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娶弱腰 第70章

作者:再枯荣 标签: 情有独钟 天之骄子 相爱相杀 古代言情

  “噢,那倒是没有的事。”梦迢忙提起嗓子来,看着小厮牵了马车过来,她只得意味深长地叹息一声,“我就是瞧你们夫妻像是有些疏远,常拌嘴,因此劝劝。你肯亲近着她些,不要时时板着面孔,她自然就肯常在家里。我走了,你进去吧。”

  柳朝如望着她登舆,向着马车作了个揖,一回身,全不将梦迢的话放在心里。

  要他与梅卿亲近,他实在没那个能力。初时做夫妻,也想着两个人相敬如宾,太太平平地过日子就罢。不想梅卿嘴上刻薄,心里弯酸,两个人说不到两句话,必定要吵起来,因此他也就懒得再说话了。

  他折回东厢,老太太歪在榻上昏昏欲睡,脸上盖着条白绫绢子,穿着暗红软绫长衫,黑莨纱裙,一双暗大红金线绣鸳鸯平底鞋悬在榻外头。她的声音懒洋洋地由绢子底下透出来,像一缕烟,有气无力的发软,“梦儿去了?”

  “去了。”柳朝如打袖管子里掏出个小小的药膏瓷盒子,去托她的手。不是那一只,又转托起另一只,在那个破了的水泡上摸一摸,撩了袍子坐下,“我说那水烫,你非不信,偏要伸手去摸,跟我作对似的。瞧,给烫出这么大个泡。”

  好像他对年长的女人比待年轻女人更有些耐性,也更宽容。大概是因为他母亲的缘故。他自幼没了父亲,是他母亲拉扯着他长大。

  在他母亲还年轻的时候,因为相貌姣好,也曾有两个媒人上门说过亲。最终因他这么个拖油瓶,始终未成婚姻。一个寡妇带着个儿子,里里外外一手张罗,少不得常年昼夜操劳,没两年便熬得面容枯悴。

  他眼睁睁在黄暗的灯烛旁看着,总觉得是他剥削了他母亲的青春。因此对老太太,柳朝如是带着一点奇异的弥补的心理在爱她。他知道她平整的皮肉底下,岁月如何摧残了她曾鲜活的五脏六腑。

  人是不大可能青春永驻的,不是老在面皮,就是老在心里。她古怪的尖刻与贪婪,也不过一种沧桑的表达。

  他打开瓷盒子,挖了小小一坨白药膏子抹在她手背上。那药膏子有些清凉,也不知是凉的还是痛的,老太太“嘶”了一下,掣掉面上的绢子靠着窗户坐起来,“你轻着点呀!敢情不是你的手,不晓得痛。”

  柳朝如笑瞅她一眼,手上放得益发轻缓,“方才听姐姐的口气,仿佛梅卿在外头有些什么事。你知不知道?”

  “什么事?”老太太往上搦搦腰,肩膀嵌在窗纱上,因为心虚,反而趾高气扬地白了他一眼,“我看你是没事找事。梦儿就好管个闲事,总是见你们夫妻不和睦,才多嘴劝两句。梅卿真有什么事会不告诉我?左不过是在家与你说不拢,才常到外头去走动。”

  柳朝如低着眼,满不在乎地笑了笑,“随她高兴吧,只要不出什么事,我也不去管她。”

  抹完药他还捧着她那只手,舍不得搁下去,像捧着个宝贝,将那几个指头轻轻地搓揉过去。

  “我的手也老了。”老太太把五指向后抻着,歪着眼打量。皮肤还是白,只是几个骨节的窝里有些发皱,手背上的皮不知什么时候也开始有些松弛了,蒙着错综复杂的几条青筋,衬得皮肤更白了。

  柳朝如将她的手握在掌中,俯过来亲了她的嘴一下,“不老,老了也不怕。”

  一个屋檐底下住这样久,除了偶然如此的亲密举动,他再无其他更过分的行径。或许他心里还有礼乐教条,如同他固执的清廉迂腐。毕竟人的贪念深不可测,他在情感上的离经叛道恐怕就是个苗头。连他自己也看不到他劣性的根底,因此他固守着这一底线,以防失控地坠向深渊。

