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室薄情 第123章

作者:三月蜜糖 标签: 天作之合 古代言情

  登时泄气般往后躺下,眼神毫无光彩。

  “她是来还令牌的。”

  “是。”

  他什么都清楚,但还是有种隐隐的期待。

  “可留什么话给我了?”

  目光对上,关山下意识躲避。

  “留是留了,只是.....”

  “说吧。”他还有什么受不住的。

  关山心一横:“姮姑娘说,殿下以后别再找她,她定亲了。”

  晴空一道霹雳,不偏不倚,当中劈在他头顶。

  一身冷汗,浑身乏力,他张了张嘴,却发现什么都问不出来。

  ....

  晌午,顾辅成用膳时,问了嘴大郎怎么还没起身。

  顾云庭手中的箸筷一顿,抬眼淡声回他:“许是昨夜累着了。”

  顾辅成拧眉,看他病秧秧的脸色,温声说道:“你大哥旁的都好,只没甚自制力,不懂得量力而行,适可而止,正事虽已办完,却也不该如此放纵。

  你们兄弟俩,性情截然相反。你便属于太克制,太自律,有时需得稍稍打破这种圈禁,否则又怎知跳出来后的自在。”

  他别有所指,顾云庭听得明白,故而没有接话。

  说来说去,总是为着婚事,辗转迂回,想劝他忘了邵明姮。

  他不想听,更不想忘。

  只关山告诉他的那句话令人心塞,吃了几口,便再也咽不下去。

  脚步声响起,门口走进个人,一夜间,仿佛病了一场,两颊不正常的红,眼睛惺忪无神,进门还腿软了下,扶着门框才站定。

  顾辅成不悦,沉声斥道:“成什么样子!”

  顾云慕羞愧地低头,道了声:“儿臣知错。”

  坐在他右手边,余光愤愤扫去,顾云庭却不搭理他,去到对面榻上拿了本书兀自翻看。

  “把那衣领理一下,虽是允你折腾,但也得知道分寸,你瞧你眼下的模样,饥不择食,狼狈不堪!”

  箸筷啪的拍在桌上,顾辅成的怒火窜上来,顾云慕只得低头认错,想起昨日傍晚那壶甜茶,便知是谁特意吩咐的。

  顾辅成出门后,顾云慕便一脚踹翻了圆凳,径直走到顾云庭面前,劈手夺了他的书,扔到地上,见他还是寡淡无趣的表情,便觉得很是生气,跳上去将那书接连踩了数脚。

  “大哥是体力不支,找我出气来了。”

  顾云庭下榻,弯腰捡起踩皱的书,用帕子擦拭封皮,不疾不徐抬起眼睛,笑,“怎么,累着了还是伤着了。”

  经过昨夜整整一宿的燥乱,顾云慕眼下根本不能提“女人”二字,想到这儿便觉得腿发软,腰没劲儿。

  前后进去六七个瘦马,他却一点觉不出快活,反而像具行尸走肉,只想赶紧让那股子憋闷释放,最后真真是崩溃了。

  他连动弹的力气都没了,可那...还是丝毫不消停。

  怂恿着他拼劲最后一口气也要站起来。

  便是晌午起床,也是下人服侍着才穿好衣裳,梳好发髻,为着不失礼数同顾辅成请安,这才硬生生挺到膳厅,否则他大约要在床上横着一日。

  他气归气,却没忘记正事儿。

  斜斜靠着软枕,朝顾云庭使了个眼色,“昨晚要了几回?”

  顾云庭眼皮都懒得抬:“我不是禽兽。”

  顾云慕心下一滞,这话说的,难道他是?

  “那药药效如何,我特意依着你的身子骨叫人减了点分量,但那些东西用上,不找人定是不成的,老鸨给你塞进房里几个瘦马,模样好吗?”

  顾云庭深吸一口气,不耐烦地卷起书来,“那么想知道?”

  “自然。”

  顾云庭单手覆在衣襟,解了扣子撩开外衣,露出缠裹着纱布的胸膛。

  顾云慕惊了,半晌没说话,后来像看疯子一样看着他:“顾维璟,你有病,你是不是有病?”

  “是,我有病。”

  顾云庭又穿好衣裳,起身握着书往外走。

  再跟他待下去,快要憋死了,空气混浊,无法呼吸。

  .....

  涿州,四月中旬。

  远远望去,葱茏欲滴的绿,满目皆是。

  绿草从枯黄中苏醒,大片的铺展开翠色,犹如一条漫无边际的绸缎,尽头有纵横交错的河渠,水流缓缓而行,灌溉着沿河两道的作物。

  清早时,天空中仿佛还凝着一层白雾,走在其中,浑身湿漉漉的。

  邵怀安正在与涿州百姓和各地官员讲解新稻种的培育方法,如何育苗,在何时插秧,何时灌溉疏通,他弯着腰,耐心仔细。

  跟在身后的官员竖起耳朵仔细听着,都是裴楚玉从范阳各地推选出来的官吏,有些在工部任过职,有些则毫无经验,因着战乱后人手经费不足,便是抓到一个算一个,半强迫半鼓励的要求他们在一月内受训完,随后折返各自治所,带领百姓在五月中旬前,全部完成种植。

  邵明姮则在整理刚育苗完毕的红薯,哥哥此番带了不少,但也仅够几十户的百姓供应,不得以,她只能从中挑选能干又肯吃苦上心的,率先将苗发到他们手里,重新分配过良田,他们两三日便完成了除草,翻地,种植和灌溉。

