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花郎火葬场实录 第31章

作者:茉上霜 标签: 宫廷侯爵 破镜重圆 市井生活 古代言情

  从前在家胡青羽是个与妹妹们不多话的,但他心里很明白,这些妹妹们不管是不是他嫡亲的,但将来出嫁后,要依靠的娘家就是他。

  胡青羽是第二天一早离开的昴城,出城的时候,却不巧的刚好被也预备出城的郑蔚看见了。郑蔚眼瞳骤然一缩,惊喜无论如何也压抑不住。

  这些日子他已经开始往昴城周边寻找,趁着休沐也跑过旁边的县镇,但始终一无所获。胡青羽不会无端出现在昴城,结合沈潇说胡珊兰是来了泽安州,可见她如今还是在昴城。

  只可惜胡青羽是要走了,让他没法顺着寻找。但能确定胡珊兰还在昴城,对他来说已经是个天大的好消息了。

  他心里宽松了许多,这天晚上的粥吃下去后,腹中翻滚的感觉竟浅了许多,没有吐。

  郑蔚每次吃饭吃药,阿瓜都慌张的很,生怕他难受,生怕他再吐出来。他如今的状况让阿瓜很害怕,怕他活不下去。但今天忽然就好转了,连整个人瞧着都有了几分活人气儿了。

  “爷。”

  阿瓜抹眼泪,郑蔚朝他笑了笑。

  这天晚上,他一直不敢动的那只藤箱终于被他打开了。

  里面摆放整齐的文房四宝,还有他没用完的一摞竹纸。下面是被布裹的严实的包,他轻轻揭开,触眼就是那支墨梅。

  他看着墨梅,如同看着胡珊兰,看着看着,胸膛里哽着,从喉咙泛上眼睛的酸涩,眼泪一颗一颗往下坠。直到打湿墨梅,他立刻如梦惊醒,将衣裳拿起来仔细查看,试图将眼泪抹去。

  他玷污了她留下的东西。

  同知庶务繁多,但陶知州是个守权的,原本该他分掌的盐粮、捕盗、江防等庶务,如今都被陶知州握在手里。这位陶知州对他带着显然的敌意,但他如今都无心计较。眼下最紧要的,是寻找胡珊兰。

  自这日起,郑蔚每日下值后,就会在昴城的大街小巷一直走到夜色深沉才肯回去。

  一定还有他遗漏的,没有走过的地方。

  十一月的南边儿天也冷下来了,胡珊兰一早带着冬儿和展婆子要去铺子打扫,冬儿才开门,胡珊兰就瞧见一道身影正从门前走过,她立刻拽回要出门的冬儿,将展婆子推到门边。听见响动回头的郑蔚认真打量了几眼展婆子,这才离开。

  他打听过了,这边的院子是前阵子才卖的,时间与胡珊兰抵达昴城十分吻合。

  胡珊兰等了好大会儿才往外看,远去的郑蔚正与回来的沈润擦肩而过。胡珊兰眼皮子跳了一下,郑蔚就走出巷子了。沈润进了院子才叫她:

  “别看了。”

  胡珊兰讪讪的,有时候真怀疑沈润能看见,也不知靠着什么法子能辨别清楚。沈润那双眼睛是只能感到光,能看见个灰蒙蒙的轮廓,但他言行举止,除了双眼无神,真就叫人看不出一点不同。

  “这是什么?”

  沈润将一个包袱递过来:

  “鞭炮。”

  鞭炮属官府管控,但铺子开张,放上一挂鞭炮那是顶好的兆头。煊赫的声音,火红的炮皮炸的漫天飞舞,那是除夕夜连年兽都能吓跑的好东西。

  胡珊兰高兴起来。

  “同在昴城,哪怕他不找你,早晚也要遇上。”

  “我知道。”

  她只是……并不太想遇上。看见这个人,难免要勾起些不好的回忆。

  十一月初九,炮竹声声里,浣花布庄开张了。

  胡珊兰和沈润作为老板,自然是要镇场子的。铺子里请了位管事的还有两个裁缝,冬儿忙着照应,还是白姮有主意,在铺子东南角上支起了她的织架,就在那儿织起锦来。

  莫说白姮织的锦流光溢彩,就是铺子里的布也都叫人眼前一亮。这可都是胡珊兰和胡青羽费心拣选过的,依着花色品类分门别类的摆放。

  鞭炮放过,有那么一会儿真是客流如织。

  南怀王府在东大街尽头,州府与南怀王府隔邻,郑蔚应卯下值必经东大街,这家新开的铺子他早几日就发觉了,也曾进去看过,只有几个工匠在做工,东家姓白。

  今日铺子人来人往,郑蔚正走着,一股浅淡的茉莉花香便窜入鼻尖,他陡然顿住脚步。

  虽说南边比北边用茉莉香粉和头油的要多谢,可郑蔚道昴城这么久,还是头一回再嗅到茉莉花的气味。

  像极了胡珊兰身上的味道。

  郑蔚迟疑的看着铺子,不知是这气味儿使然,还是有什么预感,他心如鼓擂,脚步不受控制的,就朝着铺子慢慢走去。

  直到大门口才停下,他往里看,与之前他来过那次已全不一样,整个铺子装扮的极其雅致,他正看着,就有人过来:

  “公子要买布还是做衣裳?”

  迎上来的妇人满面含笑,那股子让他熟悉的气味儿也再度袭来。郑蔚蹙了蹙眉,失望席卷而来。他微微摇头,转身要走的时候,却又再度回头。

  就在回头的那一刹那,他看见铺子里有一簇姑娘,被围在中间的那个正拿着一匹布与她们解说,若隐若现的人影,依稀能听到的柔软声音,都叫他顿时心慌起来。

  “公子?”

