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韫枝
镜容一顿,面不红心不跳:
“没有。”
“那便好。”
镜无长舒一口气。
“师弟,莫怪师兄多言,你和那丫头最好走远些。不是师兄不信你,只是这宫中人多眼杂的,流言可畏啊。”
“嗯,镜容知道。”
镜无又随意叮嘱了几句。
忽然,他眼睛一亮。
“这不是师父送你的那支毛笔吗,怎么今日有闲心拿出来练字了?平日里见你都爱不释手的,旁人连碰都不敢碰一下。”
镜容云淡风轻:“一支毛笔罢了,没有什么敢不敢碰的。平日是怕镜采他们毛手毛脚的,不小心弄坏了。”
二师兄镜无兴致大发,又重新找了几张纸,提笔。
一顿龙飞凤舞后,他这才满意离开。
末了,还不忘叮嘱镜容好好吃饭。
待脚步声完全听不见后,葭音这才从桌子底下钻了出来。
方才起码蹲了一刻钟,她两腿发麻,酸软无力。
镜容在一边儿,默不作声地看着她。
眼底里,似乎有着淡淡的无奈。
“你平日就吃这些饭菜,”站稳了,她嫌弃地看了桌上的炒青菜炒白萝卜一眼,“怪不得,镜无说你不爱吃饭。”
对方一本正经地纠正:“我不是不爱吃饭。”
是着实忙得忘了吃。
刚准备动筷,身侧一尾清风,她又走到身边来。
有铃铛声清脆地响动。
少女眉梢里似有愉悦。
“难怪你最近总是躲着我,原来是镜无那个秃驴不让你见我,我就说嘛……”
她笑声清脆,泠泠如铃铛一般。
他低声道:“其实也不关二师兄的事。”
哼,她才不信呢。
少女轻哼一声,转瞬,如变戏法似的从袖子里取出一物。
镜容有些惊愕,“你不是把她奉在莲花台了吗?”
“我偷偷取过来的,镜容,你就收下嘛。当作我的答谢之礼了,好不好嘛……”
……
近日水瑶宫异常热闹。
经过上次太后生辰宴,皇上隔三差五地叫人过来赏东西。每当太监捧着圣旨来到宫门口时,素姑姑总是第一个拽着葭音跪在最前头。
赏其他人的都是小头,赏她的才是大头。
弄清楚了镜容不理她的原因、受到了圣上的赏赐,双喜临门之际,一封信传入了水瑶宫。
——馆主暂时放下棠梨馆的大小事宜,为了庆贺皇后娘娘怀嗣之喜,也要入宫来了!
宫门前,一驾马车停落。
人还未从马车上下来,事先便有宫人们窃窃私语。
“一会儿宫里要来贵人,可要好生迎接了。这可是皇后娘娘的亲信,是娘娘母族的人,万不可怠慢了!”
“……”
正说着,马车施施然停落在宫门前,立马有太监捧着笑,迎上前去。
“哟,贵人到了。皇后娘娘特派奴在此迎接沈公子,沈公子万福金安。”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那是一辆看上去很低调的马车,暗紫色的帘微垂着,帘布流苏旁,还挂着两串铃铛。
听见太监的恭维声,有仆人客气地弯腰点头,紧接着,又一上前——
“沈公子,到了。”
从马车里,施施然探出一只手。
修长,骨节分明,只一眼,便能让人看出这只手主人的矜贵非凡。
明明是京城里,不起眼的戏楼子。
接待的却是达官贵人,甚至还能入宫来给太后娘娘唱戏。
不用想,这棠梨馆的馆主,定不是一般人。
太监正腹诽着,只见铱誮暗紫色的帘被人轻轻挑起,紧接着是一双华靴。车内之人稍稍抬眸,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宫墙红瓦,还有皇后身边的大太监——德胜公公。
这是一位极为年轻的男子,一袭水青色的软缎袍,腰间环佩叩着宝刀,手里随意捻了把折扇。
他眸光慵懒,慢条斯理地掠过那跪了一排的宫女太监,声音里带了些调笑。
“都跪着干什么,怎么,姨母又骂你们了?”
上次他进宫,宫中有眼拙的小太监,认不出他来,被皇后娘娘好一顿责骂。
张德胜唯唯诺诺,点头哈腰。
将一块白玉佩奉至男子面前。
“沈公子,这是皇后娘娘要老奴交给您的东西。”
沈星颂抬了抬眼皮。
“皇后娘娘说,有了这块玉佩,那些不长眼的宫人们便知晓沈公子您的身份。对待公子这种贵人,自然也不会像先前那般不长眼。佩戴着这枚玉佩,公子可在春熙宫来去自如。”
春熙宫住着的,正是皇后娘娘。
“只是——”
张德胜忽然靠近了,一双眼骨碌碌地转,明显是对沈星颂身边的仆人有所提防。
年轻男子懒懒道:“不必防着子舟。”
太监立马“嗳”了一声,躬下腰,小声极小:“皇后娘娘说,您戴着这佩玉时,千万要小心何娘娘。”
何贵妃与皇后,宫中一向不和。
一个是宠冠六宫娇奢无度,一个是前朝老臣心之所向。
二人若是能合得来,那可真是见鬼了。
先前,皇后与何贵妃的周旋中,一直是皇后娘娘占上风。
何贵妃膝下一直无子,如今皇后又怀了皇嗣,倚桃宫那位别提有多眼红了。
只是……
张德胜又将声音压低了些:“何大元帅又打了胜仗,战功累累,前几日,刚刚加官进爵……”
何元帅,乃何贵妃之父。手握重兵,战功显赫。
朝中不乏趋炎附势之人,何大元帅这一战胜了,不知又出现了多少墙头草。
沈星颂一向无心参与这些纷争。
出身名门世家,他又天资聪颖,生了一颗七窍玲珑心。用皇后娘娘的话说,只可惜她这个外甥不思进取,放着好好的功名不考、好好的官职不做,非要去干什么戏班子。
当真是闲云野鹤,好生自在。
“皇后娘娘说,过去任凭公子玩闹,娘娘向来不放在心上。只是这一回,公子回宫后万事须得小心,特别是提防着何贵妃,务必保着皇后娘娘顺利诞下龙嗣。”
有个母族人在身边,总归是好的。
然而这些话,沈星颂早已经听腻了。
他随意应付了几声,手里抛着那枚玉佩把玩。日光与清风倾落,斑驳的树影落在男子衣袍之上。
他踏入水瑶宫。
水瑶宫里头的姑娘们早知馆主要入宫,一个个欢喜得不成样子。
“馆主!!”
妙兰第一个拥上来,“馆主,您终于来啦。这些天我总是跟二姐姐念起您呢。我们大家都很想您!”
棠梨馆的姑娘们,个个是如花似玉的年纪,自然也藏了不少小心思。
而沈星颂生得一表人才,气度非凡,生于钟鸣鼎食之家,更是与她们日日相处。
不少姑娘暗自倾慕馆主,但是碍着一层薄面,不敢开口。
这回,馆主入宫了,整个水瑶宫,是一片生机盎然。
他身边一下围了一堆莺莺燕燕。
院中有一颗大榕树,日光穿过参差的叶,光影笼在是男子衣衫上。
沈星颂温和地笑笑,忽然想起一件事。
“三丫头的腿伤怎么样了?”
“太医说好得差不多,已经可以下床走路了。”
沈星颂替对方放下心来。
一双眼,却不由自主地往院里头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