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藏鹭 第65章

作者:小鱼卷 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古代言情

  显帝浑浊的目光猛地开始晃动,目光中满满都是不敢置信,随后猛地开始咳嗽起来,一时顾不上方才的话,干瘪的手指在床边摩挲起来,好似在找些什么。

  傅怀砚随手在旁拿过一个小瓷瓶,“父皇是在找这个?”

  显帝目光亮了一下,口中断断续续道:“药,给朕……药。”

  “看来父皇对于国师还真的是,倍加看重。”

  傅怀砚随手将手中的瓷瓶丢在一旁,珍稀而昂贵的瓷瓶落在地上,顷刻间四分五裂,里面的红色丹药滚落在地,滴溜溜地转动着。

  他好像是碰到了什么不洁之物,拿出巾帕在自己的指间仔细地擦拭了几下。

  显帝看到瓷瓶碎裂,目眦欲裂,恶狠狠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傅怀砚,用自己沙哑的嗓子喊道:“来……人!”

  傅怀砚姿态闲散地站在殿中,丝毫没有阻拦的意思。

  他垂着眼,巾帕拂过自己的指间。

  显帝唤了许久,外面也没有丝毫动静,偌大的明宣殿之中,只剩下自己和傅怀砚。

  对于这个儿子,从他出生开始,显帝就一直不喜欢,只因为他是个凶命,又太过早慧,显帝曾不止一次地要废太子,原本把他丢到边关,任命他为前锋,嘴上说着是即便是皇室血脉,也与战士共生死,心中却是想着他说不定就此死在边关了。

  谁知道,傅怀砚不仅没有死,还带着击退匈奴,避免鏖战的功绩回到了上京。

  自此之后,废太子就越发困难。

  因为在边关的时候,傅怀砚亲临战场,作为前锋,培养了金鳞卫。

  原本显帝不过以为只是小打小闹,谁能想到,不过几年功夫,金鳞卫就成为了一只几近可以震慑群臣的军队。

  当初傅怀砚前往边关的时候,自请了一道旨意要练兵,显帝觉得他作为前锋,多半是回不来了,所以为显仁慈,就准了。

  谁能成想,这一个决议,成为了日后傅怀砚坐稳东宫的依仗。

  金鳞卫只效忠太子一人。

  显帝想起从前,悔恨之心交错,他猛地呕出一口血,落满在枕边的明黄色布帛之上。

  他缓了很久,发现自己能发出声音了,才哑声道:“你犯下如此大错,与自己皇妹有私,政事堂那边怎么可能还能如之前那般向着你!到时候来的就是天下骂名,你以为你坐得稳储君这个位置?你太过天真!”

  “天真的,应该是父皇才对。”

  他轻描淡写地笑笑,“大概也只有傅玮与王氏才会当真相信父皇还能撑到废太子的那天,不过也是,蠢货常常三两同行。政事堂那边也不过是为了利往罢了,难道父皇当真以为,他们宁愿跟从重病在床的您?”

  显帝之前上了一次朝,朝臣哪里能看不出来,圣上不是长寿之相,恐怕已经不久于世。

  剩余的皇子要么年纪尚小,要么就是如六皇子一般是个酒囊饭袋。

  更何况傅怀砚有金鳞卫在手,纵然是在这个时候传出这样的消息,但是总归也并非是亲生兄妹,说是有悖人伦,但说成是报答从前恩师之情,也未曾不可。

  毕竟明楹也已经认回了明氏,是明氏女,又是从前太傅遗孤。

  两厢比较之下,自然心中有了考量。

  重臣与氏族都不敢说出什么话,那些小官就更是,只当自己全然不知晓这件事。

  只有些言官怒斥太子此行实在是不堪大任,怒写檄文上奏此事,也不过都是入了东宫而已。

  显帝从未想到傅怀砚已经对朝政把持到了这种地步,指着他:“你……你!”

