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茉上霜
孟凌薇比之前见着更憔悴了,更是毫无掩饰,半边脸上红肿一片。白姮立刻将胡珊兰护在身后,孟凌薇眼神太过骇人。孟凌薇却冷笑起来:
“你满意了?把我害成这样,你满意了?”
胡珊兰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如今才算明白了胡瑜兰为什么那么爱翻白眼,确实有些人有些事遇上了,也只能这样才能表达自己的情绪了。
“孟夫人这话说的真有趣,我与你既不相识也没什么利益纠葛,我害你做什么?哦,你要给我夫君塞女人,我夫君不要,这就是我害你了?”
铺子里的人顿时指指点点。
因浣花布庄卖的是名贵的浣花锦,所以客人也大多非富即贵,对孟凌薇也有不少人认识,当初她为冯家生下孩子,得皇后嘉许,成了冯家未来的当家主母时,那时意气风发,不知多少人争相讨好。可如今……
“不过是个平妻,娶了又如何?”
胡珊兰不想理她,不想守寡可以改嫁,但她既要做冯家未来的主母,还要在外春风一度,当初算计郑蔚的事还历历在目,这样的人说出这样的话还真是不叫人意外。
可铺子里这些夫人姑娘们听了这话怕是都不会高兴,果然看着孟凌薇的眼神都有了变化。她们这样的人家,将来婚配都是门当户对两姓结姻,贤德的正妻自然不能阻拦夫君纳妾,可这平妻却是实实在在挑衅正室,哪个正经人家要什么平妻?
一个跟妻享有一样尊崇的妾算是个什么玩意儿?
胡珊兰淡淡笑了笑,转身要走,孟凌薇要去阻拦,旁边你一言我一语的话就传来了。谁的声音也不小,生怕她听不见似的,毕竟冯家倒了如今已是人人都知道的事情,兼之孟凌薇方才说的话,这会儿都言语刻薄。
孟凌薇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气,顿时与人争论起来,这会儿气在头上,言语也难免不周起来。
胡珊兰母女相视一笑,慢慢就退出人群了。
官宦世家子弟,甚少不纳妾的,即便夫妻和睦也会有那么一两个通房预备着在正室不适时伺候夫君,郑蔚也是大户出身的公子,但成亲至今没提纳妾的话,胡珊兰也不提,甚至他每日一下值就急着回家,吏部如今也隐隐传言这位员外郎大人是个惧内的。
郑蔚也听说了,但只是笑笑,旁人问他为什么不辩解,他也道没什么好辩解的,叫外人看来更像是自己都默认了一般。
皇上从南怀王的事后就开始大肆在朝堂革新,一些老派贵族,还拘泥往日,譬如平章公府,那是早就坏了事的,还有冯家等等,都开始渐渐落了颓势。
有人落地自也有人起势,譬如沈潇,从前虽是皇上心腹,可官职上却并高,南怀王的事后,沈潇接连升职,展眼就跃到了正二品。连郑蔚也是,虽如今还只是六品,却俨然也算是朝中新贵了。皇上对他的信重显而易见,有些朝政的事情也会特地召他入宫,听他有什么见解,恰巧吏部右侍郎也已年迈。
皇贵妃与胡珊兰孕期几乎相同,但胡珊兰大腹便便还没到要生的日子时,宫里皇贵妃却发动了。
说是生了一日一夜,原本这是第四胎了,应该生的顺一些,但皇贵妃却生了一日一夜,一直没有消息的时候,冯皇后就一直希冀着,但第二天夜半时,却忽然传来消息,皇贵妃诞育龙凤双胎,皇上大喜,皇贵妃的位份是没什么可再晋升的了,如今也掌管凤印,皇上的喜乐无法宣泄,索性昭告天下,早早就为这一双儿女择好了封号。
皇贵妃越得势,冯皇后自然就越失势,已然封王等待府邸建造的二皇子见不到母后,心头慌乱无人指点,在身边人有意无意的警醒下,竟发昏的做出了谋害大皇子的事。
皇宫里有什么能瞒得过皇上,于是府邸也不必建造了,二皇子被褫夺皇族身份,罚去皇陵守墓去了。
外头的事闹的纷纷扰扰,郑蔚家中却一直安稳,胡珊兰这日一早起来,一站起来,就觉着身下有什么正往外涌,一股子热意,胡珊兰低头看着,心就慌了。
郑蔚一眼瞧见,立刻将她抱起来,胡珊兰立刻回想郎中交代,顿时深呼吸:
“产房,产房!”
