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樊笼也自然
第五百八十一章 、正负抵消，收支平衡
顶着嬴风和邀雨惊讶的表情，云道生解释道：“按照师伯告诉我的，其实我早就该有明显的反噬征兆了。比如被鸟拉一头屎，睡的床榻突然腿断了……可我没有，一点儿都没有。”
嬴风和邀雨都不可思议地看着云道生。行者楼建楼千年，从来没有一个卜算者没有受到过天道的反噬。这是泄露天机必须要付出的代价。
“难不成你有什么特殊的体质？”檀邀雨直接上去扯起云道生的胳膊，开始仔细打量他。
嬴风长腿一垮，挡在二人中间，又将云道生的两条胳膊从邀雨的手里拽出来，“两条胳膊，两条腿，一个鼻子，一张嘴，能有什么特殊。”
云道生也顺着嬴风的话道：“师兄说的没错。的确不是我特殊。而是师姐的关系……”
檀邀雨指着自己的鼻子，“我？我虽然的确挺特殊的……”
云道生笑着解释，“我呆在师姐身边，一直被派去做说客。可能这期间化解了不少怨气，救了一些人的性命，所以我同师姐一样，福大于祸，天谴……大约是被抵消了。”
檀邀雨睁大了双眼，“难道是那一万的西秦战俘？”
嬴风略微沉思道：“怕是不止那一万人，很有可能从枹罕城一战中活下来的人，都算是云师弟救的，都成了他的福报……”
檀邀雨立刻不满地气哼哼道：“那明明是我的功劳，怎么就算成云师弟的福报了？！”
嬴风看到邀雨气鼓鼓的小脸儿，强忍着冲动才没伸手过去捏上一把，他嘴角含笑，哄小孩儿似的哄邀雨道：“肯定也有你的份儿，不然怎么你的命数也没变坏呢。”
檀邀雨虽然有种被人抢了功劳的感觉，不过想到这样能让云师弟不受天谴，就立刻甘之如饴了。
当初云道生因为自己的一时起意，为谢惠连卜算，结果误打误撞成了卜算者。这事儿虽然过去很久了，可邀雨一直耿耿于怀。
“太好了，”檀邀雨拍手道，“原以为没办法，如今竟然有了能化解天谴的法子！莫说是一部分的功劳，就算把我身上的福报都算到云师弟身上……”檀邀雨说到这儿突然降低了声音，开始小声嘟囔，“那可能也不行，毕竟我自己也还是要活命的……”
云道生被邀雨的神转折逗得直乐，“师姐放心吧，我也用不了那么多福报。”
檀邀雨突然一拍脑袋，“你瞧我，正事都忘了！”
邀雨赶紧把自己想安排云道生和盖吴去炳灵寺的事情说了，随后又兴奋道：“你此行若是顺利，不知又能救多少性命。这些人要是一直做和尚，灭佛令一下，他们都要死。这么多的功劳，肯定够你抵消不少天谴了！”
云道生笑着点头，“好，我都听师姐的。”
等安排好了云道生和盖吴的事儿，嬴风才道：“红龙那边审得差不多了。你要去听他说吗？”
檀邀雨听到“红龙”这个名字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深深地皱眉。她想了想，时候也差不多了，于是就跟着嬴风去见了人。
红龙已经被嬴氏的暗卫折腾地脱了形，真不比挂在城墙上的乞伏暮末好多少了。
檀邀雨看着红龙的惨状，心里却一片平静。似乎折磨这个人，就是世上最理所应当的事情。
檀邀雨坐到红龙对面，冷若冰霜地道：“说吧。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不过切记管好你的舌头，别说一些用不着的废话。否则，我相信拜火教不会介意收回一个哑巴的你。”
红龙眼神无力地在邀雨身上扫了一圈，刚要张口，就一阵猛咳，直到吐出一大口血在地上，才勉强停下了咳嗽。
旁边的嬴氏暗卫看向嬴风，见嬴风点头，才端了杯水，递给红龙。
红龙勉强喝了一口，润了润早就嘶哑了的喉咙才极其小声地道：“我和子墨……都是拜火教教主的儿子。我的母亲……是拜火教的右护法……虽然她从不肯认我……”