  他皱着眉头,艰难地吐出几个字,随后又是猛得一口血呕出。

  显帝现今已经到了灯尽油枯,昨日传召宫妃前来的时候,也是口中呕血,吓得宫妃只是披了件外衣就匆匆出去,花容失色地传召太医。

  昨日当晚,太医院的医正前脚离开明宣殿,后脚就前来东宫,直言圣上现今的身子亏空的厉害,只怕就是这一两日了。

  此时明宣殿中灯火亮如白昼,过往浓重的龙涎香的气味被药味覆盖。

  傅怀砚姿态随意地站在显帝面前,垂眼看着他。

  一点一点地没有生机。

  直到最后一口气咽下。

  傅怀砚轻声啧了一下。

  然后他站在显帝榻前,笑着对显帝轻声道:“儿臣恭送父皇……宾天。”

  作者有话说:

  杳杳这边:开心农场

  傅狗这边:七国争霸

  红包ovo

  扫地焚香避湿蒸,睡馀茶熟碾声清。——潘良贵《夏日四绝》

第57章

  宣和二十七年四月, 上京连着几日下雨,一直身患重病的显帝于雨日崩殂。

  是夜,太子傅怀砚登基。

  政事堂的章首辅亲手于东宫殿外奉上玉玺, 即便是外面有流言甚嚣尘上, 却也无人敢对此事有所置喙。

  太子德行有亏的私事没有对这位盛名在外的储君造成丝毫影响, 随手拿过传国玉玺的时候,姿态矜贵,也依然如从前那般从容不迫。

  纵然是言官痛斥的骂名,又或者是纷纷扰扰的流言, 于他而言,都好似是视若无物。

  以至于有些人还在想着, 当初那桩流言,到底是不是真的。

  新帝登基的次日,朝中上下静默无声, 皆恭顺垂首站在殿中。

  这位新君, 可与从前的显帝并不一样, 显帝喜好美色, 善于进献美色的官吏,时常会得到宽宥, 若是那美人又极会侍奉,那么官吏因此得到提拔也是常事。

  这种风气一度在朝中很是风靡,只是后来太子年岁渐长, 把握朝政,倒是渐渐消了下去。

  这位新君今年才不过弱冠的年岁,先帝还未去之前, 朝政就几乎全由他一人把握, 能有这样的手腕, 显然并非凡人。

  而新君登基以后,并未如旁人所想的那般肃清朝野,而只是做了两件事。

  其一是将从前的宫妃蒋氏迁出宫闱,日后这位被先帝强娶进宫的宫妃,仍为明氏妇。

  其二则是为礼部侍郎明易书另赐宅邸,让他即刻搬离现今所居。

  虽然没有什么人知晓这第二件事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这两件事皆是与明氏有关,自然有不少人联想到了之前的那桩流言。

  新君登基,后宫之中却又一个人都没有,后位空悬,多少氏族都悄声瞧着那位置,却又没有人敢在这个上奏提议。

  这两件事在氏族私底下都琢磨了个遍,大多人都隐隐约约觉得这事多少都与那位明楹有关,但是这明楹却又迟迟都没有露面,谁也不知道这位新君到底是怎么想的。

  但是先前花朝宴中也有些贵女心中有了个计较,尤其是之前那位在宴中顶撞傅怀砚的卢氏,自新君登基以后就开始夹着尾巴做人,生怕让新君想起这件事,秋后算账。

  只是还是没有多少人觉得傅怀砚当真会冒着天下之大不韪娶明楹当皇后。

  毕竟这显帝这般昏庸喜好美色的,都还知晓要娶一位家世适宜,诗书达理的名门闺秀当皇后,这位新君,又怎么可能色令智昏至此,要娶了从前的皇妹为后。

  恐怕至多也就是个妃嫔。

  这么一想,也有不少人心中缓缓舒了一口气,想着那后位自己家也并非是全然不可能。

  只是毕竟新君才刚刚登基,也只能是容后再议了。

  明宅。

  新君这一封旨意下来,明家上下皆是有些心中惶惶,主要是这旨意实在是有些让人看不明白。

  说是赏赐吧,又算不上,说是警醒吧,但哪有这么不痛不痒的提点的?

  阖家上下,只有明启没有什么所谓,知晓自己要去新的宅邸了,很是兴高采烈地早早地打包好自己的那些宝贝。

  比如他的长胜将军蛐蛐,被他小心仔细地用竹篾篓子装好,又比如他之前在河边捡的一块奇形怪状的石头,都被整齐地收拾在了包袱里面。

  不远处的厢房之中,吴氏得知这个消息,也难免有些后怕,忍不住拉着明易书的袖子问道:“新君这意思……到底是个怎么想的?”

