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陈十年
谢慈头皮发麻,看了眼那蛇,吞咽了声,也顾不上累不累的,拔腿就跑。她提着一口气,往前跑了好长一段,直到脱力才敢停下来,扶着自己膝盖喘气。往回一看,已经没看见那蛇了。
谢慈松了口气,却觉得更委屈了。
她一面在心中恨萧清漪,如果萧清漪当真对自己还有几分母女情分,又怎么会让自己沦落至此?她明知道自己娇生惯养,一点苦都没吃过,难道就没有想过万一她在中途被蛇咬死怎么办吗?
还有谢无度,都快两个时辰了,他怎么还找不到自己!
谢慈喉头涌起一股血腥味,估计是方才跑得太快,她咳嗽了声,将这血腥味压下去,歇了歇,正欲继续往前走,却感觉到小腿一阵发软,而后竟是一个踉跄,重心不稳,往旁边的草丛中跌去。
萧清漪怕她逃跑,给她下了些身子疲软的药,药力整五个时辰。方才她被蛇吓到,透支了体力,这会儿便有些虚弱。
想到方才那蛇便是从草丛中钻出来的,谢慈惊呼了声,吓得闭上眼睛,生怕自己压到蛇,被蛇咬上一口。
好在似乎没有蛇在这处草丛中,谢慈才敢缓缓睁开眼,松了口气。她撑在草丛上,意图站起身来,腿却还是软的,根本没有力气。
衣裙沾了泥土,手心里也有泥土,脏脏的,谢慈有些嫌弃,却只能认命地闭上眼叹气。
忽地,耳边传来隐约的马蹄声。
谢慈心陡然惊喜起来,望向前方,谢无度来救她了?
第62章 第六十二
她开心地朝前方喊了声:“这儿!”
因为太高兴, 嗓子劈叉了,风沿着嗓子灌进肺,引发剧烈的咳嗽。谢慈低头咳嗽起来, 眼睛都咳红了,她抬起头来看向前路的方向,远处的拐角远远地出现了一队人骑着马的身影。
谢慈的心却渐渐凝重起来, 原本的喜悦一扫而空。那些人……很陌生,不是谢无度, 哪怕隔这么远,她也能认出谢无度的身影。
那人马中没有谢无度, 但又隐隐有些眼熟。谢慈一双柳眉被吹弯,心中凛然一惊, 想到一个名字。
——司马卓。
谢慈原本因惊喜而狂跳的心此刻骤然变作慌乱, 司马卓怎么会在这儿?这地方偏僻, 怎么会这么巧合?他是来找她的?可是这事儿应当只有萧清漪他们知道,怎么司马卓也牵扯其中?
她想到一个不敢相信的念头……萧清漪将她的行踪透露给司马卓, 让司马卓来找她,若是她与司马卓有些什么,她与谢无度自然也不可能成了。
她被这个恶毒的念头惊呆了,几乎是在冒出来的那一刻便将它否决。无论如何, 她心底到底对萧清漪怀有最后一起期待,哪怕她要将自己强行送走,也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来的吧。
眼看着马蹄声渐近,谢慈心更乱, 俯身将自己的头藏起来, 借助草丛的掩饰, 祈求司马卓千万看不见自己。如今她只有一个人, 倘若被司马卓发现,必定凶多吉少。司马卓不会放过她的,司马卓那么恶心的人,如果真被他抓住强行占有,谢慈也不想活了。
她低着头,手肘颤抖着,想起自己方才还曾开心地大喊了一句,不知道司马卓听见了没有。但愿他没有听见。
……
马蹄声从她头顶飞跃而过,并未曾有任何停留,而后渐行渐远。
谢慈心歇了口气,抬头看司马卓他们的背影离去,撑着旁边树干强行站起身来。司马卓如果真是冲着她来的,她不能在此停留了。他或许还会再折返,如果发现她在路上走,一定会将她抓走。
她看了眼四下,咬了咬牙,慌乱地往树林中走去。草丛里没有什么人迹,一脚踩下去都是未知的恐惧,可能还会有蛇,可能还会有虫子……
谢慈咬着牙往前走,尽力地走得快些,草丛中有荆棘,划破了她的衣裙,划破了她娇嫩的肌肤,疼痛感一阵阵地传来,谢慈强忍着忽略那些疼痛,不停地往前走。
-
司马卓的人很快追上了先前谢慈所乘的马车,几个人将马车团团围住,司马卓露出个得逞的笑容,一刀将车夫斩下马,而后去掀帘栊。
“谢姑娘,巧啊。”
可惜帘栊掀开时,司马卓的笑容僵硬在脸上。
马车里根本没有人,空空荡荡,司马卓低声咒骂,看向已经倒地而亡的车夫,有些后悔将车夫杀了,否则还能从车夫嘴里问问消息。但现在人已经死了,后悔也无用。
司马卓并没想到是谢慈逃跑,反而认为是给他写那封信的人摆了他一道。他眸中闪过些嗜血之色,这些大燕人,一个比一个狡猾。
“走,回去。”司马卓掉转马头,败兴而归。
骑马回去的路上,司马卓兴致缺缺,还有些愤怒,因而行进的速度并不快。因此,没走多久,便与前来寻找谢慈的谢无度迎面撞上。
一条偏僻的林间小道,两队人马狭路相逢,林中阒无人声,只有偶尔几声啼鸣。谢无度没料到会在此遇上司马卓,这不可能是巧合,司马卓必定是来寻找谢慈的。而他甚至比自己快一步,他找到了阿慈是吗?