红龙说到这儿，忍不住自嘲地苦笑了一下。檀邀雨对他的辛酸历程真是一点儿兴趣都没有，她有些不耐烦地皱眉，却没有出言打断红龙。
红龙接着道：“我和子墨、冰炎他们不一样。我从小生活在圣地。而子墨他们，则是右护法用了秘术，让其他女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怀上教主的孩子。”
红龙说着说着，似乎陷入了回忆，“这些孩子生下来后，女孩就置之不理，任其继续生活在原本的家中。而男孩儿则会以各种手段从养父母手中夺回来。那些以为被右护法治好了不孕之症的人家，还以为拜火教抢的是他们的亲骨肉……除了被拐走的，那些需要直接去抢的，不少会反抗……”
红龙说到这儿，冷冷地嗤笑一声，“这些蠢货，不过是个补药，居然还拿自己的命护着。想反抗拜火教，自然都得死……”
檀邀雨听到此处，右手猛地握紧成拳。她记得子墨说过，他小时候家破人亡，后来被坏人折磨过很久。子墨身份成疑后，邀雨一度以为这些也是他说来骗自己的。没想到竟是真的……
子墨的父母，怕是为了护住他，在小子墨面前，被拜火教的人杀了……可子墨最终也没逃过一劫。
红龙碧色的眼睛此时看向邀雨，嘴角一抽，似笑非笑地道：“你猜得没错……虽然我不清楚具体如何，不过子墨就是如此……那些男孩在七八岁时被带回圣地后，就要接受严格的训练，学习武功。”
红龙说起这些，似乎变得很开心又有些亢奋，“练功底子好的……会被留在圣地，传授煞气。然后为拜火教卖命。直到他们成长起来，直到他们的煞气……足够深厚。然后就会被我爹挑中，被拜火教最伟大的教主，真神的化身吞噬掉！”
“至于那些没有练功天赋的……”红龙的眼中划过一丝嘲讽，“比如子墨，就会被高价卖给需要他们的人……若是我所查不错，当初买了子墨的，就是刘宋的那个皇帝刘裕。”
第五百八十二章 、审问
红龙讲述的事情同邀雨的猜测基本都吻合，说明他并没有说假话。可这却反倒让邀雨更加生气。
子墨究竟经受了多少，檀邀雨有点儿不敢想象。以前懵懂时忘记了也就罢了，如今想起来，怕是谁也不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所以她不奇怪子墨会有想要去报仇的心情。可是为什么要自己去？难道他们从小到大的情分，真的微弱到无法分担他的仇恨吗？
邀雨的心绪有些乱，直到嬴风轻轻把手搭到她的肩膀上，邀雨才似回过神来一般。
檀邀雨让自己冷静了一些问道：“你吞噬了那个叫冰炎的人？”
红龙此时抬眼看了下嬴风，原来这个人并没有把自己知道的所有的事儿都告诉邀雨。看来行者楼内部也不是一团和气啊……
红龙并没有将嬴风已经知道的事儿说穿，只是单纯交待道：“是。不止是他。还有另外三个。”
即便是檀邀雨这种完全不畏惧杀戮的，此时也没忍住咽了口口水，“你已经杀了四个自己的兄弟了？”
在檀邀雨印象中，兄弟这两个字的代表一直是她大哥和二哥，还有子墨。檀邀雨有些难以接受，怎么会有人只为了点儿功力就杀了自己的兄弟？
可这些在红龙看来都是理所当然的事儿，“即便我不吞噬他们，他们也早晚会被教主吃掉的。他们都不过是补药一样的存在，有什么不可以的？”
檀邀雨很快就从红龙的话中抓住了关键所在，“你说你们教主的儿子们，会在煞气足够深厚时，被你们教主吞噬掉，以提高功力。而你却抢先了你们教主一步。你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被拜火教追杀吧？”
