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未绿
好在有云骊的吩咐,花样子一律不外借,故而,荷香道:“碰巧我们姑娘这些日子没有画花样子,你和六姑娘说一声对不住了,不如去凝翠阁还有姚表姑娘那里问问。”
素真没要到花样子,有些生气的走了。
守在门口的茜红就道:“瞧她那个样子,平日六姑娘讽刺我们姑娘舞文弄墨附庸风雅,还说我们姑娘小家子气,偏每次没脸的来我们这里借花样子。”
荷香笑道:“好了好了,反正姑娘吩咐她画的花样子是不能传出去的,她生气也没用。”
这个小插曲被荷香当成笑话说给云骊听,云骊也是冷笑,还真不是她小气,之前她是无所谓,但是这些人从她这里借的花样子,把她画的心血拿出去却只字不提是她画的,那她可就没那么大度了。
像她们学女红一般都是有一个册子上有四时季节该画什么植物水果或者动物,但是那些几乎都是千篇一律,凡大户人家都有那样的一本册子,要想玩出新意,就得自己画,画儿画的好,女红绣上去才不落俗套。
不过,云骊更知道她为何借花样子,不是为了嫡母,而是为了二老爷。
二老爷章思源不日将回京中,女儿们都有针线奉上,针线就是二老爷对她们的第一印象。
男人们对针线好坏虽然不至于分的清楚,但是精不精巧,却是一眼就能看出。
却说素真没有讨到花样子,她正去凝翠阁同云潇说了,云潇正在云淑这里和陆之柔吃乳糖真雪,一旁放着杨梅渍、樱桃渍,三人正吃的起劲,听了这个消息。
云潇顿时就道:“瞧她那个小气劲儿,我不过是见太太喜欢她的花样子,是做给太太的,她倒还不愿意了。”
她是时常在云淑和陆之柔面前抱怨云骊的,几乎已经成为习惯,但云淑和陆之柔很少参与,都不大言语。
云潇自觉和她们说话无趣,跺跺脚就走了。
她这一走,云淑就绷不住笑了:“这个六姐姐回回都是如此,不过她这气来的快消散的也快。”
陆之柔点头:“说起来我倒是愿意和这样的人打交道,她心里想的什么一眼就能看出来。”
“说的也是,你看我五姐姐,她心里想什么,做什么,甚至这次和庆王府说亲的事情,全家包括老太太都不知晓,她可是时常随大伯母在老太太这里请安的。”云淑叹着。
陆之柔点头:“你们家的这个五丫头不像六丫头是个爆碳,小时候还好,现在越发大了,也不和我们姊妹一处,我是搞不懂她,活的和大人似的,每每见着也觉得累乏。”
二人说到这里都觉得怪没意思的,云淑笑:“表姐,你那亲
事才好呢,河东裴氏名门望族,裴姐夫年少才高,家世简单。不像庆王府,乌压压的都是人,就像祖母说的,咱们都好好地,不羡慕富贵身份,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好。”
这话陆之柔深有同感,她又悄悄的对云淑虚点了点:“你也快了吧?”
云淑红着脸点头,但见陆之柔嘲笑自己脸红,她也道:“不知道是谁,听闻人还没嫁过去,就关照起人家的朋友来了?”
据说裴度有一位朋友因为刚来京中水土不服得了严重的痢疾,陆之柔打听到了,立即就送冰和药材过去,云淑也不禁感叹,陆之柔这样的佛爷也会为了男子动心。
陆之柔则站起来作势要撕她的嘴,闹成一团,筋疲力尽后陆之柔才道:“我不知道何德何能才能嫁给裴郎,他龙章凤姿才学出众为人亦十分有才干,而我才学平平,姿色平平——”
听不得陆之柔如此菲薄,云淑就道:“柔姐姐你天生单纯通透,比云骊那种故作冰清玉洁的人好多了,再者你哪里姿色平平了,你这样的圆方脸才是最有福气的国泰民安脸。祖母说长辈们都喜欢你这样的姑娘,珠圆玉润才是最有福气的。”
“你这是在自夸吗?”陆之柔捏捏云淑的脸,小丫头小圆脸,肌肤莹白,像熟了的桃子一样。
云淑告饶:“别捏,别捏,我说的是真的,祖母真的这样说过的,姑娘家像姐姐这样最好,是很有福气的样子。你别看大家成日家都夸我五姐姐好看,可长辈们不喜这样的,她苗条纤细,不宜子嗣呢。”
她也是听祖母说过,陆家人替陆表姐找人看过,说她是宜男之相,现在云淑也不小了,她也知晓女子出嫁最重要的是什么,那就是生子,还得生儿子才行,陆表姐胯大胸脯厚,一看就是好生养的。