  老太太盯着他笑,懒得计较地摇摇头,“真是弄不明白你。”

  他松开她的手,神秘地笑着,“要弄懂一个人本来就是不大可能的事。”

  两个人说着话,行至上又放得规规矩矩。恰逢梅卿归家,正要找她娘商议讹诈连通判的事情。一径走到东厢廊下,就在窗纱里看见两个绰绰的影在榻上对坐着。

  大约是才刚历经一场男女之.欢的缘故,浑身的神经连毛孔都格外敏锐地张弛着,使梅卿的心微妙地振了振。她提着神推门进去,她娘懒得眼皮也不舍狠抬,只轻轻朝她睇一眼,“这就回来了?”

  柳朝如则立起身来让开,“姐姐已经回家去了。”

  两个人一贯无异的态度,梅卿却在充满烟草味的空气里嗅见一缕暗昧,飘飘渺渺,从前被她忽略了。她望着柳朝如让出房间,回身去阖拢了门,在门后留心闻了闻,果然闻出来一丝不寻常。

  这一不寻常,难免就连柳朝如素日的“孝心”此刻也变得有些玄妙。她走到榻上坐着,面对她娘那张经久未衰的面庞,似乎也在今番忽然觉得鬼魅起来。

  然而没有任何旁证,一切只在她心上发生变动,她只能维持沉默。

  老太太见她面色不好,又闭了门,想来有事要说,便端坐起来,“哪样事情?”

  梅卿要嘴皮子空空地磨一磨,不耐烦地别着脸,“娘,姓连的面上看着大方,底下算盘一样打的精。但凡他给了我什么好处,必定要加倍来缠我。我想了想,不划算,我没那闲心与他缠。娘,赶紧下手吧,我真是懒得与他磨了。”

  说到“磨”字,她身上某些地方仍然像被搓磨着,令她浑身发寒,在这秋高气爽的下午,一阵一阵地在心里打着冷颤。

  老太太笑了笑,肩膀欹在窗户上,“我原是为你打算,趁他还舍得给,你还能多得他些。既然你忍不得,那就办,横竖你眼下得的这些钱也与我不相干。依你说,什么时候办?”

  梅卿烦躁地摇摇扇,想了一阵,手上顿止,“我听见他说,节下有笔款子要收回来,仿佛有个几千。我看就趁这功夫。”

  “也好,省得到时候他左推右推拿不出钱来。”

  二人定下,只等连通判的款收到手上,便由老太太出面威慑,诈他给银子。轻车熟路的老手段,倒不必再怎样费心商议。事毕老太太便摧她,“方才书望来问我你是不是在外头有些什么事,我看你还该去宽一宽他的心。”

  梅卿翠黛轻蹙,“他怎的想起过问我在外头的事?”

  “总是你姐姐方才走的时候对他说了什么嚜。”老太太一撇嘴,眼皮厌烦地脥两回,一手推开了窗,“你姐姐那个人,就爱闲操心,多半是劝他约束约束你。不过她倒不会多讲什么,她只不过盼你们夫妻和睦些。”

  梅卿歪着半边嘴冷笑,“她自己的事情还忙不过来?还来管我?”说着起身绕去正屋。

  院角那块韭菜又拔高了几寸,风往这面吹,它就往这面倒,那面吹,又倒向那面。廊下短短几步路,她心里渐渐有些不由自主地期盼起来。她不规矩的心,想要的太多,今日想这样,明日想那样,总是摇摆不定,又管不住自己。她倒希望有个人来管束她。

  她嘴上怨恨着梦迢,心底里又有些感激她,但她约束她的态度过于温和,不够力度。她娘倒是愿意使着力量“管教”她,但那方向一味的偏颇。她无人窥见的心底希望着受到柳朝如的管束,他读过书,懂是非,只要他态度强硬一些,她未必能“抗争”得过。

  但他如常的态度漠漠,在书案后头卷着书,抽空看她一眼,“你外头吃过午饭了不曾?”