红龙哈哈大笑，笑声引发了剧烈的咳嗽，好一阵后才停了下来，冷笑着对邀雨道：“没错。真是可惜……没法看到我爹现如今的表情，被一颗补药摆了一道，然后又被补药吃了别的补药！哈哈哈哈……这种事儿发生在最伟大的教主身上，估计他现在的鼻子都快气歪了吧！”
檀邀雨真不知道这红龙究竟在高兴个什么？只能尽量保持冷静地问：“你如今的功力，是吃了四个还没有足够煞气的兄弟。那你们的教主呢，他已经吞噬了多少已经长成的……补药人了？”檀邀雨一时竟找不到更好的词来形容这些被完全利用了的男孩。
红龙挑眉，“你怕了？”他嗤笑，“是该怕……因为……他已经吃了不下二十个了。”
檀邀雨猛地站起身！红龙不过吞噬了四个还未成型的，功力就已经高于嬴风了，若是那个教主已经吞噬了二十个……怕是只有师公还能有与他抗衡的能力……
红龙说的没错，檀邀雨是真的有点儿怕了，因为这个战力的差距实在太过悬殊……自己在那个教主面前怕是都会不堪一击，更不要说保护她身边的人……
嬴风此时却冷静地问红龙道：“你是不是有办法能杀了你们教主？”
嬴风这一句话如同醍醐灌顶，檀邀雨立刻反应过来，没错，红龙一定有办法。若拜火教的教主真如红龙所说，强到如此独孤求败的地步，行者楼怕是早就被拆了。以红龙这么狡猾，他是一定不会到必败的一方来求救的。
檀邀雨稳住心神，缓缓坐下来，盯着红龙道：“说出你的条件吧。”
红龙满意地看向邀雨，他就知道，檀邀雨绝不是一时冲动的人，她一定会分析利弊，然后选择好处最多的一条路。
红龙瞟了眼自己的腿，“先把我治好再说吧。我相信，你们行者楼肯定有法子让这两条腿恢复如初的。你不用担心我会逃跑，我既然选择来投靠你们，就和你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比起某些表面看似忠诚的人……要可靠得多。”红龙边说，边又扫了眼嬴风。
檀邀雨蹙眉，不明白这人怎么能令人厌恶到这种程度。挑拨离间也不选个合适的时间和地点。
可她此时心里太乱，只是想到子墨独自一人去面对那种怪物，檀邀雨就觉得不寒而栗。她站起身，一言不发地离开了牢房，又听红龙在身后喊道：“女郎别急，我也不急。子墨早死晚死，都是要死的，咱们可以慢慢来……”
接着就是红龙不可一世的，孩童般高亢的嘲笑声，伴随着剧烈的咳嗽，听得邀雨更加烦躁。
出了牢房，嬴风同邀雨并肩而行，垂眼看着她道：“你相信他的话吗？二十个？成型的煞气若是那么好学，怕是拜火教早就天下无敌了。怎么会藏头露尾地到今日。”
檀邀雨脚步不停，一脸担忧道：“即便现在没有二十个，也迟早会有，甚至更多……到那时，我们拿他就真的没有一点办法了。”
“你想怎么做？”嬴风问道。
檀邀雨却沉默着不说话，嘴唇抿得紧紧的，只一味地往前走。
“邀雨，”嬴风突然双手拦住邀雨的肩膀，强迫她停下来，扭过来面向自己道：“我在。我一直在，而且会永远都在。如果你需要我，需要嬴氏的力量，只管开口。我绝不会让你失望。”
檀邀雨别过头，内心挣扎。行者楼的行者们目标太明显，且他们武功虽高，不过都有些正派人士的固执。一些暗中的手段，他们未必肯做。
而自己身边的如盖吴和朱圆圆他们，是檀邀雨藏都怕藏不住的，怎么可能会再让他们主动去接触拜火教的人？是嫌命太长吗？
思来想去，的确是只有嬴氏一族百年来培养的暗卫最适合做这件事。
“我需要人去暗杀那些药人。我不知道有多少，但我必须尽快将他们杀干净。否则他们每练成一人，就等于让拜火教教主更强一分。”
檀邀雨说着露出歉疚之色，“我……我不知道那些人有多强。可能不会太弱，甚至可能有红龙这种功力的。虽然我只需要嬴氏的暗卫帮我找到他们的位置，可那些人肯定都会煞气，所以你的人一定会有危险……到时嬴氏的族老们，搞不好会把责任归咎在你的身上。”
