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室薄情 第122章

作者:三月蜜糖 标签: 天作之合 古代言情

  他翻身,从枕下抽出一把匕首,眼睛用力睁了睁,对准胸口,慢慢划开血痕。

  疼痛使他稍微清醒,热血沿着胸膛外下流,那股子焦躁,郁愤饥饿渐渐缓了一分。

  他握紧匕首,每当气血上涌时,便从那割开皮肉。

  如此三五回,他觉得自己通体冰凉。

  有人叩门,他扭头瞥了眼,没有吭声。

  没插门闩,但关山和秦翀在外头守着,寻常人进不来。

  就在他闭眸喘息的时候,吱呀一声轻响,细微的脚步挪动,一缕冷风跟着袭来,他打了个哆嗦,冷言冷语发问。

  “谁准你进来的。”

  女子走的很慢,似乎也在观察。

  房中有血腥气,还有股难以言说的味道,她有一瞬的犹豫,便站在屏风后思量了少顷,随后毅然决然走出。

  绯色杭绸襦裙,裙摆拂过地面带起阵阵清香,臂间挽着泥金帔子,纤瘦的脖颈像一段青涩的枝子,高高挽起的发髻,簪着一对步摇,随走动晃开泠泠响声。

  额间贴着花钿,带着绯色面纱,只露出一双圆溜溜的杏眼。

  她走到离床前一丈远,停住。

  虽只瞥了一眼,但脑子轰隆一声,面庞火热,急急侧过身,几乎想立时避开。

  却又猛地刹住脚步。

  床上有血,染透了白色绸布,他手的颜色不对劲儿,发白甚至发青。

  竖起耳朵细听,仿佛连呼吸都极其微弱。

  她心一揪,快步走上前,被眼前的场景吓得倒吸了口气。

  他白皙清瘦的胸膛上,划了数道刀痕,血水还在往外流,那本就白净的面庞愈发没有血色,病态的柔弱,像是没了活人的气味,右手还握着匕首,刀尖的血泛着寒光。

  她扫了眼屋内布局,随后走到柜前,打开,从内翻出一摞纱绸,找剪子剪成长布条,随后攥着干净帕子擦他身上的血,刚碰到,便见他紧闭的眸子倏地睁开。

  眼底深邃冷淡,像是数九寒冬的霜雪,没有一丝温度。

  与此同时,那把锋利的匕首一下抵到她的脖颈,刀尖刺着皮肤,她一动不动,就那么淡淡望着他。

  便见霜雪倏然飘散,像下了场雨,浓稠的墨色晕开,薄雾缭绕,眼神变得迷离起来。

  握着匕首的手往后一撤,他动了动唇,脑中时而模糊时而混乱。

  “邵小娘子,你怎么又来了。”

  他沮丧地闭上眼睛,语气中带着挫败的无力感。

  邵明姮不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便垂下眼皮继续清理伤口,一道道划痕用了狠劲,翻开血肉的惨烈。

  她忍不住皱眉,小心翼翼给他撒上伤药,用长布条裹上,手指触到他的脊背,他像是一具尸体,很是配合的抬起身子,一圈圈裹缠好,便见血水很快透出布条,他像是没有痛感,面无表情的僵躺着。

  邵明姮松了口气,想起此行的目的。

  她解开腰间荷包,取出那枚金质鱼纹令牌,先是放到他枕边,又觉得太过明显,便想了想,抬起他枕头往下塞。

  顾云庭忽然伸出双臂,猝不及防,邵明姮被他一把抱住。

  她绷紧了神经,便觉得那手在发抖,拇指移到她眼尾,轻轻抚摸。

  “咦?”

  他发出古怪的诧异声,像是在纳闷。

  邵明姮往外挣了下,那拇指不提防,被拽开。

  她趁机站在床前,居高临下的望着他。

  而顾云庭则将手指举到眼前,端望着,拇指和食指捻动,似乎在回味方才的触感,然后抬头,迷惑的望向邵明姮。

  “一定是梦。”

  他浑身乏力,又冷又疼,脑中像是下了一场大雪,白茫茫虚无一片。

  邵明姮找出被子,给他盖上。

  他像睡着了,睫毛投在眼底青影。

  “谢谢你。”先前只知令牌是出城通关的凭证,知道珍贵,但不知它如此珍贵,普天之下只有两枚,一枚在顾云慕身上,另一枚便在此处。

  她该物归原主的。

  “邵小娘子,我....”他呢喃不清,又一直不停的絮叨。

  邵明姮蹙了蹙眉,低头侧身凑到他唇边,温热的气息袭来,他的声音像是雨后的青苔,一点点破开泥缝。

  “我会去找你的。”

  “等我。”

  “石榴开花了...结果子时是你的生辰,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喜欢石榴树,我知道...不是,你不是喜欢石榴树,你喜欢和你看石榴的人...”

