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娶弱腰 第73章

作者:再枯荣 标签: 情有独钟 天之骄子 相爱相杀 古代言情

  也是合该有事,偏这时候蔻痕与秋生过来。秋生呢,是听见董墨在家睡午觉,还当没出去,便过来寻他说话。

  蔻痕则是为将近节下,为着他们夫妻在这里,清雨园里恐怕要大操大办,劳人伤财的,她先来打个招呼,叫梦迢不要费事麻烦。

  这两口并肩走到场院里便听见屋里呜呜咽咽有人在哭,满嘴里喊着,“求姑娘可怜,姑娘念念旧情,姑娘从前的本事我是知道的,要不是您帮着谋划应酬,玉哥未必到得了今天的位置。您与官场上这些大人打交道的手段,只要肯拿出一点来帮帮忙,玉哥兴许就能捡回命来。”

  蔻痕起初只当是梦迢在打骂丫头,这会细细一听,很有些不寻常,再攒眉一睃,丫头们又都在廊下坐着,里头又是谁在哭嚷?便将斜春叫到跟前来问。

  斜春将幼女交给梅卿抱着,到场院中贴近蔻痕笑道:“是姑娘的客人。”

  蔻痕又听见那女人哭着说什么“夫妻一场”的话,便问:“什么客人?”

  支吾一会,斜春又想这位二小姐的本事,真要打听,什么都能打听出来,也就照着说:“是姑娘从前夫家的姨娘。”

  “姨娘?”蔻痕向紧闭的窗户上望一眼,“我听说梦姑娘前头的夫家姓孟,好像是在山东布政司任参政?”

  蔻痕想起来在家时听老太爷说过,董墨先时就是因为强占梦迢,给这姓孟的在朝中参了一本。因为当时都知道皇上是以这儿女私情上的小事召董墨回京,因此大家都只盯着朝廷里的动向,皆未留心这私情上头的真相。

  此刻细想,似乎有些内情。蔻痕淡淡点头,没再多问,喊了秋生要回去。

  谁知秋生在廊庑底下出神,喊了两声也没听见。蔻痕走到旁,循着他的目光一望,一个面生的女人正在吴王靠上抱着斜春的女儿逗弄。

  蔻痕将秋生斜一眼,轻轻掣了他衣袖一下,“三墨出去了,梦姑娘里头也有客,咱们晚些时候再来。”

  秋生回过神来,抱歉地笑了笑,一道与她出去。走到一簇箭竹底下,他止不住回首望。那女人还坐在那里,穿着件品蓝立领对襟长褂子,芳绿的下裙,乌云堆的髻里,并头插着两只细细的簪子,簪头各串着三颗半大的红玛瑙珠子。

  那红玛瑙珠子被太阳照着,格外剔透,两点红光投映在白墙上轻轻横扫着。秋生望见,竟有些浮生慢转的茫茫之感。可巧那女人偏过眼来,恰好遇上他的眼,稍稍一笑,烟痕淡远。

  落后回去,蔻痕使带来的管家去外头打听当初董墨在济南被参之事。问到贾参政那里,贾参政自然含混其词不好细说,蔻痕耍了个心眼,刻意去结交了他的夫人,向他夫人打探。

  可不得了,因贾参政的关系,贾太太心里藏了一堆密闻隐事,苦于不能对别人说,憋在心里二三年。如今终于有人打听,又是董墨的姐姐,那闲话说起来,简直势如泼水,收也收不住:

  “董大人当初是哑巴吃黄连有苦不能说呀,亏得您来问,否则都当他是强占人家的媳妇,您家里的长辈只怕也怪罪他。哪里是呢,那时我家老爷密问他们两家的话,回来我告诉我,这里头分明好些出入。我暗里就猜,这梦姑娘恐怕事发前就与董大人来往了有些日子了。您想想,好人家的妇人,能私底下同个男人来往?这是不是强占,只有她自己心里最清楚,横竖这种事,只要女人咬一口,男人就是长一百张嘴也说不清。况且我还闻得些风言风语,说是她当初跟着孟大人时,娘与妹妹都在那府里住着,帮着招待客人筵席应酬很会来事哩!您想想,娘妹妹都这样能说会道的,姐姐还能差到哪里去?”