嬴风笑了，笑得无比开心，“你会为我考虑了，真好……没有比这更好的事儿了。”嬴风轻轻抱了一下邀雨，一触就松开，“放心吧，隐藏踪迹是暗卫最擅长的。只是找人的话，他们能应付的。况且我觉得，我们从红龙那儿还能再套出些东西。”
第五百八十三章 、满怀善意
邀雨被嬴风抱得身体僵了一下，有点儿异样的感觉，却没直接将嬴风打飞。
“我让祝融过来帮你。他医术虽然不及南尘行者，不过反正也只是给那个恶心的人看伤。就当是给祝融练手吧。我会尽快把西秦的事情处理好，然后先把北方的补药人都解决干净了，再去南方。”
嬴风笑着给邀雨鼓劲儿，“你一定可以做到的。别忘了你可是天命之人。”
檀邀雨直接把他两只还抓着自己肩膀的狗爪子打掉，一扭头继续朝前走，“这个人情我会还你的。”
嬴风心里只觉得这样别扭的邀雨也可爱至极，赶紧追上去问，“怎么还？以身相许吗？”
若不是看在自己还要嬴氏帮忙的份儿上，檀邀雨真想干脆一拳揍死嬴风算了！至少把他的嘴缝上！
那日之后，祝融就被叫来帮嬴风整治红龙。红龙很老实，基本问他什么他都说，就连圣地的位置也交代了。不过红龙也说了，圣地位置并不固定，教主更是很少在圣地里呆着。
可是红龙却对他吸收了子墨功力后的痛苦反噬绝口不提。只让檀邀雨继续误会，以为子墨随时都有可能被拜火教教主吞噬掉。
从红龙那获得的消息，檀邀雨一字不差地都转述给了身边亲近的几人。并让秦忠志立刻发消息给行者楼，又让墨曜发暗信到平城给孟师，让孟师联系师父和小师叔。将拜火教的事儿，连同云道生不会受到天谴反噬的事儿都告诉了苍梧尊者他们。
想到拜火教教主还一直藏在暗处，邀雨十分担心云道生去炳灵寺会有危险。直接将还在身边保护她的六位行者分了四人陪云道生同往。拿檀邀雨的话说，即便是拜火教教主真来找她麻烦，自己的大军还在呢，宝刀利剑也不是吃素的。
一晃几日，沮渠蒙逊到达枹罕城了。
崔勇果然按照檀邀雨说的，带着重骑兵团杀气腾腾地列队迎接。
虽然沮渠蒙逊早就得知了救世军的勇武，有了一些心理准备，不过还是被重骑兵团的威严震慑到了。崔勇不顾沮渠蒙逊想要直接面见邀雨的请求，带着沮渠蒙逊从军营一路参观过去。
眼看着粗重的铁箭“嗖嗖”地从头顶飞过去，沮渠蒙逊在马车上直冒冷汗。崔勇看在眼里，抿嘴偷乐，“怎么样，我可是准备很久，连铁箭发射的角度都操练了几遍。”
一行人从营地出来，秦忠志带了一队宫人迎了过来。再次替邀雨表示欢迎北凉王。随后恭敬地道：“仙姬正在城中的内城门等您，外臣这就给您带路。”
沮渠蒙逊简直如蒙大赦，忙点头同意，“有劳秦相领路了。”
一大列人，由崔勇带了百人的重骑兵队在后面压阵，浩浩荡荡地朝内城门而去。
远远地沮渠蒙逊就听到了有人正高声诵读着什么。内城门前更是挤满了人，将道路堵得水泄不通。可是秦忠志一走过去，人群见了他就自行分了开来。
沮渠蒙逊的马车毫无阻碍地穿过人群，一直等到了内城门前，沮渠蒙逊才终于透过马车木轱辘的“咔哒”声，听清了那诵读的声音念的是声讨西秦王乞伏暮末的檄文。
沮渠蒙逊一抬头，就看见一个临时搭起来的木台上，已经瘦得跟人干一样的乞伏暮末被两名护卫用长棍一左一右地叉着跪在地上。
沮渠蒙逊还没来得及问秦忠志这是怎么回事，就听见台上有人高声道：“乞伏暮末罪孽深重，天理不容。救世军替天行道，今在此将其斩首示众，以慰民心。”
紧接着，一声刺耳的铡刀摩擦声过后，一颗满是脏污，已经完全无法看清面目的人头，不偏不倚，整整好好地落到了沮渠蒙逊的怀里。说不是故意的，估计都没人信。
沮渠蒙逊显然吓了一跳，像是抓到了块烧红的热铁，乍着手指将人头扔出了马车！结果他用力过猛，身子一歪，差点儿把自己也从马车上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