郑蔚将她一径抱去院子里特地安置好的产房,也一叠声交代人安置下去,没片刻,两位接生姥姥和辅助生产的婆子就都到了。
昨儿夜里郑蔚才又在产房将预备的东西都一应清点过,这会儿人立刻到齐,下人也是早安排过的,一切有条不紊,郑蔚在产房里吩咐厨房立刻将一直备着的补汤奶饽饽送来,让胡珊兰多少吃些才有力气。他一直等着胡珊兰都吃了,肚子开始一阵阵发紧发疼,才一叠声安慰着胡珊兰退到了外面。
还穿着一身中衣,就在屋外来回徘徊。
“爷,该上朝了。”
阿瓜拿着衣服追着,郑蔚摆手:
“去告假,去告假,快去!”
阿瓜又一叠声要马车去告假,白姮这时候急匆匆过来,她这会儿才得了消息,郑蔚一见白姮又冷静下来,吩咐搬了椅子让白姮坐了,又叫厨房送来早膳让白姮吃。
胡珊兰是头胎,原本生的不会那么快,但先破水本瞧着不是太好的兆头,谁知没一个多时辰,屋里胡珊兰才喊了几声,婴儿脆亮的哭声就传出来了。
“哎呦!哎呦!”
白姮愣了一下就欢喜起来,忙不迭往产房里进,郑蔚也往里冲,却被几个婆子笑着拦住:
“哎呦我的爷,可是不好进去的,产房污秽,这会儿还没收拾干净呢。”
郑蔚只笑着往里进,婆子也不敢死拦,郑蔚就进去了。
白姮正抱着孩子看着胡珊兰,眼眶通红面上含笑,郑蔚却是直接扑到床边,也不看孩子:
“怎么样?你怎么样?”
胡珊兰就笑了:
“还好。”
他趴在床头嘘寒问暖,叫人送补汤点心,白姮在后头不禁失笑:
“你也瞧瞧你孩子。”
“有岳母抱着,比什么都强。”
郑蔚头都没回,干巾子给胡珊兰上下擦汗,比谁都忙碌,一直等给胡珊兰收拾妥当,换了干净衣裳,才拿毯子把人包裹严实,抱着回房去了。
果然是从头到尾没看孩子一眼,白姮都忍不住笑了。还从没见过这样的爹。
胡珊兰睡了半日,郑蔚就守了半日,郎中说过产后夫人严防血崩,他就一直守着,等到胡珊兰醒了才松口气。胡珊兰问:
“孩子呢?”
“岳母抱着呢。”
他递热水,胡珊兰问:
“男孩儿女孩儿?”
郑蔚就愣住了。
第七十三章 (正文完结)
外稍间传来白姮低低的笑声, 孩子听见响动也哭起来,白姮这才进来:
“快喂喂你儿子吧,一直等着你醒呢。”
郑蔚有些微失望, 但很快又高兴起来。胡珊兰失笑道:
“怎么?”
“儿子好, 能护着妹妹。”
胡珊兰嗤就笑了:
“谁要给你生女儿?”