  蔻痕凝着冷目呢喃,“这一家子可真是能干……”

  “能干得不得了!”贾太太高深莫测地拨转眼珠子,“您是没见过她那老娘,四十来岁的年纪,生得跟个妖精似的。说是无锡人,到底无锡哪家的究竟也没人知道。”

  雾里看花,更是引人猜想,关于女人的传奇,多半是与男人相关的。蔻痕慢慢想到孟家姨娘说的那番话,恐怕梦迢素来就行止放.荡不规矩。官场上不少这样的女人,长得美貌,做了谁的小妾,男人们都拿着她做人情。只是想不到,还有做夫人的。

  这更是丢脸坍台的事情,娼不算娼,良不是良,就连做个服侍丫头放在身边也是辱没家门。蔻痕眼里满溢出轻蔑与厌恶,想着回京前,务必要将梦迢打发走。

  梦迢还半点不知,尚且沉浸在银莲的一番苦求里,夜里忍不住对董墨感慨,“你没瞧见她哭得那样子,仿佛孟玉明天就要被杀头了似的。嗳,说起来,你们几时审他?看这样子,他已经是猜到跑不了了,不然也不会对银莲说那些打算。”

  此刻暮色沌沌,董墨刚刚归家吃罢晚饭。他这一向正是为这宗事情忙。盐场早开始有动作了,在凑集那一千石盐,约莫这两日就能凑齐了运出去,也就是说,这两日就能拿住孟玉。

  他心里半松了口气,有心情拉着梦迢到园子里走一走,“就这几日,扣下盐就能拿他,我是巡抚,证据确凿,可以先拿了他,再向朝廷上疏。”

  梦迢想起银莲哭的样子,有些怅然,“朝廷会杀他么?”

  就孟玉犯下的事,按律是当斩的。但董墨却有些没底,摇头说不知道,又笑问:“怎的,你有点为他伤心?”

  假山上有处四角亭,董墨牵着她梦迢上爬。刚到亭子里,梦迢便丢开手打他一下,“又来了。你非要看见我与他有点什么难分难舍的旧情你心里才痛快是不?要是如此,你明说,我现就为他哭两声。”

  她扫着吴王靠上的落叶,正要坐下,被董墨一把扳过身板,掐住她的腰贴在身上,“你的眼泪原本就不多,还是都留给我的好。”

  因下半截贴得分外紧,梦迢总觉他拿个什么抵着她,威胁她似的。她红胀了面皮,噘嘴翕动了两下,无声的,像是在骂人,旋即翻翻眼皮推开他,依旧坐下去。

  站得高,自然就望得远了,展目暮色如金,能看见大半的园子,黑灰黑灰的瓦浮在金波里,零零散散的梧桐半黄,像是给夕阳染黄的。

  这一段日子过得格外漫长,董墨在等盐场的结果。梦迢则是为蔻痕住在家里的缘故,盼着她早些走,所以时间流得很慢。

  她胳膊枕在阑干上,脸歪枕在上头,与董墨商议,“中秋筵席就设在那间轩厅里,就是你的书斋旁边那间,地方大,请戏摆席都摆得开,你说呢?”

  董墨自然随她。她又道:“你二姐中秋后几时回京?我看什么时候打发人外头买些济南的特产给她捎带回去。”

  “不必麻烦,她恐怕也嫌东西带得多了费事。”

  “带不带是她的事,我这里总不好一样不办,亏了礼数。”梦迢一撇嘴,抱怨了两句,“你二姐面上瞧着冷冷淡淡什么都不在意,其实心里横度着人呢,她嘴巴上不讲,也不轻易怪罪人,可凡事她心里都有杆秤掂度着。”

  董墨斜欹着阑干望着她笑,抬手掐她的脸,“你倒是比我看她还准些。我从前不大与她说话,还以为她只是端庄有礼,想不到人是冷到骨头缝里。”

