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太子错认成竹马后 第87章

作者:慵不语 标签: 因缘邂逅 古代言情

  绫枝轻声道:“礼轻了。”

  “是轻了。”李御握住她的手,意有所指:“在孤心中,铜钱更重,孤欠你的,你可容孤慢慢还?”

  除夕之夜,唯有天际漫开火树银花,街上却空无一人。

  仿佛漫天烟火,都成了此刻的背景。

  花火闪过,李御似乎瞧见,绫枝的唇角轻动了动。

  可那点笑意如蜻蜓点水,若有似无,很快了无痕迹。

  李御不由也动了动唇。

  前路似乎有光,若是能每日瞧见她的笑,该是多快意之事。

  *

  年节后福冉也下了葬,绫枝去东宫的次数便渐渐少了,江诺被首辅和国子监丞半挟半请的重新带去了国子监,绫枝也乐见其成,只是宅子便渐渐静了。

  七公主仍是常来,太子的赏赐也从未断过。

  但陆郁未曾露面过,绫枝想着,也许那次诀别,便是二人最后一次见面了。

  太子既愿意将故宅赎回,路引赐予,便是真的愿意放手,如今只要她想要动身,便无人可阻。

  她的手腕手指仍旧不甚灵活,再加上气血两亏,人总是略显病态,李御寻了太医来,外敷内补,还一有空便守在她身边,手掌极轻的托住她手腕,轻轻周转活动。

  绫枝微微挣开:“不必劳烦殿下。”

  太医看着却道:“殿下手掌有力,常常搓揉姑娘手腕处淤血,定然极为有益。”

  从此后,饶是绫枝不愿,他仍手中不停,嘴上偏还笑着道:“孤这是遵医嘱行事,你连太医的话都不听了?”

  每到此时,绫枝便觉得那太医是和李御串通一气的。

  李御还带来把琴,是他亲手用马尾所做,只是这琴不曾按音律所排,只是选了最有硬度的马尾,让绫枝活动手指,方便发力。

  每次绫枝弹琴时,清露和清霜便作势笑着跑远道:“姑娘又要弹琴伤人性命了!”

  那琴声没有章法,自是魔音绕梁,久久不散,偏偏李御面不改色,只陪在她身畔,静静看着她弹琴这一幕,仿若要将她融入眼眸。

  待到十五元宵时,李御特意前来道:“正月十五,宫中甚是热闹,枝枝,你陪孤进宫一趟可好?”

  绫枝道:“若是殿下有命,民女不得不从,但若是殿下是在和民女商议,那民女实是不愿入宫,也无身份入宫。”

  “无身份入宫……”李御望着她低垂螓首的模样,轻笑:“这话倒如同在暗向孤要身份了。”

  绫枝摇头,不去接他的话:“民女身份卑微,如何能随殿下入宫,便不去叨扰了。”

  “宫中的孙太医治骨是国手,平日里云游四方,也只有元宵这一日会入宫给父皇诊脉,你的手腕,也让他诊治瞧瞧。”李御温声道:“让他过目,定比你乱平日弹琴要好得多。”

  “再说你若介意,也不必沾染孤,只说是小七带进宫的玩伴便好,十五进宫的贵女颇多,你大可放心。”

  绫枝终究记挂着手臂,便想着和七公主和一众贵女一起入宫看看也好。

  *

  果真如李御所说,当天入宫的贵女甚多,姿容清丽者有之,艳丽夺目者有之,皆是云鬓乌发,粉脸红唇,想必是全京城的贵女都来了,绫枝松了口气,她打定了主意,不声不响跟在七公主身后,任凭谁也不会注意到她。

  可她怎会得知,贵妃身畔的亲信,早将她的一举一动,都报给了贵妃。

  贵妃笑道:“还怕鱼儿不上钩,没曾想未曾放饵,她倒主动上了岸——她是以太子姬妾的身份来的?”

  “并未,是和七公主一同来的。”陈公公道:“那江姑娘也并未住在东宫,平日里都是太子殿下主动去寻她,看那模样,倒是殿下……在贴她。”

  “他还真是有出息。”贵妃笑叹:“既然她已入宫了,本宫也不能怠慢,侍奉本宫梳妆,本宫要去见皇上。”

  贵妃见了皇上,聊了几句便笑道:“宫里这次上元灯节,要来不少人,听说太子殿下也带了新宠前来。”

  皇帝自从乞巧之后,便未曾见过几次太子,只知他常在宫外辗转,连政事也都交给了属下,闻言,不由皱眉道:“又是那个从江南带来的歌女?”

  他依稀听说过太子从江南带回了一名歌女,甚至直接让人进了宫,这些事儿他不愿多问,太子也自有分寸。

  可谁知贵妃却摇头道:“自然不是她,殿下的新宠是个绣女,听说殿下为了她,专门在东宫搭建了绣楼,前几日乞巧节,也是因了绣想起了佳人,还一口气追去宫外了。”

  “……又是歌女,又是绣女……”一听这话,皇帝缓缓皱起眉头:“他出宫是为了女人?什么样的女人,让他能迷了心智?”

