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娘子躺平日常 第26章

作者:水青悦 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甜文 古代言情

  打发走管事,沈春娴无聊的坐在树下发呆,开始东想西想,隔着好几面墙,她还是隐隐能听见外面街上的阵阵马蹄声。就好像是那些穿着红色官服,腰间带着长刀的人在街道上巡逻。

  上次出去的时候她看见过一次,证明最近确实动荡,沈春娴找了个人去看看,却得知那些人今天不在外面,应该是幻听了。

  半雁说:“夫人好好休息一会吧,应当没什么大事。”

  沈春娴就真回去睡了,睡了一个时辰,昏昏沉沉的起来,听说后门溜进来一个伙计,带着一封信,要来见家里的主事人。

  他不肯说是谁,被怀疑居心叵测,没有惊动许氏,直接被带到沈春娴这里了。

  半雁让他站在外面,等沈春娴起了,看了他带来的信,戳着女子的私印,是在生日宴上有过一面之缘的蒋小姐。这时候伙计才说自己是蒋大人家的人。

  字迹是蒋小姐的,送信的人是蒋小姐父亲派的人。

  上面以蒋小姐的口吻,劝沈春娴早作打算,说了自己听父兄平时的谈话,分析了一番利害关系,以及最近人心惶惶。最后,说自己和年迈的祖母近两日就准备去探望远亲。

  在信上提了好几次,就差把想办法避一避写在明面上了。

  看完了信,伙计就让沈春娴当面烧了,并诚恳的说:“徐夫人,我家大人的话你一定要放在心上,我家大人说……形势不大好。”

  他说了告退,就偷偷摸摸的又从后门走了。

  沈春娴再度去找许氏,从许氏这里得知,“这位蒋御史在亦年中状元后专门与我道过喜,当初会试的主考官也是他的姐夫,是亦年师长一辈的人物。”

  也就是说,这位蒋大人说的话可信。

  沈春娴一下子茫然了,此时她才知道,恐怕真的会出大事。她刚闪过徐晏温的影子,心里慌张的跳动,但很快就来不及为他担心了。沈春娴必须先为自己和现如今身边的人打算。

  沈春娴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娘,既然这样的话,你也出去清静几天吧。”

  许氏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拍拍沈春娴的手臂安慰她,轻声道:“蒋御史家里儿女多的数不清,少一个两个还能瞒过去,咱们总共就三个人,就别折腾了。”

  沈春娴:“那我将半雁和夏烟先遣回去。”

  许氏:“我看不会波及到她们,你不放心的话,先遣回去也行。”

  沈春娴飞快地走出来,回到自己的地方,把两人叫到一块,找了点银子给她们,“这是一个月的月银,你们先回家待几天,等没事了再回来。”

  捏着银子,夏烟并不是很乐意,“那这里呢?这里也没有个结果,我回家也睡不踏实。”

  沈春娴开始绞尽脑汁的寻找理由,“……之前不是说你们弟弟快要成亲了吗?正好回去看看。”

  半雁应了,“行吧,今晚我们收拾收拾,明天或者后天回去。”

  闻言,沈春娴心里松了一口气,又觉得空落落的,想到时候就完全是自己一个人了,有点隐隐的心慌。她上一次忐忑还是从沈家来到徐家,但那时候身边也是有半雁和夏烟这个小班底在的。

  希望能一切平安。

  半雁拽着一脸不情愿的夏烟来到了走廊上,两人要回去收拾东西,夏烟说:“咱们不应该回去的,咱们卖身契都不在徐家啊,咋可能因为姑爷发落到我们?”

  半雁:“哎,你还不懂吗,她是害怕了,也不知道姑爷那边是什么景象……明天我们先回家去安她的心,过两日我自己再回来瞧瞧她。”

  屋里,沈春娴因为心慌,开始觉得处处都充满了危险。她灵光一闪,决定找人去盯着刚才那个蒋家的伙计。

  他说他是蒋家的,但也并不一定吧?也许是什么有心人怂恿沈春娴逃跑,再用这个生事,反过去给徐晏温扣罪名呢?这样一想,沈春娴汗毛竖立,觉得自己长心眼了。

  沈春娴找了一个靠谱机灵的小厮,叮嘱他,“刚才走的那个人你也看见了,你现在去追他,看看他是不是回了蒋家。要是回了,你就继续盯着,看明天是不是有要远行的马车从蒋家出来。”