  梦迢想,恐怕他那一家子人都是如此。她忽然为他心疼起来。他分明有颗炙热执着的心,是在个冰窟窿里空搁十几二十几年,给搁冷了。然而又未能彻底冷透,它还默默不语地等待着一把火,只要一点温热,它就又能复燃了。

  是她令它燃起来的,她很有些骄傲,直起腰来,对着他挑挑下巴颏。董墨给她逗笑了,她身后有根圆柱子,他就顺势将她揿在那柱子上头亲,

  晚饭吃得热了些,梦迢贪凉快,又要了一碗冰酥山吃。董墨恐怕她吃多了不消化,替她分摊了半碗。彼此口里都有些奶味与甜瓜的清甜,又都觉得对方的舌尖凉凉的,贪凉快,仗着周遭无人,四唇相依,难分难舍。

  不想蔻痕吃罢晚饭,也到园中来消食。走到假山下,抬头便看见。她自己羞窘一下,寻了棵树遮身,又不由得探出眼来望。他们还相拥着,近近地望着彼此笑,梦迢的脸红透了,董墨的脸也有些醺醺的,他俯着脸,偶然用鼻尖蹭一蹭她的鼻尖。

  那是蔻痕从未见过的董墨,她心下有些酸楚,一经酝酿,渐渐转为一些辛辣的不舒服。

  也许世间夫妻都该恩爱如此。但她更认为,夫妻间也该保持着克己与礼节,最好像她与秋生。

  回房路上蔻痕想起她婆婆。她有个挑剔的婆婆,即便她的言谈举止端庄得无可挑剔,她那婆婆也仍旧能两三日寻出点不是来教导她。连她偶然帮着秋生说两句好话也要说她只顾讨丈夫欢心,不顾大局。

  婆婆说得倒不错,她不得不在丈夫面前也庄严肃穆起来,想着往后在儿子媳妇面前也该如此。可惜蔻痕的儿子不过六岁的年纪,讨媳妇还早。她只得把“婆婆”的架子摆到董墨与梦迢跟前。

  隔日她要叫董墨训话,吩咐董墨衙门早些归家。董墨那头早上出门时应得好好的,午晌忽生事.变,给盐场的事情绊住了脚,这一绊,竟是一连两日未归。

  据绍慵来报,孟玉是当日早晨下令叫运盐出城,董墨听见,午晌忙招了臬司衙门的人出城追盐,于下晌追回扣下。

  这厢拿了盐,片刻不耽误,黄昏时分便吩咐臬司的人分头拿人。其中有一百人马夜奔泰安州,去拿庞云藩与几位商户;又分两百人去往盐运司几位大人家中,拿以罗田为首的几位涉案官员。董墨则亲自带了二百差官将孟家府宅团团围住。

  进门时听见孟玉正在吃晚饭,董墨便与两位臬司的大人在厅上等候管家去请孟玉。不一时孟玉过来,见厅里围坐着四五位大人,董墨在最首屹然吃茶,凝重的神色里,却透着些大事得解的松快。

  孟玉也不见惊慌,迎门进去,笑着向两面打拱手,“不知几位大人吃过晚饭没有?倘或不嫌,不如一齐移步轩内,我吩咐厨房治席。”

  底下一位姓全的大人立起身来,板着脸回了个礼,“不敢吃孟大人的请,我们今日不是来吃席的,是有桩案子要请孟大人往衙门问话。”

  孟玉笑着回首,将门外来来往往贴封条的差役睃一眼,扭回来点头,“好好好,我跟几位大人回去就是,何必费这样大的阵仗。”

  说着,招来老管家到跟前,不避讳地吩咐,“管家,将姨娘与少爷照顾周全,叫他们不要急乱,有什么事自然会告诉他们。”

  因还未上奏朝廷定案定罪,孟玉的家人财产只能登记造册,暂不能收动,一切还如常,几人也不好说什么。

  董墨椅上迎来,剪着胳膊,将孟玉扫量一眼,笑了下,“孟大人似乎对今番这情景一点也不意外。要换别的人,恐怕吓也吓破了胆,孟大人却是视若等闲,泰然处之。”

