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茉上霜
难怪是宠妃,听说晏贵妃已三十岁的年纪,可方才那一眼瞧着哪像这样的年岁?即便诞育了三个孩子,也一如少女娇嫩,生的明艳动人。
“起吧。”
桌上摆着点心小菜,还有吊炉里热着的粥。
“一早起过来,该没吃早饭吧,来陪我一同吃些。”
宫婢布菜,胡珊兰一时更茫然了,晏贵妃要见她到底是为什么?但贵妃既说了吃早饭,她也就陪着,小心翼翼的吃了,才撤下去,就有内侍禀报:
“娘娘,三郎与郑大人来了。”
晏贵妃就笑了,胡珊兰这才明白,晏贵妃原来还在等他们。
二人进来请安,胡珊兰站在晏贵妃身后,见晏贵妃闲闲的端着茶盏,也不急着叫起,胡珊兰就看郑蔚一眼,又看一眼,晏贵妃才道:
“听说郑大人伤的厉害,赐座吧。”
他没叫晏深起,眼神就还跪着,只是抬头满是怨念的看了姐姐一眼,晏贵妃很不客气的冷嗤了一声,晏深也只得乖乖跪着。
“当初尚书府闹的事,沸沸扬扬的,我在深宫里,也知之不详,如今想起来,你们都算涉事其中的人,不如谁来与我讲讲?”
郑蔚立刻去看胡珊兰,见她神色如常才安下心来。胡珊兰如今与郑蔚心意已明,从前的事也就再不纠结其中了。
晏深看二人眼神来往,谁都不说话的样子,只得直起身子,正要开口,晏贵妃又淡淡道:
“说实话。”
晏深脸色变了变,又去看郑蔚,却见郑蔚并不看他,只得硬着头皮一样一样都说了。
胡珊兰到底在他的叙说下还是渐渐变了脸色,毕竟如今亲耳听着旁人谋算自己的计划,总还是心里不顺的,她瞥一眼郑蔚,就见郑蔚满脸哀求,眼神别提的可怜,还是硬着心肠别过眼不看他了。
那边晏深磕磕绊绊,一直说到郑蔚与平章公府闹的厉害,跪求沈潇为他安排昴城的外任。晏贵妃柔腻的手就慢慢拍了几下:
“精彩,真是精彩。”
晏贵妃嘴角含笑,眼神却冷的像刀子一样戳在晏深身上,晏深太了解他这亲姐姐了,艰涩的吞咽了一下。果然晏贵妃道:
“两个败类凑在一处,倒还真是臭味相投。不过郑大人好歹还算醒悟,知道追去昴城,这几年为着胡姑娘,也算诚心悔过。倒是我家三郎啊……”
晏贵妃笑了一下:
“我还真不知道呢,晏家能养出三郎这般冷血无情精明算计的好人,别人的名声性命这般不看在眼里。怎么,你是多高贵的人么?难道比旁人多了眼睛鼻子?还是多了胳膊腿?”
胡珊兰这时候才明白过来,感情晏贵妃这是知道了当初的事情,要秋后算账的?
“天天自诩才子,那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亏你与郑六郎镇日为伍,人家都要功成名就了,你接连几次下场都还没个着落。那文章做的,华丽辞藻堆砌,写的玩意儿狗屁不如!”
晏贵妃忽然从屁股底下抽出几张纸来往晏深身上甩去,正是连着两次科举,晏深做的试卷誊录出来的。
“我都替你臊得慌!”
园子里落针可闻,只有鸟不害怕,啾啾鸣叫几声,晏贵妃这才深吸了口气,又恢复了淡然雍容的模样:
“南边是好地方,离着下次科考还有两年呢,你到南边去静心读书吧,下次还不中,索性就留在南边吧。”
“长姐……”
晏深苦着脸,晏贵妃眼神凌厉:
“闭嘴!”
然后又道:
“听说郑大人把全数身家都赔给胡姑娘了,三郎,你要如何赔偿?”
“我,我不过是个从犯。”
“不不不,你厉害的很呢,出谋划策推波助澜,人家良心发现悔过了,你还试图把人扯回来,继续做那王八羔子,你是最大的功臣。”
晏深不敢作声了,晏贵妃想了想:
“嗯,听说你从母亲手里讨到那个你喜欢的庄子了,就赔给胡姑娘吧。”
没人应声,倒是远远的有人道:
“娘娘说的很是。”
胡珊兰这就瞧见是胡瑜兰停着肚子过来了,晏贵妃看见她,立刻皱眉道:
“大着肚子瞎跑什么?”
“这不是听说娘娘要为我妹妹主持公道,我特地来瞧瞧么。”
郑蔚自始至终都没说话,他是聪明的,这时候说话无异引火烧身,所谓死贫道不如死道友,只求晏深自求多福了。
这边说这话,时辰不早,上清殿竟派了人来。胡瑜兰瞧着同晏贵妃道:
“怕是皇上要来娘娘宫里午膳?”