  天阴着,于农耕有益。

  众人着实不敢耽误,穿着蓑衣留在地里继续听课。

  邵怀安将蔬菜种子按类别分发,并且嘱咐了栽种事项,各人拿笔仔细记好,干劲十足,个个面上带着踌躇满志的笑容。

  这是范阳许久以来的安宁,这份安宁来之不易,势必要在有限的时间内完成最大化开拓。

  裴楚玉骑马从陇道上经过,便看见这么一个场景。

  乌青的光影里,一群人不知疲惫,干得热火朝天。

  一块块分发承包的田地前后种上了粮食,种上了蔬菜,远远看去,像是棋盘盒,整齐而又赏心悦目。

  他心情甚好,再往前走,便看见弯腰与几个女娘说话的邵明姮。

  她被那群女娘围着,就像一捧洁白的雪,乌发拢成一个髻插上发簪,干净利落,窄袖对襟春衫,下面是便于行动的长裤,卷起一截袖子,露出莹腻的腕子,她不时抬眼看向她们,丝毫没有不耐烦的情绪。

  有时可能听不懂涿州本地话,便侧着脸将耳朵靠向对方,听懂了便弯眸轻笑。

  她笑起来特别好看,站在人堆里,第一眼看到的肯定是她。

  裴楚玉饶有兴趣的骑着马,盯着她看了半晌,刚要上前,宋元正从后赶来,一把拽住他的缰绳。

  “将军,我妹妹定亲了。”

  “我知道啊。”裴楚玉笑,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定亲又没成亲,何况这么多月过去了,我也没见她未婚夫露面,想来是不怎么当真了。

  他不着急,总有人比他着急,你说是不是?”

  裴楚玉翻身下马,哈哈一笑,“元正,你放心,我是喜欢邵娘子,但我不会轻薄她。”

  宋元正哪里会放心,当即跟着跳下马来,追上去,一把摁住他的肩膀:“将军,我不同意。”

  “你又不是她,不同意干我何事,心里憋着不成,我总得问出来得个答案,对不对?元正,你也知道我的脾气,是死是活我都乐意,谁叫她如今就是一个人,还就是这般招人喜欢呢。”

  他阔步走上前,径直站在邵明姮身上。

  隔着这样近,能看清她白皙耳垂上的细小绒毛,又柔又软,叫人想捏一把。

  他虽这么想,却不敢冒失,背着手站在原地等着。

  她正在教女娘们时令果蔬的种植办法,想必是跟她哥哥学的,讲的有板有眼,一丝不苟,有时她们打断来询问,她也笑着停下,等对方说完,又慢条斯理解释,毫不慌张。

  待女娘们散开,她转身便走。

  一眼望见对面的裴楚玉,还有满脸不悦的宋元正,不禁愣了下,随后慢慢走上前,淡然白净的面孔,透着股生动明媚的劲儿。

  裴楚玉喉咙滚了滚,“邵娘子,你真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姑娘了。”

  “多谢。”

  邵明姮暗地里思忖过,也琢磨过,起初还不知怎么应对裴楚玉,但时日久了,她便想出对策,他说什么夸什么,不咸不淡道声谢,距离自然而然推开。

  且依着宋元正的说法,此人虽然强硬煞气,但还是个讲理且守法的,若不然这些年也不会如此迅速的发展屯兵,成为范阳独一份的存在。

  他阅人无数,自不会只守着一个姑娘不变心。

  邵明姮脑中一闪,不知为何,顾云庭的影子略过,她赶忙摇了摇头,心道,那人脾气太怪,是个例外。

  “有句话我想问你。”裴楚玉习惯直来直往,望着她时眼神炙热如火。

  邵明姮点头,“你问。”

  “我若是娶你,你答应吗?”

  “我定亲了,所以不好意思,我不能答应,多谢您的美意和抬举。”邵明姮福了一礼,面上挂着客气疏离的笑。

  裴楚玉忍不住看了眼宋元正,又逼近一步,“若你那未婚夫悔婚了,不娶你了,或是,他突然死了...你明白我的意思,那你能头一个考虑我吗?”

  “不能。”倒是没有一丝犹豫。

  裴楚玉作罢,大笑着抱起手臂,“你便不能多思量片刻再答我,真是不给面子。”他虽这么说,却没有生气的意思。

  “等你和邵大人忙完春耕,咱们办一场春祭,权当祈祷夏秋两季的丰收,希望今岁的范阳,少些流离失所的百姓,大家都能吃得饱,穿得暖。”

  他说到这儿,邵明姮忽然想起来。

  “将军,我看见南山有一大片荒废的桑树园,现下可还有有人在经营?”

  裴楚玉知道她说的是哪里,摇头:“原是扬州那边来的富商,在涿州包了整片山去种桑养蚕,雇了当地百姓去干活,起初两年刚刚见效,那富商死了,桑树园便废了,自然也没弄起阵仗来。”

  裴楚玉惋惜:“可惜,那么大一片园子,当年我还只是个小卒子,听人说桑树园不吉利,富商做的好好的,就是因为沾了桑树园的秽气,所以不明不明死了。”

  见邵明姮拧眉的样子,他以为她害怕,不禁压低了嗓音,问:“你信不信?”

  “不信。”邵明姮笃定,“我不管他怎么死的,必定不是因为秽气死的,与那园子更没有关系。

  将军,我问过哥哥,动那片山需得你的手可,你能不能让我试着经营经营。”

  “你不怕死?”裴楚玉诧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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