  如果信是真的,蒋小姐应该是明天就走,蒋大人既然觉得危险,肯定是安排她越早走越好。

  小厮记住了这些,就骑着马去追蒋家的伙计去了。

  晚上,两个三十出头,手脚麻利的妇人就来到了院子,暂时代替半雁夏烟在这里忙活。两人还带来了两个八九岁的男孩,是随父母卖进府里的,一来就冲过去扫地,擦台阶。

  干完活,捡到一个破口的花瓶,两人玩性大发,偷偷摸摸的用树枝往里投,为了比谁投的准还吵了起来,被灰溜溜的赶到外面去了。

  ……

  蒋家在黑暗中煎熬了一个晚上,直到天明才复苏,大鹅在水池边嘎嘎的拍打翅膀,抱怨忽略了它的喂食。这时候,一辆马车如约从正门驶出来。

  年轻的蒋小姐和祖母坐在马车内,担忧了一个晚上的眼睛红通通的,手里攥着和远亲的婚书,不出意外的话,她就不会再回来了。

  炙手可热的崇安王同她父亲交恶,是政敌,父亲说他一定会借机铲除蒋家。往常有孙次辅在朝廷立着,是势均力敌的,可如今孙次辅要倒台了,新状元因此都被连累蒙冤。

  朝堂上认同过孙次辅政见的、以及被视为孙次辅派系的,往后都会一点点被清出去。

  对此,蒋御史没有办法,只能眼睁睁的等着。并且将他婚约定在一年后的女儿,早早的送走。

  蒋小姐想要最后看一眼生养大她的地方,却听见阵阵马蹄声雷鸣般的传来,转眼间就出现了一群配着长刀的红衣人,把蒋家连同蒋小姐的马车一起围在了里面。

  领头的男人质问蒋小姐的身份,众人都知道要坏,尤其是赶车的车夫,哆哆嗦嗦的准备撒谎,但她们刚刚出行的样子太过明显,直接被他识破,逼退回了家门。

  领头的男人就站在大门内,手一直扶在刀上,“劳烦叫蒋御史出来,有好去处等着他。”

  众人都被吓的瑟缩,许久后让出来蒋御史,脸上灰白,但依然强硬的挺直了腰,泛黄的眼睛里射出愤怒的光。

  领头的男人说:“好叫蒋御史知道,你不敬君王,辱骂皇裔,按律该当凌迟,家中女眷和幼小男童贬为奴籍,其余人流放边境。蒋御史,同我们走吧!”

  蒋家的男女老少都聚在一起,蒋小姐的娘已经站不住了,呆呆的没了魂。

  蒋小姐瞬间冷的打了哆嗦,血液冻的像是铁,如果她早点走就好了……早上半天,到那边成了亲,就不算是蒋家的人了。可她想和娘再说说话,硬是拖到了天明。

  “不不不,我们小姐已经定亲了,几天后就准备成婚,就让她走吧!”她的奶娘跳出来,大叫道。

  “那就是说,还没有出嫁喽。”领头的男人戏谑的说。

  他不准备网开一面,被奶娘一直纠缠起来,最后不耐烦了,抽刀砍死了奶娘,人头滚落到地上,血溅成雨。

  另有一个一身简单打扮的小姑娘,其实是蒋御史存在感微弱的小女儿,被这些人当做丫头,用于威慑其他哭闹的女眷,也砍死了。

  当天,就有三户人家,依次被造访了。

  ……

  消息传到沈春娴耳朵里,沈春娴担惊受怕的躲在被子里哭泣了一会,哭的差不多了,再把昨天的管事找来,“就按你说的,把修院子的事缓一缓。”

  管事点头,心想沈春娴昨天还嘴硬,谁不知道家里是真要出事了。

  他也变得敷衍起来,“知道了,夫人,我这就去告诉他们。”

  等他走了,沈春娴也把半雁两人安排回去了,孤家寡人的往椅子上一坐,开始清点自己的嫁妆,因为她听说蒋御史家里的钱都充公了。

  沈春娴的两位舅舅过的都贫苦,大舅舅尚且有个衙门打杂的活计,是从他爹那继承来的。小舅舅就和小舅母一块做点饼子走街串巷的卖。

  两人虽然也勤劳,但耐不住家里儿女多,大舅舅有三个女儿,两个儿子。小舅舅生了两个只知道傻吃的儿子,一顿就能吃掉他一天的粮。

  从前,沈春娴几个表姐妹衣服上的补丁都很明显,是沈春娴出嫁了后,从嫁妆里挑了两间铺子给他们经营,他们的日子才好了不少。沈春娴对她娘这边的亲戚有一些独特的情愫,更何况舅舅舅母对她也很好。

  她又找了一些颜色鲜艳的好布料,连同挑出来的地契,让人一起送去给他们。

  送去的时候没说什么,没想到的是,两个时辰后,舅舅舅母带着三表妹和四表妹一块来了,舅舅舅母表情严峻,两个表妹则好奇的东张西望。

第41章 女儿歌.四

  舅舅舅母如今虽然手上有点闲钱了, 但还保持节俭的作风,手里的木桶内装着一条刚从水里捞出来的,鲜活的大鲤鱼。

  像平时走亲戚一样, 把鲤鱼往地上一放,膀大腰圆的大舅妈带着小鸡仔一样的两个女儿, 迅速巡视一圈沈春娴的住所。

  到最后,她当着旁边丫头的面, 不管不顾的说:“我就知道你那个没心的爹,还有那个毒妇,找不了什么好婆家给你,看看!才过多久就出事了。”