  她仔细想了想,“之前新帝的那道旨意,让你弟妹迁出宫闱,他,他难不成是想娶明楹?”

  吴氏紧紧皱了皱眉头,还是有些拿不准,“但是这突然又要我们搬离这里,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吴氏口中念念有词,忍不住说道:“先前我还以为这新君未必会对明楹有多上心,现在来看,恐怕也是有些情谊在的,说不得日后能当个贵妃啊嫔啊。其实也好,你想想,微儿若是以后也能进宫,她们毕竟是堂姐妹,能够互相帮扶帮扶也是好的。”

  明易书原本还在默不作声地收拾着行礼,听到吴氏这般说,忍不住回道:“你现在还盘算着让微儿进宫?我瞧着新君的意思,日后皇后这位置说不得就是阿楹,你最好希望阿楹没有记挂当初的事情,不然日后肯定要自讨苦吃。”

  吴氏瞧着他说这些丧气话就浑身窝火,忍不住讥讽道:“你以为你那没人管的侄女是个香饽饽呢,皇后?她往日在宫闱里还是个公主你不知道?新君又不是个傻的,为了她宁愿日后被人戳着脊梁骨?这世道哪有那么多的痴情种,何况这还是皇家!”

  “你这话若是在新君面前说,你且瞧着。”明易书撑在榻边,低咳了声,“你以为新君为什么让我们搬离这里?这里从前是阿峥住的地方,什么都是他们布置的,新君即便是没说,但是这意思你还看不明白?”

  明易书恨声,“明氏对阿楹有愧,所以陛下这是在给她撑腰!”

  这话说得吴氏心中都猛地一颤。

  她倏地缩了下,“这……新君是这个意思?当初的事情,和咱们家又没有什么关系,何必把气撒在我们这里。况且我当初和微儿前去春芜殿的时候,我哪里知道这么个事,这还能怪到我的身上?”

  明易书没有再和吴氏过多说些什么。

  他沉沉叹了一口气,只想着明楹日后的造化,即便是新帝对她有情意也好,还是因为从前对阿峥的恩情而照拂也好,总归是个好事。

  明氏亏欠她良多,实在是没有什么脸面在此时多说什么。

  当初的事情,他们都心知肚明,后来明楹又孤身在宫闱里生活了这么多年,纵然是她日后当真有了什么因缘,也与明氏没有什么关系了。

  ……

  明启收拾完自己的东西就前去找了明微。

  明微坐在暖阁之中,原本还在愣神,一直到明启唤了她好几声以后才回神,不好意思地对着他道:“阿启。怎么了吗?”

  明启方才收拾了大半天东西,将他装着蛐蛐的竹篾篓子小心地揣在怀里,“方才唤了阿姐好几声,阿姐都没理睬我。我是来问阿姐东西收拾得怎么样了,需不需要我来帮忙!”

  他说着炫耀了一下自己的手臂,“之前练骑射,我力气大了不少呢,阿姐有什么重活都可以让我来做!”

  明微摇了摇头,“我并无什么其他需要收拾的,都是些衣裳首饰之类的,侍女都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

  她好笑地看了看明启怀中小心抱着的竹篓,“你自己来就算了,怎么还拖家带口的。”

  明启得意洋洋地笑了下,很谨慎地从自己的篓子之中拿出那只长胜将军,“这只可是之前霍兄陪我去找到的,可厉害了,在整个上京城中恐怕都是未逢敌手,我自然要好好宝贝着!”

  明启不说这话还好,这句话话音刚落,明微不知道为什么,倏然垂下了眼睑,半晌都没应声。

  明启挠了挠头,不知道自己是哪句话惹得长姐不开心了,小心宽慰道:“诶呀阿姐若是不喜欢我这样玩物丧志,那,那我以后就少和那些公子哥们一起斗蛐蛐嘛,再不然,我今日搬出去就在屋中看书嘛,我知晓的。”

  明微朝着他轻轻摇了摇头,“没事。偶尔玩闹些也无妨,我不会去替你告诉娘亲的。”

  明启眼睛发亮,“真的?我就知道阿姐对我最好了!”

上一篇:外室薄情

下一篇:帝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