晏贵妃摇头,果然那内侍请安后就道:
“皇上请郑大人去上清殿问话。”
胡珊兰心里咯噔了一下,虽说昴城闹成那般,可细算起来郑蔚还是泽安州的同知,现下也算擅离职守了。她担忧的看郑蔚,郑蔚已起身,向晏贵妃行礼,起身给了胡珊兰一个安心的笑容。
胡瑜兰看胡珊兰一眼,与晏贵妃咬起耳朵来,声音细小,说着昴城的事情。
晏贵妃脸色渐渐肃沉,当得知郑蔚被南怀王祭旗,一道穿胸,九死一生才到如今,脸色就缓和了许多。但看一眼还跪着的晏深,又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怎么别人都是越来越好,只她这个弟弟不成器呢?
晏贵妃踹一脚晏深:
“你也别去南边了,跟舅舅去边关守几年吧。”
就是欠磋磨,好日子好多了就要生幺蛾子。
晏深苦着脸,却什么话也不敢说,说多了只会罚的越深。
胡珊兰是心事重重的,一直等到快要午时,晏贵妃看她可怜样子,就叫人去打听,谁知上清殿大门紧闭,人在里头到底怎么了谁也不知道。
好容易熬到快要未时,才有人来传话,说郑蔚已送到宫门处,晏贵妃这才叫人送胡珊兰出去。
胡珊兰脚步极快,到宫门外见到郑蔚的时候,已是一身薄汗。远远见郑蔚好端端站着,狠狠松了口气。等上了马车,先问郑蔚身子如何,待得到无碍的答案之后,才问:
“皇上见你要如何?”
“自是论功过的。”
“昴城出了那么大的事,你离开也不能算错。”
“这倒不算什么,只是皇家最重颜面,南怀王要拿我祭旗,皇上自然是不许这种打脸面的事发生,还是特地给沈润下了谕旨的,如今我们都要受罚。”
胡珊兰蹙眉,担忧道:
“那要怎么样?”
“罢官是在所难免的,大抵还要流放。”
胡珊兰听他说完,松了口气,还安慰道:
“这都不算什么了,只要人好好的就行,若真是流放了,我随你一同走。”
“嗯,还好当初东西都给你了,宅子庄子还有铺子都以你的名字下的红契,不然也都要罚没了。”
“嗯。”
胡珊兰点头,郑蔚看她认真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胡珊兰诧异着,忽然就醒悟过来,郑蔚是逗弄她的。
“好啊你!”
但郑蔚笑得震动胸口疼痛,捂着胸口就变了脸色,胡珊兰也顾不得算账了,忙就扶上他:
“怎么样?让你猖狂,让你笑……”
郑蔚覆上她的手,眼神灼灼的看她,二人就这么顿住了,郑蔚看的太久,久到胡珊兰不自在起来,才要嗔他,他却道:
“珊兰,还能有今日,我死而无憾了。”
胡珊兰忽的抽回手:
“行啊,你赶快去死,我如今身家丰厚,立刻再寻个可心意的郎君,过……”
第六十七章
“不行!”
郑蔚立刻攥住胡珊兰的手, 胡珊兰瞥他,他顿时败下阵来,岔开话道:
“南怀王的事上, 我也出了些小力, 等南怀王押解入京, 总要论功行赏的。”
“哦, 那什么时候进京。”
“可能还得些时候了,半路上寻死,如今半死不活, 总要耽搁些时候。如今内阁议着此事呢,我就是想问问你,你是想在盛京,还是还想回南边?”
盛京有不好的回忆, 但结合南怀王这事,昴城也有不好的回忆,郑蔚也说过昴城不吉利, 她道:
“你去哪,我就去哪, 没什么大碍。”
郑蔚心里蜜丝丝的:
“好,那我也不求皇上了,他安顿我在哪, 我就在哪。”
终究只要有胡珊兰,他在哪也无所谓。
皇上可能也是真没了耐性, 南怀王一路上寻死觅活了好几回, 到底没等到他进京, 此事就已下了决断了。于此事上有功有过的人, 朝中开始一道道旨意的下达。先惩处了与南怀王勾结的人, 该杀的杀,抄家的抄家,罢官的罢官,流放的流放。
紧接着,就是论功行赏。
沈潇无疑是最大的功臣,整个事件都是他一手安排,还险些就死在闻圣母女手中,只不过沈潇如今本就已经是皇上心腹,再升官也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倒是赏赐了一等公的爵位。
这赏赐的人中自然也有郑蔚,可以说这回的事里郑蔚在此名声大噪,知道他搜集消息协助的人不多,但却人人都知道他被南怀王祭旗的事,且那日不卑不亢从容的模样也大受赞誉。
结合之前长宁镇的功劳,如今两功并赏,郑蔚跃了一级,从六品的泽安州同知,一跃成了从五品的吏部员外郎。
旨意下达的那天,郑尚书也登门了。
努力掩藏燥郁之气,待看见胡珊兰后,顿时皱眉。
荣寿奉茶后,郑尚书责怪郑蔚:
“怎么,进益了,就托大了,不肯回家了?”
郑蔚只笑笑,没回应。郑尚书不满,却还是耐着性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