“她人呢?”谢无度问。
司马卓正在气头上,压抑着燥郁挑衅谢无度:“她?被我先玩过,然后杀了,尸体被我扔进了荒郊野岭。”
谢无度眸色渐沉,拉着缰绳的手青筋暴起。司马卓看着他这副模样,正如他想象的那样,的确很有意思。
于是他故意挑衅:“怎么?你又想搬出你们大燕的律法来压本皇子?可以啊,不过你那女人的滋味还真不错,本皇子倒觉得也不亏。”
司马卓双腿夹了夹马腹,往前走了几步,靠近谢无度,在他耳边道:“本皇子就喜欢看你现在这种想杀了本皇子,却又不能的样子。”
谢无度睫羽轻掀,看着司马卓的嘴脸,而后轻轻勾唇。司马卓离谢无度最近,他身后的下属都离他有些距离,他们没人想到,眼前这位大燕的武宁王被他的亲生母亲称为疯子,疯子是无所畏惧的。
所以,不久之后,他们看见自家五皇子的头颅从马上掉落,哐当一声,鲜血溅落在他们眼前。他们眨了眨眼,只看见谢无度腰间的佩剑白光一闪,重新回到剑鞘。
他们终于反应过来,意欲做出些反应,却被谢无度投来的目光看得一抖。谢无度阴鸷地看了眼司马卓的头颅,而后不耐烦地问他们:“我再问一遍,她人呢?”
他们终究怕死,哆哆嗦嗦地回答:“……我们并没找到她,马车里是空的……没有人……只有车夫……五殿下他杀了车夫……”
谢无度如墨般粘稠的眸色忽然淡了几分,这回的笑是欣喜。
尽管他们给出了谢无度想要的答案,可谢无度并不打算让他们活着回去,他给身边的青阑使了个眼色,他明白过来,点了点头,当即将那些北齐人都斩于马下。
谢无度看着那一地的血污,命他们将人处理干净,又命人赶紧沿途去寻找谢慈踪影。按照司马卓下属所言,谢慈并不在马车上,可旁的那些马车也没有她,那只能是她想法子离开了马车。
毕竟他的阿慈也是个聪明的人。
谢无度命人沿途一路寻找,在树林中发现了被划破留下的女子衣裙。
常宁拿着那片女子衣裙来禀,谢无度接过那片衣裙碎片,低头轻嗅,仿佛能嗅见她身上专属的那股清幽香气。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他的手在微微颤抖。
谢无度将那片衣裙碎片攥在手中,看向前方茫茫的树林,“继续往前找,她体力不好,走不了太远。”
想了想,又补充:“别吓到她。”
“是。”
树林中不便骑马,只能靠步行往前走,一边走一边唤:“小姐。”
谢无度走在最前面,大声地朝林中喊道:“阿慈。”
谢慈不知道自己走到哪里,密林遮天蔽日,分不清方向。她水米未进,完全没了力气,这会儿一身狼狈,也没先前的矜持了,寻了个稍微干净些的石头便坐下。
手臂上,腿上,甚至于腰上背上,都被各种荆棘或者是树枝划伤,好多小小的伤口,不算太疼,但都一阵阵的,谢慈也吃不消。她从小没受过什么伤,吸了口气,靠着石头叹气。
谢无度怎么还不来啊!
她真要生气了,这么久了,他难道还找不到她吗?
她要考虑考虑,不喜欢他了。
谢慈出了一身汗,自己低头闻了闻,都嫌弃地皱眉,她好想舒舒服服沐浴一番,换身干净衣裳,再躺下休息会儿。
谢慈口干舌燥,扶着树干再次站起身来,忽地听见有人的声音缥缈而来。她疑心是自己听错,蹙眉竖起耳朵仔细听,的确是有人在唤她的名字。
是熟悉的嗓音,谢慈眼眶红红,提着裙角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
谢无度远远地看见了那道身影,他疾步而去,将人抱进怀中。
谢慈委屈得不行:“你知道我在这儿走了多远吗?我腿好酸,好晒,好累。还要担心这里面会不会有蛇或者别的虫子咬我,还要担心那个恶心玩意儿会不会回头找
我?还要……”
她声音哽住,吸了口气,带了些哭腔:“我都在想,你要是再不来,我就打算不喜欢你了。”
第63章 第六十三
谢无度托住她后背, 宽大手掌紧紧搂住她一截细腰,长臂如同铁桶一般,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谢慈抱住谢无度脖子, 眼眶红了一圈,小声说:“抱太紧了,要被你勒死了。你是不是故意的?”