  邵明姮只觉一股热气传来,她想起身,忽被一双大手握住脸颊,掰正。

  面对面望着那双朦胧昏沉的眼睛。

  他的目光却落在她的唇上。

  他想,这一次,一定要亲到。

  于是他暗自鼓了鼓力,撑着上身起来,唇落在她的唇,意料中的柔软。

  邵明姮望见他伤口沁血,本想推开,又慢慢抵到缠好的布条上,五指虚虚推着,任由他和缓的亲吻。

  也只很短的时间,他“咚”的一下跌回枕间,彻底昏睡过去。

  邵明姮没有动,坐在床沿时,脑子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团麻乱,心口狂跳。

  她望向他虚白的脸,反手摸着自己的腮颊,很热,然后移到胸口,手掌都能感受到那咚咚咚的声音。

  “顾维璟,我没有喜欢你。”

  她站起来,又很是认真的自言自语了一遍,“只是你对我太好了,而我没有任何回报。”

  “是觉得亏欠,不是喜欢。”

  她说服自己,然后转身往外走,衣裙被压住,拽的她往后踉跄了一步。

  跌坐下去,双手摁到他手臂。

  她咬了咬唇,狠心扯开,望着他,一字一句说道:“往后不要对我太好,我会理所当然,也会视而不见。”

  她戴好面纱,出门时,关山忍不住小声道:“姮姑娘,你等殿下醒来再走,成吗?”

  邵明姮摇头,淡声说道:“东西我放在他枕头下面了,麻烦帮我告诉他,不要找我,我现在过得很好,已经同旁人定亲了。”

  .....

  顾云庭是在巨疼中醒来的。

  喉咙干涩的连喘气都疼,胸口发肿发胀,他微微起身,挣裂了一样,疼的倒下去,眼前一阵荤白。

  忽然,他猛地睁开眼,看到胸口缠裹的布条,脑子一下清醒过来。

  他记得,昨夜抱住邵小娘子,亲了她。

  但,她又怎么会出现在此处?!

  那么昨夜的人到底是谁?

  他头疼欲裂,用手捏住眉心。

  原以为能抵得住药的折磨,却不成想连这点定力都没有,昏了头才会抱住旁人当成是她。

  想起昨夜的混账样子,他面如死灰,像一滩死水无望的凝视着帐顶。

  脑中只有一个念头:他脏了。

第88章

  ◎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姑娘◎

  他目光僵直, 整个人就像掉进寒潭里,不停往下沉,沉....

  水漫过身体, 嘴巴,耳朵,五官被压迫着承受巨大的窒息感,濒临死亡的前一刻,他伸手去扯缠裹好的布条,用尽全力,一层层扯开,撕碎。

  咬着牙, 一声不吭,恼怒,愤懑, 羞愧和对自己的厌恶痛恨。

  数种情绪蜂拥而至, 悉数冲到颅顶令他双手不断拉扯, 发泄。

  布帛碎裂的声音传到门外,关山与秦翀对视一眼, 随后叩门, 进入。

  屏风后的人依旧躺在床上, 疲惫且厌倦的阖眸, 吩咐:“找把剪子来。”

  关山去找来剪子,迟迟没有递过去。

  面前人面庞清白,眸色深邃, 胸口的伤痕又溢出血珠, 几绺没有撕断的布条欲掉不掉的缠在身上, 形容有些狼狈。

  “给我。”顾云庭抬手, 死气沉沉地开口。

  关山犹疑了下,慢慢递过去。

  顾云庭抓住剪子,正要下手,便听关山急急劝阻:“殿下,你何苦同自己过不去。”

  “脏。”

  他只一个字,剪子夹住布条下端,许是没有对好,绞了一下,没绞断。

  关山瞟他一眼,低声道:“姮姑娘昨夜好容易才给你缠裹好...”

  顾云庭猛一哆嗦,眸光鹰隼般锐利的投来:“谁?”

  “姮姑娘。”关山又去找伤药,解释道,“姮姑娘昨晚回城一趟,特意来找你,她...”

  顾云庭倏地坐起来,手里的剪子险些戳到胸口,“昨晚真的是她?她人呢,在哪?”

  “走了,只待了半个时辰便走了。”

  顾云庭挺拔的肩膀微微耷拉,既欢喜又失落,低头扫了眼裹缠的布条,已然被撕拽的不成样子,他忙抬手整理,沿着血痕顺到前胸,又把扯断的重新系好,打了个死结,再往地上瞥去,小片的布帛洒了满地,他懊恼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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