  “嗨,为官多年,瞧也瞧习惯了,有什么可乱的?几位大人,先请一步。”孟玉翛然摆出条手臂,将几人先请出门。

  他这态度,令董墨那点隐隐约约的怀疑浮上心头,自己倒先有几分难堪。

  入夜董墨走到收押孟玉的监房,吩咐人将四甃点得明亮,旋即抬抬手,打发了几个差役,独在监房里与孟玉说话。孟玉照旧是那副不惊不惧的样子,将屋内一根杌凳吹一吹,端到董墨面前,“董大人请坐。”

  董墨一行撩着袍子落座,一行笑了笑,“孟大人真是老成持重,这会了还不见慌乱。”

  孟玉自行坐到了另一根杌凳上头,抿了抿唇,别有深意地歪着睇他一眼,“早料到今日,还有什么可慌可乱的?”

  “噢?既然早有所料,怎么还要出那批盐呢?真叫我弄不明白了。”

  孟玉笑着默了片刻,吁了一口气,“董大人不是不明白,是不肯信。就好像当初董大人猜到梦儿是怀着何种目的接近你,你依然愿意往网里钻一样。董大人的好处是,擅于用人之才,我孟玉的好处是擅于度人之心。”

  董墨蠕动两下唇,漫不经意地笑着,“这话我就更不明白了。”

  他愿意装糊涂,孟玉也懒得拆台,只低着声,洋洋一笑,“你明不明白不要紧。你信不信,就算你把盐税的亏空审得透透彻彻定下我的罪,我依然能躲过惩处。毕竟,你董大人只管查审案子,至于怎么罚,你无权定论,那是皇上与内阁的事。”

  四面明烛在董墨眼底渐渐暗下去,脸上也有了两分衰败的颜色。他撑着双膝拔座起来,地砖上遍布灰尘,落下他有些沉重而迟缓的脚印。

  当夜,董墨将一干人等收押在按察司,并不急着提审,先把事情的脉络同物证连夜写明了,八百里加急呈递朝廷。然后他搁住笔,走出内堂,在澄澄清明的夜色里,忽然很想念梦迢。

  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这世上有那么多人,但他与他们是隔绝起来的,彼此哑巴似的空张着嘴,猜着对方口里的话,希望能听清。可真发出声音,又是沙哑力竭的嗓子,难听得很。

  他唯一听见的好听的声音,是梦迢喉间发出来的。尽管那时候多是假话,但他仍然相信她的心,一定是真实的,只是被迷雾给笼住了。

  作者有话说:

第72章 有憾生(二)

  巡抚到省, 皇上是有口谕传下的,所巡各道凡有违法官员, 可先行立案审查, 后补奏疏。因此董墨审讯济南倒卖私盐,可调度臬司衙门协助查办。

  尽管如此,可盐运司一连牵涉了好些人在案, 又有一干商户,主审陪审的官员也有些不够。董墨只得另调了柳朝如共同审办罗田。乱起来便是昼夜担簦, 一连三两日不归家。

  这日董墨归家换衣裳, 甫进屋, 人还未立定, 梦迢已几个箭步由卧房里冲将出来, 扑在他身上挂着, 左右晃了晃,“你都四天没在家了, 只顾乱忙什么?就丢下我不管了?”

  那猫儿也到他脚下,蹭着他一只靴子直打转。董墨忙将梦迢扯下来,退了半步。她像是刚午觉起来, 睡得髻亸鬓散, 外头衣裳也没套, 只穿着里头黛紫的长襟, 靛蓝的裙。

  董墨把手挡在中间摇一摇,“快离我远些,我几日见天往臬司衙门的大狱里跑, 身子不知惹没惹上虱子, 仔细跳到你身上去。”

  说着也将猫儿轻轻踢开。梦迢也怕虱子, 不敢再近前, 只可怜巴巴地将他望着,“什么时候忙定呀?这都要过节了,过节你总要在家的吧?”

