第432章 记在心里

  永宁侯府里的灯火,久违地亮了起来。

  一家上下,里里外外地都整理了一遍。

  秦胤左看看、右看看,哼笑道:“黄太师是个做实事的。”

  抄没,弄得和搬家差不多,没有多少磕碰。

  季氏忙了个脚不沾地,秦治回来时,就见妻子坐在桌子前,刷刷翻看着册子。

  有那么一瞬,秦治恍惚觉得回到了一年以前。

  这让他很是感慨,叹道:“我还以为,此次回京会是物是人非。”

  季氏听见了,抬眼嗔了他一眼:“老爷说错了吧?一家子人都在一块,非什么?倒是这些物,极有可能保不住。”

  “人是物非,”秦治改了口,“你知道我的意思。”

  季氏当然知道。

  她还想笑话秦治多愁善感呢。

  可她顺着秦治的视线,在屋里转了一圈,笑意里也添了几分感叹。

  人都是念旧的,也会舍不得各种东西。

  即便是在手上过一过、没想着能留住的东西,真交出去的时候,心里也难受。

  就像她自己,当日看着赵隶赏赐下来的金银绸缎,嘴上说着“带不走”、“没有用”,心里不也一样会痒痒的吗?

  痒着、痒着,痒到刚才听老夫人说,过些时日,宫里会把抄没走的东西都还回来,季氏的心瞬间不痒了,只余下心花怒放。

  一个道理。

  “各处现在都空荡荡的,等东西送回来,全部照着老样子摆起来,”季氏道,“等老汪他们也回来了,这府里还是跟以前一样,热热闹闹的。”

  比起那些死物,季氏真是太想汪嬷嬷了。

  一肚子话,无论是紧张的,不安的,还是高兴的,没有汪嬷嬷在旁,她絮絮叨叨都少了很多意思。

  当日分别时,汪嬷嬷与她说过,自己会尽量往西走,兴许半道上就能遇着回京师的大军了。

  可惜,大军回京了,半途没有遇上,应是错过了。

  不过,换了皇帝的消息很快就能传遍大江南北,汪嬷嬷听说后,会马不停蹄地赶回来。

  季氏在想着汪嬷嬷。

  秦治唉声叹气着说秦鸾:“是热闹,却也不够热闹。原想着,阿鸾快要十六了……”

  季氏抿着唇,睨了秦治两眼。

  她太清楚秦治想说什么了。

  本来,大姑娘过了十六后,也就不用避着血亲了,正是一家人相处的好时候。

  可是,皇太孙登基,后位不会悬空太久,一定会尽快迎娶大姑娘。

  大姑娘成了一国之母,离开了侯府……

  “老爷,你可别告诉我,你现在还觉得与大姑娘感情生分,”季氏道,“我倒是觉得,我与大姑娘融洽极了。”

  秦治闻言,吸了口气。

  也是。

  这几个月,他们一家人的心,那都是拧成了一股绳。

  “这不是没到十六岁吗?阿鸾自己活蹦乱跳的,”秦治嘀咕起来,“我们也都没病没痛的。”

  季氏脑袋转得飞快:“这说明什么?说明枝头对了!

  你想啊,当初应允那门亲事,不就是图皇家贵气能护一护大姑娘吗?

  可那是根假高枝,不稳当。

  现在那才是真正的凤凰枝,鸾鸟一落脚,纹丝不动,一扇翅膀要飞起来,也不晃不摇的。

  这不就一切顺利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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