只不过这些话是她听林妈妈说的,她姑娘家倒是不好说出口。
陆之柔听云淑这般开解,心里也是稍微松了一口气。她不爱和人争斗什么,只希望未来夫婿能和自家父亲一样,和娘琴瑟和谐,虽然有妾室,但根本不看那几个妾一眼,只和娘好好地。
即便插钗了,已经是板上钉钉的庆王小王爷的正妻了,云骊仍旧还是和以前一样,对于她而言,事情没到最后一步,什么样的得意都不要有,再者嫁入高门也未必就真是好事,就像杜静影认为自己打败了众女成了孔隽光的夫人,不到一年就因为难产气绝而亡,可见人事无常。
她看史书上大多人包括功臣,每每都是盛极必衰,难有善终,一则是皇帝忌惮,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二也是自己心生骄矜,也授予人把柄。
故而,她只高兴了一瞬,自己精心准备的妆容生效,但之后便一切如常,并不以为自豪。
李氏很是诧异,甚至对王忠家的道:“寻常人若是乍然得了这样的亲事怕是早就高兴不已,她却没什么喜悦的,反而侍奉我如常。”
花花轿子人人喜欢抬,王忠家的笑道:“五姑娘还是每日早起写字作画,多半功夫在习女红,要不就在小厨房造汤水点心送来您这里。”
“嗯,这样稳的住才好,要我说那种一朝得势就不知道自己是谁的人,那样的丑态我真是见不得。”李氏淡淡的道。
王忠家的也道是。
却说章扶玉也递了牌子,她当然是为了女儿的事情来的,庆王府那个派头让她着实是心中不忿,她固然觉得庆王府很复杂,可人家是真的豪奢富贵至极,非寻常勋贵人家能够比拟。
而且插钗之后,庆王府送了云骊貂皮高达三百多张,其余珠环配饰自不必说,这还只是一部分定礼。
偏女儿与她同龄,在诸姐妹中,女儿原本是除了云凤外,最令人羡慕的,现下却被刘姨娘的女儿反超,她怎么能让女儿如此。
反正皇后也
曾经说过要为女儿赐婚的话,这样就有体面了。
凤鸾宫
章云凤正看着方才进宫觐见的姑母送来想要她赐婚的人,裴度,裴子恒,还真的是他这个负心汉。
早在重生回来时,她就决意不仅自己这辈子要活着复仇,同时也不能让表妹配一个负心汉。正好,真是正好啊,正想着时,见建元帝走了进来,他正笑道:“庆王明儿出使高丽,今儿倒是上了折子,请朕允准他的长子和你妹妹的亲事。”
这桩亲事,云凤当然知晓,母亲进宫就说过,五妹妹嫁给庆王是为了给自己辅助。她自然是不置可否,因为她和庆王妃关系很不错,根本毋须再锦上添花,但章家的亲事她也管不了。
建元帝还道:“朕想让钦天监择吉日赐婚,庆王估摸明年才能回来,朕就代替庆王允准这门亲事,顺道恩赐他们进宫谢恩,让他们小夫妻也能提前见见面,再者,你不是许久也没见到你娘家妹妹了,听说只有她养在岳母膝下,待岳母十分孝顺。到时候大家都是一家人了,让你五妹妹也进宫陪你几日说说话。”
显然建元帝还不知晓云湘进宫的目的,只知晓云湘是进来陪云凤的,仿佛不太得云凤的喜欢,但云凤也没有让她这妹妹出宫,建元帝也就当不知晓了,到底她纳魏、薛二位,尤其是薛德妃还诞育了皇子,他觉得有点对不起云凤罢了。
云凤一听说云骊进宫,汗毛都竖起来了,她绝对不能让云骊和庆王长子结亲,正好……
她瞬时来了个主意,虽然荒谬,但也未必不能成功。
听说前朝也有内定过太孙妃,甚至那位太孙妃都已经接至太子妃身边教导,但是宫中女官也想要这个位置,便为自己的妹妹打造出什么身有异像,有绛云飘满其妹之屋云云。可这位女官的妹妹真的凭这些莫须有的传说成了空降太孙妃。
皇家最信这个,她顿时笑道:“珏哥,正好我姑母也想让我为我表妹赐婚,不如咱们把她们的生辰八字都送到钦天监,到时候再一起赐婚,也免得我还得麻烦一次了。”
建元帝对这些小事不在意,他给予了皇后中宫笺表权利,又因为太子,他更要让她地位尊崇,否则也会影响太子地位。
“好,就都送去钦天监吧,到时候朕一并赐婚。”这也是给皇后面子。
云凤笑着点头。
但在皇帝走后,她就对心腹道:“你去钦天监告诉胡监正,就说庆王长子的八字和陆大娘子更配,我堂妹章五娘和裴大郎君的八字更合适。”
“这……这……他会答应吗?”