谢无度松开些手, 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慢慢从眸中漾出笑意, 直到挂满眉梢。谢慈看着他的笑意,又有些生气, 她都这么狼狈了,要是情况再坏一点, 她可能就要被萧清漪送到一个犄角旮旯的地方, 此生与他不能相见, 或者另一种坏情况,是司马卓先一步找到了她……无论是哪种更坏的情况, 都是谢慈不愿接受的,他怎么还能笑得出来?他就这么不在乎自己吗?
谢慈抬眸看他,苦着眉头,问他:“你还笑?有什么好笑的?你是不是变心了?你想着我要是出事, 你就能跟新人双宿双栖,所以你刚才抱我那么紧,是不是看我没出事,所以想勒死我?”
她说着, 越来越无理取闹, 谢无度却笑意渐深。
谢慈见他如此, 轻啧了声, 撇嘴,别过头去,不理他了。谢无度额头贴上来,抵着她的额角,脸颊也凑近,与她贴到一处,他的唇印在她鼻尖,细细密密的吻慢慢落下。
谢慈思及自己此刻肯定形容狼狈,衣裙破破烂烂,又出了一身的汗,方才还在地上跌了几跤,估摸着都不能看了。她避开谢无度的吻,小声嘟囔:“又脏又臭……”
谢无度却仿然不觉,一点都不嫌弃,反而低头在她颈肩嗅闻,仿佛很好闻似的,“哪里臭?”
谢慈撇嘴,抬手将他的头隔远了些,她自己都闻见自己身上的汗味了,还有些不知名的味道,一点也不好闻。谢无度贴在她手心里,将她打横抱起,从树林中出去。
“方才阿慈说,我若是还不来,就打算不喜欢我了。所以我忍不住笑。”他解释。
谢慈微仰头看他,能看见他微挑的嘴角。他又道:“这话的意思可以理解为,阿慈现在喜欢我,是吗?”
他垂眸望她,满腔柔情似水,看得谢慈有些不好意思。她扭过头,视线从草地上的草木上扫过,她的确好像没有明确同他表明过什么情意。一向是谢无度强势地告诉她,他喜欢她,而她从无法接受,到慢慢接受。
谢无度要牵她的手,她便接受,谢无度要低头吻她,她也是被迫承受,至于拥抱或者旁的,亦是如此。谢无度强势入侵,而她则是低调地承受一切。的确看不出她的态度。
谢慈伸手抱紧了些他的脖子,将头靠在他肩上,小声说:“谢无度,我是有那么一点喜欢你。”
谢慈觉得这种话说出来莫名地羞人,她后颈铺满晚霞,声音一低再低:“但只有一点嗷,也不是很多,你不能骄傲。”
她一面说,一面用手指比了一个“一丁点”的手势。
谢无度笑意更甚:“嗯,知道了,一点。”
谢慈说完,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索性将头整个埋进他怀里,不去看旁人。谢无度看着她的动作,不由唇角勾得更明显,尽管她说只有一点,但她愿意承认,愿意告诉他,已经很好。
一点可以变成很多,只需要一点时间。他有耐心。
谢无度抱她上马,打马回盛安城。谢慈坐在他怀里,体力早就完全透支,先前精神紧绷着,才能强撑住,现下有谢无度在身边,她紧绷的精神总算可以放松下来。她闻见谢无度身上熟悉的味道,充满了安全感,像一张网,将她捕入梦乡。
她的意识渐渐涣散,眼皮沉沉垂落,再支撑不住。只是失去意识前,隐约地闻见了一丝血腥味。但她的脑子已经转不动,无力思考那私血腥味从何而来。
见怀中的人睡着了,谢无度将外衫拢紧,将她裹住。忽地瞥见衣角的一片血污,是方才杀司马卓时被溅上的,想起司马卓方才
的嘴脸,谢无度长眸微沉。
司马卓是北齐五皇子,他的死必定会引发轩然大波,谢无度从对他起杀心那刻起,便已经想过最坏的结果。他需要做的,只是将自己从司马卓的死中摘出去。
司马卓大摇大摆出的城门,恐怕有不少人看见过。北齐人与打完人长相颇有差异,很好认,那些百姓们亲眼目睹过司马卓出了城门,朝廷必定会严查此事。但出了城门之后的事,不见得有几人见过。
谢无度抬手,命常宁沿途调查,可有人见过司马卓踪迹,若有,一并杀了。若没有,那便好行事。
进城门前,谢无度脱去身上沾了血污的外衫,命他们取了件干净的衣裳来,为谢慈披上,又让他们备好马车候着。他抱着谢慈上马车,回武宁王府。
从郊外回到武宁王府时,已经是黄昏时分。谢无度见谢慈睡着,特意命他们开得慢些,别把谢慈吵醒。谢慈睡在他怀里,睡颜静好,谢无度忍不住仔细地以目光描摹她的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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