郑蔚就笑了。
郑蔚是早请教过郎中, 也请了两位擅伺候产后妇人的嬷嬷, 这会儿齐齐上阵,做好汤汤水水送进来,胡珊兰喂过奶吃饭, 郑蔚等她吃过,才风卷残云的把剩下的都吃了。
出月子的时候,别说胡珊兰了,连郑蔚都白胖了一圈, 引得沈潇和胡瑜兰笑个不已。
白姮总说着孩子是福星,后来也验证着,仿佛真是福星。他会走路的时候, 正五品郎中告老,郑蔚自然而然就升了五品吏部郎中。
等他会奶声奶气背三字经的时候, 胡珊兰又生下了妹妹。
以胡珊兰夫妻的长相,两个孩子都相貌出众。妹妹两岁时,郑家忽然派人登门, 孟夫人竟过世了。作为嫡母,哪怕郑蔚已经分家在外, 也该回去奔丧。
老郑大人前年放了外任, 没带走孟夫人, 只带走了谢姨娘和两个貌美通房, 在任上做的倒也不错, 毕竟在户部那么多年也没出过什么过错,只是后来因着孟夫人和郑昶母子,才仿佛走了霉运般事事不顺,在公事上也犯起混来。只是年岁到底不轻了,孟夫人过世还没两个月,任上官员竟有人递了折子到御前,告老郑大人流连青楼,甚至还包养了一个妓子养做外室。
偏巧这事就发生在孟夫人大丧的时候,虽说做夫君的不必为妻子守丧,可发妻过世没有回来治理丧事,竟还闹出了这种事,总叫人觉着无情无义。
皇上心里不喜,老郑大人这官途也就越发不顺,尤其年岁也不轻了。妹妹四岁上,郑蔚又添了次子的时候,老郑大人就被告老了。
这么多年,郑瑾的官倒是做的稳,一个位置坐多年,不管怎么运作始终没能离开。后来也就明白了,有沈潇和郑蔚在,他只怕官场难以如愿。
大皇子及冠之年,皇上封了太子,这仿佛是百官早有预料的事,一时之间朝上朝下竟都是喜气洋洋的。
顺熙二十一年,郑蔚的官职升到了三品吏部左侍郎,瞧着架势,仿佛是等着吏部尚书告老,他就能顺当的升上去了。
这么多年里与叫人羡慕的,郑蔚做官严谨平顺的传闻还伴随着他惧内的传闻,只因那年上元佳节宫宴,结束的时候忽然下起大雨,虽马车都停在宫门外,也有随从撑伞,可郑侍郎就是怕夫人湿了鞋袜,众目睽睽之下是把人一路背上马车的。
何况这么多年,别说纳妾了,连个通房侍女都没有,听说早年冯皇后家的弟媳意欲将过继的小姑子说给郑蔚做平妻,还闹的阵仗不小,郑蔚恼了,之后接连打压冯家,把个冯家都从盛京赶出去了。
皇后是真的病了,在冯家被赶出盛京后,就孤独的病在凤仪宫。皇贵妃掌管的后宫从未苛待过她,她仍旧保有皇后的尊崇,只除了不能走出凤仪宫。
被贬为庶人的皇次子在皇陵纠结人马意欲返回盛京的这一年,皇后病故。
顺熙三十年,郑蔚升任吏部尚书。
这一年里,胡珊兰也开始给长子物色姑娘了。
胡珊兰共诞育了三子一女,郑蔚对三个儿子教导的极其严格,对女儿却疼宠万分,儿子们犯了错罚跪,也只有女儿求情才管用。
长子少年才俊,倒是颇承袭了郑蔚读书行事的风范,十六岁下场就高中,照旧的探花郎,一时之间,郑家便有了父子两探花的美谈,郑蔚等着儿子在翰林院稳固之后,就上了辞官的折子。
沈潇诧异,这才四十出头,就要致仕了?
郑蔚只笑笑:
“年少时总觉着官场很大,宦海浮沉,攀上顶端才是我想要的。可后来才发现,不过尔尔,远不及她想过消闲的日子来的重要。”
沈潇挑眉:
“哦,那你们预备去哪?”
“天南海北,先走走,等她看够了风景,我们就去岚山庄落脚。”
她始终喜欢南边的气候,而在他眼里,不管多少年过去,不管他们有了几个孩子,她始终还如初见那时一样,水润娇媚的姑娘,自然是要娇养着的。
——正文完结
作者有话说:
感谢小伙伴们陪伴到现在,真是十分十分十分的感谢!
下本准备开《世子火葬场纪实》,不过整理大纲写预存,大概在十二月前后开。
这本正文已经完结了,然后应该是会有番外的。沈潇和胡瑜兰,还有沈润。但是篇幅都不会长,大概会在下周更新。
最后还是要感谢,感谢感谢,是你们的陪伴才让我有了动力。
笔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