  梅卿搭嘴道:“吃过了,在马通判府上吃的。”

  马通判与连通判,两者只差一个姓。她一面害怕被他察觉,一面又期盼他能产生些微妙的联想。

  然而他大概想也懒得去想,把眼又落回书上,“厨房里给你留着饭,吃前就另拨出来,不是剩的。要是饿了,叫丫头热来吃。”

  梅卿走到窗根底下的椅上坐着,将过于靡艳的妆容暴露在他眼前,“我听见姐对你说了什么闲话?”

  “什么闲话?”柳朝如抬起眉目,有一瞬发蒙,继而一笑,“倒不是什么闲话,姐姐是一片好心,想劝我们少吵闹,你不要多心。”

  “我没有什么好多心的,我姐一向就是那样个人,嘴上说着什么也懒得管,其实恨不得一手伸到你家里来。心虽然是好,只是讨厌,我也不是孩子了,要她来多事?”

  柳朝如暗蹙一下额心,笑道:“你知道她是好心就别怨她,伤了姊妹情分。”

  说到这地步,他也不愿费心来追究。这使她既感到安全,又失落。她嘲弄地牵动了嘴角,侧身向窗外,看见东厢的窗户。

  他为什么常坐在这书案上?单单是为看书,还是因为一斜眼,就能望见想见的人?这样一疑心,梅卿止不住将身子歪一歪,挡住他目光所及的地方。然而斜眼看他,他并没有往窗上看,只顾着看他的书。

  她益发有些糊涂,对她自己感到糊涂,对一切皆有些糊涂。唯一清晰的,是幼年时那种漂泊无依的感触又浮动起来,她带着彷徨无主的恨意,在被遗弃的世界里游离。

  日子也就一天一天游离下去,黄叶渐飞,桂香浮霭,雁影成迷。

  因为董蔻痕的不理不睬,梦迢心下也如无根蓬蒿似的没底,总觉得与董墨前程似浮萍,不知道要流亡到哪里去。但凡蔻痕肯拿出个态度来,是好是歹,她也有个数,可蔻痕压根没什么作为,以致梦迢身陷迷阵,寻不到方向。

  董墨见她终日迷惘,索性抽空走到他二姐房里来,将窗户纸捅破,“姐姐从家出来时,不知有没有听见祖母说起我往家里去的信?我在信上说起与梦儿的婚事,姐姐一向与老太太亲近,依你看她老人家的态度,是应允不应允呢?”

  蔻痕正在书案上描绘一副丹青,画的是大明湖风光,捏着袖管子提着笔,抬眉瞟他一眼,“难得你竟然一气与我说了这样多的话。我记得还未出阁时,咱们在家,兄弟姊妹们说说笑笑,你总是关在屋里读书。祖父常说你用功,依我看,少年最怕玩乐误事,你倒不是肯用功,不过是没‘事’可‘误’。”

  她掀掀偌大的纸张,吹一吹上头的湿墨。纸张窸窣地振响,衬得屋子格外空旷。董墨恍惚是置身在家,在浩渺的书海里,听着寂寞的回响。

  蔻痕使丫头将画提起来,远远一看,美中不足,又重新铺回案上着墨,“三墨,你外头看着最乖顺懂事,其实最是反叛。小时候关在家里没机会玩,大了,翅膀硬了,玩起来就收不住。”

  她仍旧不愿费心说起梦迢,她认为梦迢是“理所应当”的不值一提,说起她就是浪费她的心神。

  门外秋蝉聒噪,嘈杂起董墨一阵反感。他沉着眼色,转身落在椅上,凛冽的目光落在蔻痕身上,“我知道你为什么要到济南来了,咱们的情分,恐怕还没好到你要专门在济南落脚的地步。老太太有话叫你带给我?”