  大舅舅板着一张脸, 微微的点了点头, 显然对妻子的话是十分认同的。

  周围正在忙活的丫头都尴尬的离开了,只剩下沈春娴和舅母一家, 她赶紧去给舅母倒水,被她的架势弄的头疼了。

  “大舅舅怎么也得闲过来了,是铺子里招到伙计了吗?”沈春娴问。

  没等舅舅说话, 舅母就淡淡的说,“他这个人,只想守着衙门的活, 两个铺子都在你小舅妈那边, 只分他一些钱罢了……先不说这个。”

  舅母将水桶提过来, 指着说, “春娴,你云弟弟上午去钓鱼, 弄了个大鲤鱼提回来, 从大官墙边一过, 你瞧瞧这水就浑成什么样了。”

  大鲤鱼在木桶里伸展不开,折着身子,鱼尾巴扑起的水是粉色的,好像融进去了什么东西。

  两个知情的表妹都畏惧的缩起了脖子,不知情的沈春娴仍旧是一脸茫然。

  舅舅接过来话,两手比划了一个圆,仿佛亲眼看见一样,“午云拎着鱼从那蒋大人墙院边上过,一个血淋淋的女人头直接抛出来,血水淋了他一身。”

  沈春娴浑身僵住了,和两个表妹一起成了木雕。

  她不敢细想,怕勇气都消散了,还想要安抚舅舅,说出来的时候声音都是发紧的:“蒋家的事我也听说了,但我们和蒋家还是不一样的。”

  舅母:“考场上作弊,罪名也不小吧?”

  几人都云里雾里的,谁也说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大概知道是两个大人物打起来了,徐家和蒋家都被牵连在里面,蒋家如今的惨状说不准会不会再重复一遍。

  在舅母的脑子里,更是胡编乱造的认为,高高在上的蒋大人正在和她外甥女的丈夫一起坐牢。

  沈春娴没办法了,含糊的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舅舅反问:“怎么没办法了?徐家去死,你也去死?你最好聪明点,别学一些傻子。”

  沈春娴扬起脸,“舅舅有什么办法就说吧。”

  舅舅忽然变得瓮声瓮气的,像是不愿意说,又不得不说,“让徐家给你休书,咳咳,徐家应当会体谅的,日后风平浪静了再让徐家接你回来,万一有难,你也不是徐家的人了。”

  办法确实是个好办法,但听起来很不光彩,还是那种会被人唾骂的。

  不能共患难的人,必定会被人耻笑。而且和沈春娴设想的夫妻不一样,她下意识的应该死守在这里才对。

  可徒劳的搭上自己真的值得吗?她在徐家也什么都做不了。

  以前都用不着她选,这还是第一个重大抉择,完全落到了沈春娴手里。沈春娴已经害怕了一天了,她还很年轻,当然怕死去,也怕疼。更加害怕流放,她连京城都很少出去过,难以想象陌生恶劣的地方。

  再想到徐晏温,眼泪啪嗒就掉下来了,短短几天就觉得他也陌生了。

  瞬息间的挣扎过后,沈春娴嘴唇发颤,轻声说:“那岂不是要回家了,回沈家……我爹那边,他不可能同意的。”

  想到回沈家,沈春娴的脚又被钉的死死的,她真不愿意回去,心灰意冷的抱着算了,就这样待着的心态。

  何况还要和许氏要休书,她也张不开这个嘴,直接退却了。

  舅母不屑一顾,她对沈老爷很是瞧不起,至于为什么沈春娴倒不是很清楚,反正从记忆里,舅母嘴里就时常咒骂沈老爷没良心,以及钱夫人恶毒等等。

  舅母:“这个我去找他说,他不愿意就在他门口泼粪。”

  再磨蹭了一会,舅舅舅妈准备离开了,舅母指挥着丈夫把大鲤鱼再拎回去,因为她觉得沾上人血的鱼沈春娴是不会吃的,想来想去,决定节俭的拿回去给弟妹吃。

  见沈春娴愁眉苦脸的,她避开丈夫,独自和沈春娴说,“女人还是得过的自私点。当初你娘刚怀你的时候,我就劝她卷了沈家的金银珠宝带着你跑,她要是听了,现在指不定过的多快活呢。哪像是现在,人死了还挨骂。你再好好想想。”

  两个表妹惦记着沈春娴送的布料,衣服做好了不知道多美,也凑上来说,“姐姐,姑母的忌日就快到了,你可千万别想不开,我们等着你去上香。”

  她们都走了,沈春娴站在院子外,忽然看见一群丫头都没走远,正尴尬的躲避她的目光,估计是听见了不少。

  ……

  沈家,舅母上门后的半个时辰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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