云凤笑道:“他早已投诚于我,一介小官,若非我提携,何以至此。还有你要再添一句,若是按照原来的,就是大凶之兆,若错开才是吉兆。”
心腹领命而去。
她深吸一口气,安妃,云骊……
你就别怪我了,上辈子你让皇上把我的画像收起来,想抹掉我所有的踪迹,让一向痴情于我的皇帝变成你的舔狗,把我的丈夫变得乱了伦理变了心的男人,那这辈子我就奉送给你同样一个男人,从此以后互不相欠。
以后,你就远远的在宫外,有我在,绝对不会让皇上多看你一眼。
至于陆表妹,咱们同病相怜,我就帮你这一回,庆王妃为人贤良,庆王长子也是沐受皇恩,不像裴家那个不顾伦理,最后名节扫地的人。
当然了,母亲李氏曾经说姑母章扶玉和老太太联合欺负过她,那这事儿就甩锅到章扶玉身上,这样章家也不会怪她,无论如何,娘家虽然不太有用,她还是心疼自己娘的。章家若是怪和王府结不成亲,就怪章扶玉去吧。
就说是她想自己女儿嫁入皇室宗亲万般恳求,庆王妃和她关系好,肯定会同意这个要求,那么到时候表妹得了实惠,母亲也不会被怪罪,
她的大仇得报,既对付了负心男子,又把前世仇人章五娘前程尽毁。
好好好,一举三得。
想到这里,章云凤忍不住桀桀发笑。
似乎隐藏在她心里的事情,终于得到纾解一样。
正在隔壁宫室,刚用完膳,准备和云凤请安的云湘刚走到寝殿外,听到笑声,觉得全身瘆得慌。
再过四年见到父亲,云骊发现原来一向保养很好的父亲也沧桑了不少,她瞬间哭了出来:“父亲,女儿如今会庖厨了,一定要好好为您调养。”
章思源笑着捏须:“为父看起来老了吧?”虽然如此说,但她心里很受用。
云潇和云淑都觉得云骊哭哭啼啼,就跟邀宠似的,本来很开心的事情,搞的争宠一样,腻腻歪歪的。
云骊又破涕为笑:“定是父亲风尘仆仆,在家几天就好了。”
冯氏看了云骊一眼,立马道:“好了好了,你父亲还得去拜见你祖母,别吵着你们父亲了。”
章思源倒是没那么急切,只把自己带回来的丝绸、珠宝还有当地土产都分给孩子们,他还道:“你们大了,不能再和以前似的,为父不在京里,太太和你们都受苦了。”
他本人任转运使多年,也颇有积蓄,上京女子重妆奁他知晓,甚至有为女儿嫁妆而卖宅子破家的都有。
但他家还不至于如此。
再次私下见到章思源时,云骊又提起了刘姨娘,“姨娘就那么去了,一句话也没留给女儿,女儿日日想着她。”
她是知晓章思源已经又纳了妾侍,还又生了一个小弟弟,那位姨娘的年纪也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父亲早已有了新欢,云骊也不会再多说往事。
只想问问刘姨娘在何处亡故如何的。
章思源脸色却很古怪,他还道:“你姨娘若是知晓你好好儿的,又能嫁到皇室宗亲人家,指定十分开心,过去的事情就别再想了,我叫你来,是有东西要给你。”
他亲手把一个小匣子递给云骊,云骊打开后,却是一沓银票,她不知所以的看着章思源。
章思源笑道:“这是六万两银票,给你做压箱底银子的,你就不要告诉任何人。收下吧,孩子。”
“父亲……”云骊一时不可置信。
她没敢想父亲竟然对自己这么好,难道是她以前错怪父亲,认为他是个凉薄之人,有新欢根本不会看旧爱一眼,而且居然给这么大一笔银钱给她。
要知道三姐姐当年出嫁压箱底三千两都不到,父亲也没有贴一文钱。
章思源却道:“收下吧。”说完又似乎想起什么话:“别人有的,你也有。”
说到这里,他又拿出一个匣子给她,云骊都不敢拿了:“父亲,是不是又是好东西,我实在是不敢拿了。”
“拿着吧。”
云骊又打开,原来是一张房契和一张地契,这才像章思源送的嘛,和李氏送的差不多,一间南北货的铺子。
父亲管各路盐政还有漕运,南北商行哪个不讨好他,人称章大槽,手上过钱不知道凡几,送这个铺子算是很正常。
她跪下来,认认真真的磕了三个头。
就冲章思源说的和刘姨娘说的一样,别人有的,你也要有,她也对父亲改观不少。
怀揣巨款到明月馆,她才笑出声来,原来自己也会有丰厚的嫁妆,不过这些银钱还是不要让别人知晓,否则不患寡而患不均。
恰逢父亲回来,宫中有赐婚的旨意,听说还要和陆表姐一起赐婚,于是章陆两家要接旨外,章扶玉顺便也请正要正式结姻亲的裴家人也过来一起沐受皇恩。
这也是云骊头回见陆之柔的婆婆裴夫人,裴夫人大抵和冯氏差不多大,四十多岁的年纪
,身着紫色褙子,皮肤白皙,是个很端正的妇人。
李氏让云骊上去请安,云骊连忙上前道:“给亲家请安。”
裴家和陆家结亲了,她们属于陆家姻亲当然要照陆家的辈分喊,章扶玉在一旁看了颇为得意,前儿皇后召她进宫说事情办妥了,还问她庆王府长子如何,她虽然讨厌刘姨娘这一派人,但是也夸了庆王长子。
当然,虽然夸了,可心底还是认为自己女儿会嫁的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