  蔻痕直起纤腰,对着他冷冽的眼,她只是泠然一笑,“老太太才懒得过问你这些儿女情长的事,你怎么玩都好,她老人家就只一句话,不许领进门,哪有精神打发我来管你这桩事。是爷爷叫我来的,爷爷想着劝一劝你,免得来日回京闹得彼此面红耳赤,为了个女人,不值当。”

  “我觉得值。”

  “你觉得没用。”蔻痕将一双美目凝成轻盈的冰雪,仿佛为他迫使她议论梦迢而讨厌,“婚姻嫁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没用父母之命,就是圣旨也不管用。”

  说到此节,她转而娴静的微笑,却分外的冷淡,“我看梦姑娘也不过如此,并没有特别好。你在信上只说她是‘梦家之女’。这梦家是谁家?是名门显贵还是平头百姓?家里还有什么人口?”

  董墨搁在扶柄上的手半握成拳,目光似隐似忍地动一动,“贫寒之家,家中还有位母亲,一位妹妹。”

  蔻痕点点头,搁住了笔,复令丫头将画提来。她踅出案,立在画前细观,“其实家境如何倒不要紧,咱们这宗人家娶亲,也不好一味的势利。况且你的婚事因早年耽误了,此刻要管紧了你,倒不好。只是爷爷过问了一下,说是这位梦姑娘,似乎就是那年害你被参到皇上那里去的哪位大人之妻?家里贫寒些也什么要紧,背后还有这一杆子扯不清的事,你自己想想,应不应该?不求你的婚姻给家里添什么彩,不要辱没门楣就罢了。”

  董墨哑口无言,立起身来告辞。蔻痕看也不看他,吩咐丫头卷了画。画纸卷在案上,她想起来,又觉得哪里没画好,展开来撕毁了。

  红油漆的案上空着大大的一块,笔墨纸砚都围摆在一旁,那一块红地方成了该有的,却没有的空旷,使人心下很不畅快。

  董墨这厢甫入房门,梦迢便急着迎将出来,拉着他的袖口问:“她怎么说?”

  董墨简直不知该怎么回复她,她一再追问,他也只好照着复述了一遍。梦迢身子跌坐到榻上去,白着脸笑了笑,“怪道你家里要使你二姐来,她真是连一点争取的机会都不给人。”

  “因为她既不惧我,也不用我,所以从不怕得罪我。她不单是不把你放在眼里,连我也不放在眼睛里。”董墨没奈何地坐下来,回过脸色宽慰梦迢,“我看也不必同她多说了,等河北回京去,我们再另做打算。”

  梦迢噘起嘴来,带着一股气嘀咕,“那她这一趟过来也是白费力,咱们也不听她的,大家就这么耗着好了。”

  话尽管说得好听硬气,可心里却更加迷惘不安。因为希望益发渺茫了,她不得不暂且止步于此,没有进展。然而他们的未来如同逆流,不进则退,一旦停步下来,那种凄惶总使人忍不住想回头看一看。

  作者有话说:

  “折娶”的对象是梦迢,其实问题的核心也只是她。

第69章 未尽时(九)

  既然打定主意与蔻痕耗着, 梦迢便退减了几分热情,不去理睬她, 随她在清雨园住着, 不过隔两天使斜春去问候问候,看她缺什么不曾。

  蔻痕多半回说不缺,后头总跟着冷冰冰的一句“多谢梦姑娘费心”。梦迢听在耳朵里, 心上复添几分不爽快。那种不爽快欲吐难吐,缺个名目。人家分明是有礼有节的, 简直叫梦迢没奈何, 面上不显, 夜里却有些辗转不安。

  董墨偶然早醒, 见梦迢侧在枕畔炯炯地睁着眼, 不知醒了多久。她那目光在混混沌沌的天色里, 冻结着冷的光,像将坠的月亮, 有一点大势已去的萧条。

  他翻身将她搂住,搂抱了好一会,把她的身子抱暖了, 抚一抚她的后脑, “几时醒的?”