  “什么时候忙完可说不准,得看朝廷的谕旨什么时候到济南。不过节里我定要在家吃团圆饭的。书望也被我调用了,他家里估摸着也乱忙,下人又少,你多筹备些,节里请你娘妹妹并书望一道过来用饭。”

  “可你二姐二姐夫还在这里呢。”

  “这有什么?”董墨走去门首吩咐丫头烧水沐浴,又走回来,往卧房里脱衣裳,“没道理我的家人能同咱们一处过节,你的家人却不可以,况且书望还是我的好友。”

  梦迢跟着进去,见他屏风后头出来,衣裳都脱在地上,只穿着一条软绸袴子,打着赤膊。头上的小冠子也解下来,缠髻的带子垂在坚实的胸襟前,也不坐,就在屏风前头立着。

  他爱洁净,只恐身上染了虱子,靠在哪里坐在哪里跳到那些东西上头去,回头梦迢一去挨着,又染到她身上。连梦迢要过来,他也抬手止住,“你就在那头说话,别挨太近。”

  怄得梦迢噘嘴瞪眼的,回身走到橱柜前头靠着。两个人面对面的,却凭空余出来好一段距离。那可不单是距离,还有四日光阴呢。

  他那袴子松松地系在腰间,露着个浅浅的肚脐,一片阳光斜照在他半边挺括胸膛,大半紧实的腹肉。他在呼吸,腹上微微张弛着,皮肤上头还发着细细的汗珠,有种神秘且凶悍的力量。

  梦迢又望上去,他脖子上那喉头,没有衣襟遮掩,上下慢条条地滚动得更明显了。他在说些什么她也再不能留心听,摸出条绢子来,袅袅婷婷地又走去,“你瞧你这身汗……”

  “你别费事,一会就洗澡的。”董墨把手抬起来赶她一赶,脚下把猫儿也拨开。

  那猫儿喵呜一声,低婉欲泣,仿佛叫出了梦迢心底的哀怨。她止步在途中,把脚暗暗一跺,只得又走回去,斜斜地将他看着,语气也有些不好了,“你方才说什么?!”

  董墨叫她欲求不满地剜一眼,心里像给猫儿的尾巴扫了一下。他也想念她,只是公事压身,无可奈何。他在那头歪着脑袋笑,“我说孟玉在狱里押着,你就不问问他?”

  “问呢!”梦迢怄着气,抬起下巴颏,“他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你有没有公报私仇虐待他?”

  “没叫你白担心,我没给他饭吃,水也不给他喝,还日日叫狱官抽他一百鞭子。现如今,啧啧,已经体无完肤了。”

  梦迢只含睇着他在阳光里有些汗涔涔的胸膛,哪还想得到别人体无完肤是个什么模样。她咬咬下嘴唇,拈着帕子将行过去,“哎呀你别把屏风挨得汗腻腻的,绢丝的,绣得又精致,难洗呢……”

  董墨一眼看穿她,有些恶劣地笑,让着身子给她看一看,“你别过来。我背没靠着,你瞧,还隔着一段。”

  梦迢难堪得生气,索性到床上去,卧倒在被窝里,“我懒得管你,人家好好的睡午觉,都是你回来,无故叫你给吵醒了。”

  竖起耳朵听半天,只听见董墨在那头笑,并不闻脚步声。她心里失望透顶,然而还是一点动静不肯错地听着。

  丫头们担了水进来,倒在屏风后头的浴桶里,屋子里不一时烟水氤氲,雾霭茫茫,水声哗啦啦的响,像满溢在她心里。她听见他窸窸窣窣地拾起衣裳来交给丫头,吩咐道:“拿出去烧了。”

  他洗得格外久,梦迢像干涸的田地等待暴雨,在床上等枯了一颗春心。好容易听见他哗啦啦地起身穿衣裳了,她忙把眼阖上,向里侧着身,紧揿着被子。

  听见他走过来,俯下腰将呼吸喷在她半张脸上,紧接着亲了她的太阳穴,“我走了。”

  梦迢大惊,噌地翻身起来,跪在床上吊住他的脖子,“才刚回来,又往哪里去?”

  董墨新束的髻发还有些湿润,衣裳已经穿得好好的了,一件清清爽爽的檀色圆领袍,散着胰子的芬芳,还有被太阳晒过的味道。

  他单手环住她的腰,低着脸将她的不满的嘴巴亲一口,“还要赶回臬司衙门去,好几位大人等着我集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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