  郑蔚回神,已觉着鼻尖酸涩眼眶发热,他忙掩饰道:

  “我,我看看。”

  他怕失望,却更怕错过。

  他的双腿如同灌铅,沉重却又颤抖的朝那人走去,眼见只有三步之遥,买卖做成,围拢的姑娘接了布去,就将那说话的姑娘露了出来。

  姑娘唇边客气有礼的浅笑,倏然就对上了郑蔚。

  郑蔚眼瞳一缩,他嗫喏着,踟蹰着,想叫她的名字却又不敢。但那姑娘的眼光却很快便移开了,他身后的大门,进进出出,她笑着扫视每一个客人,施舍给他的那一刹那的眼光,与看待任何一个陌生的客人没有任何不同。

  客气,而淡漠。然而更多的,是从容。

  郑蔚心头陡然尖锐的刺痛,让他深深的恐慌。

  他幻想过无数次与胡珊兰再见时的场景,她愤怒、伤怀、满腹怨气,甚至痛恨的给他一刀,要了结他的性命,但从来都不会是如今这样的境况。

  她坦然面对,仿佛早已遗忘。

  郑蔚觉着,那根牵着胡珊兰和他的线,一瞬间绷断了。

第三十章 昴城

  人来人往间, 阿瓜并没瞧见郑蔚与胡珊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他看见了冬儿,正高兴的要打招呼, 却被冬儿又冷又狠的一眼给吓住, 他缩了缩, 郑蔚这时候才算回神。

  但心在哆嗦, 浑身上下都在控制不住的哆嗦。

  他看了眼布庄,胡珊兰能有今日不易,现下不是说话的时候, 他转头先走了。

  郑蔚站在外面看“浣花布庄”的匾额,想胡珊兰方才客气而疏离的笑容,那种陌生是显然已有决断的结果,让他不敢再去向。他知道胡珊兰在郑家时就已经为他花光了积蓄, 还落了一身伤痛,她能走到昴城,开了这家铺子, 哪怕有胡瑜兰和胡青羽帮衬,可过程也是想象得到的艰辛。

  他一直站在铺子外头到夜色黑沉, 铺子才熄灭烛火,关门上锁。眼见人要走了,郑蔚才从暗处出来, 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改了称呼:

  “胡姑娘。”

  胡珊兰顿足, 回头看过来。

  夜沉如水, 月光凉白, 胡珊兰的眼光比月光还要清冷。胡珊兰等人走到月色下看清了, 才淡淡道:

  “郑大人。”

  语调里的冷淡疏离让郑蔚望而却步。

  胡珊兰的身边站着很多人, 白姮和冬儿,还有展婆子几人,甚至远远的,郑蔚还瞧见了一个年轻男人的身影。他有很多话想和胡珊兰说,可全部涌上来,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踟蹰半晌,喉间哽塞:

  “对不起。”

  胡珊兰嗤的就笑了:

  “大人说完了么?说完我就走了。”

  她转头就走,郑蔚急道:

  “珊兰。”

  “郑大人!”

  胡珊兰回头,语调满是不认同:

  “我不认为郑大人可以这样孟浪的称呼我。”

  郑蔚鼻尖酸涩,他忍着眼眶发热:

  “我,我想……”

  “大人想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并不想被大人打搅。”

  郑蔚被堵住,却还是死死盯着她,一点也不肯妥协的样子。胡珊兰忽就笑了:

  “大人这是做什么?我自问无愧于心,大人也得偿所愿,好聚好散才不会让大人失了风度。泽安州是个好地方,昴城更是个好地方,适合让人脱胎换骨,重新来过。”

  她的声音轻轻浅浅,却叫郑蔚觉着冷彻骨髓。

  她确实割断了,她重新来过了。而她重新来过的人生里,再也不会有他。

  郑蔚惶恐的看着她:

  “能不能给我个机会,让我弥补。”

  “不能。”

  她转头看了看几步之外等着她的人,同她们笑了笑,才又同郑蔚道:

  “大人远离我,就是对我最好的弥补。我们之间,最好死生不复相见,再无往来。”

  郑蔚脸色瞬间灰败下去,胡珊兰转头便与白姮一同回家。

  家,她如今才算有了家。她的好日子不能被任何不该来打搅的人打搅。

  自这日起,胡珊兰果然就再没见到过郑蔚。她对郑蔚还算有几分了解,那个在郑家落魄的庶子,骨子里却有着浓浓的自傲。初次见面,他在郑家锦绣的兄弟姐妹间,是最落拓寒酸的一个,却也是背脊最挺直的一个。

  他肯吃苦,费心机,不就是为着出人头地,好叫那些人高看一眼,甚至是将他们踩在脚下?

  话说的那么明白,他自是不会再纠缠了。

  日子风声不显的过,眼见就到了腊月里。南边的冬天也是冷的,只是不像盛京那样冷,雪也不会像盛京那样的下。

  胡珊兰虽瞧着娇弱,却是个能忍耐的。潮冷的冬天让她的膝盖发作,时不时就一股酸疼,她怕白姮担忧,总是装作无事,但这日回来,就瞧见西屋里堆了好些的碳,展婆子还买了好些的生姜,她还没用,就觉着心里一阵发热。

  进屋去,白姮果然正与沛青在磨姜粉,嘴里还絮絮叨叨:

  “姜粉一定要磨的细,到时候一块儿放进手炉里暖腿,去去湿寒,就好多了。”

  “阿娘。”

  白姮抬头看她,顿就笑了:

  “回来了,锅上蒸着红豆饼,就等你回来吃热的呢,快去洗手。阿陈,把热水提来。”

  一叠声的安排,胡珊兰暖的心都要化开了。进屋不说洗手,退了斗篷就往白姮身上腻,白姮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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