  猫儿跳到被子上来, 梦迢将它抱进被窝里, 搂在二人中间,“五更天就醒了,再睡不着。有些饿, 想起来寻点东西吃, 又怕动来动去的吵醒你。”

  “嗯?饿了?”董墨有些迷糊, 翻身下床, 挂起帐子,点上一盏蜡烛,走去榻上端点心。

  卯时初刻,偶尔在大片大片的寂静里有鸡鸣一两声。月影昏昏,离日出还有些时候,天洗褪了一层颜色,黑得再没那么深。毕竟是秋,黎明的风是冷的,吹动箭竹沙沙地响,给人一种旷野无垠的空落感。

  董墨盯着窗怔了须臾神,梦迢在身后的床上望着他。他夜里总是做梦,常常睡不好,身上爱发汗。汗.湿他的玉白的寝衣,料子贴着背,隐约透着里头紧.实的皮肤。衬着月亮,他仿佛是立在蒙蒙夜雨中,梦迢看着他,感到他浩壮的滂沱的孤寂。

  其实由相遇的第一天起,他们之间的故事未见得有多跌宕,也从未牵涉到生与死。不像戏台子上,公子佳人遇见了,要哭,要闹,要死,要活,要以生死明志,证明他们之间是多么可歌可泣的情感。

  这时董墨端着点心碟子走回来,递给梦迢,“先吃一块,等一会吃早饭。”

  梦迢坐起来,当望进他孤寂的眼,使她也疑惑。他们之间没有那些悲壮的情节,这是相爱么?还是只是彼此怕寂寞。

  她又要了盅茶,使唤他使唤得格外顺手。那茶夜里在棉布套子里捂着,仍是热的,冒着一点淡淡的烟。隔着轻烟看他,烛光也晦暗,他的耳眼口鼻皆有些模糊起来,似乎是远古的记忆,对故事只存在一个大概的轮廓,却没有细节的脉搏。

  点心噎在轻喉里,干涩难咽。她忙吃了口茶,却叫茶熏得鼻子发酸。董墨把她睡毛的头发掠一掠,嗓子有些含糊,“我知道你一定是胡思乱想才没睡得好,你不要想那许多,反正我是非你不娶的。”

  梦迢抬起眼嗔嗲一下,“谁想这个了?我是昨天午觉睡得长了,夜里就醒得早些。”

  董墨不去拆穿,他知道她不可能简单纯粹,她有太多复杂的经历,注定了她复杂的思想。他笑了笑,放回点心碟子,掀被子坐回床上去,枕着胳膊,仰面望住帐顶出神。

  隔了会,他忽然笑说:“我第二次见到你,是在门口的对街上,那时街上分明来来往往的都是人,我却觉得很安静,飘飘远远的,像是有个姑娘在哪里弹琴。”

  梦迢好笑起来,“我是那个姑娘?”

  不,她是那支曲子,冷清平和,没有大起大落的调子,可听起来,好像有说不尽的心事。

  他为什么说第二次相遇,大概因为第一次太震撼,太杂乱,他没有准备,心神仓促空白。但第二次遇见她,是她开始在他空白的心里书写故事。

  他这时候有些能解释那时忽然多管闲事的心境。其实他那时就有种莫名的冲动,好像他们俩有相同的心事,在人潮汹涌里,他想走上去,倾听她的孤独,也把他的孤独说给她听。他觉得她一定能懂。

  他自己也有两分莫名其妙和不好意思,斜眼瞟她,“缘分这东西,真是好笑得很。”

  梦迢把脸埋在猫儿毛绒绒的脑袋后头,浮动一双笑眼看着他,又不讲话。然而脉脉眼波间,他们都能读懂彼此想说的话。

  董墨将她抱着亲了会,一面辗转唇齿,一面将那句话又再说一遍:“你不要胡思乱想,我一定是非你不娶的。”

  梦迢给他亲得骨酥心软,气成游丝,哪还有功夫想起别的来,只将两手攀在他肩上,稍稍仰着面。他手上渐渐有些发狠使力地摁她的心口,梦迢不由得轻攒蛾眉,狼狈混乱地哼了声。

  他虽然一味叫她不要胡思乱想,自己却也有些没办法的窘困,因此像头困兽,抱她在怀里,没有章法,只管卖力地作弄。找到出口,本能地钻进去,又觉的那条路有些幽迷,便往下揿住她的腰,要触到底,要触到底!

  两个人汗.粘.粘地贴在一处,董墨一直喘着问:“你信不信我?你信不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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