  “这臣妾便不晓得了,只知道这女子是苏州人,绣得一手好绣。”贵妃适可而止,只淡淡笑道:“殿下一直将人藏在东宫之中,想必甚是喜欢。”

  苏州,刺绣……皇帝皱皱眉,摆手叫来身边金吾卫,吩咐了几句。

  *

  绫枝一直跟在七公主身边,宫中的廊檐,屋檐,和栏杆处都挂了漂亮的灯笼,绫枝望着望着,不觉面上带了几分笑意。

  衣襟忽然被七公主揪了一下,绫枝抬头望了眼前头,也停住了脚步。

  几个女子相携而来,中间那纤细清丽的身影,显然是林晴柔。

  她一身月白宫装,蔽膝微垂,梳了精致的挑髻,鎏金簪和眉心花钿相映生辉,俨然是极有身份,又不失活泼的年轻正房夫人。

  她笑着向七公主请了安,温声道:“公主可要去前殿看歌舞,听说西域来的女子刚上台,我们几人正要去呢?”

  七公主孩子心性,自然是想去的,但想起哥哥的嘱咐,便笑着对绫枝道:“枝枝,不若我们一同去看吧,那边人多,更是热闹。”

  绫枝一时甚是后悔为何来宫中,但如今也只能跟随在这贵女人群之中,随着人群走,方能不引人注意。

  一路上,林晴柔只和七公主和几位甚有地位的夫人说笑,其余之人虽是正妻,也只有旁听的份儿。

  其中倒有一人望着绫枝道:“这位妹妹是谁家的女儿?瞧着还没许人?”

  绫枝如今的装扮是未出阁的女儿,七公主便笑着随口给她编了个身份道:“她是我乳母的女儿,想来宫中看看灯火。”

  那些女子一听,便不再多问,至于林晴柔,只是微微抬着下颌,似乎从始至终,都没有对绫枝有半分好奇。

  望着远处巍峨宫闱,明亮灯火和笑颜如花的贵女贵妇们,绫枝微微垂目,只觉自己在此地,更是格格不入。

  她不知不觉,就走慢了几步,落在了七公主和林晴柔等人后面。

  几个女子走在斜后方,压低声音的讨论,却被她尽数听了去。

  “你看前头那位,对,七公主带来的,是不是很面熟?”

  “长得倒是还成,父兄是在外敌做官刚被调来的吧,之前不晓得,面生……”

  “我见过她一次,陆大人大婚那日,我看她也去了。”那女子微妙一顿:“她是太子殿下带来的,最后还被殿下抱去了马车上……”

  “对对……是她!我瞧着也像呢……”另一个女子语气激动:“听说是东宫宠姬,竟然能让她来宫里参加上元……”

  “是啊,殿下好宠她,也算让人上了台面。”

  “什么台面?谁不知道东宫连个正经的侧妃都无,再宠不是也未曾给她身份?”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绫枝听着,却微微摇了摇头。

  她从未想过飞上东宫枝头,按照她的心意,只想闲散一生罢了。

  可她这几日倒也在心底不由觉得,李御对她,堪称用了心。

  她不在意地位,却被在意地位身份的局外人一眼看破。

  李御自始至终,都没给过她半个名分,他也从未提过此事,仿佛她本就和位分没丝毫关系。

  也正是因为没有名分,旁人形容起她,便是以“宠姬”“新宠”代指,甚至她来宫里看个灯火,都是主子的恩典。

  也怪不得李御当时不放她出东宫一步,一个小小宠姬,又能以什么身份交友出游呢?

  想起林晴柔从始至终高高在上,几乎没正眼看自己的模样,绫枝自嘲的勾起唇角。

第98章 捆绑

  谁知七公主穿上那外衫一走出去, 贵妃便大惊失色,冷冷看她:“听说这衣裳是你带来的姑娘现绣的?这可是已失传的双面绣法,谁能绣得如此精巧。”

  “况且此绣法早已被勒令禁绣。”贵妃望着那衣衫, 冷声道:“小七, 这是何人所绣, 本宫要把这反贼抓来问罪!”

  七公主登时脸色发白, 元宵夜会本是一片祥和温馨,贵妃一声怒斥,气氛突然峰回路转, 在场的所有人几乎都怔住了。

  早已有太监守住了绫枝所在的那偏殿,俨然是不让进出的模样。

  七公主用眼神飞快寻找太子,却未曾见到太子身影,她忙支支吾吾道:“这是和我交好的女子所绣,可她, 可她……定然和反贼并无关系……娘娘定然有所误会……”

  “是吗?”贵妃稍一抬下巴,早就侍奉在侧的绣女忙上前仔细看了看那衣衫:“回禀贵妃娘娘, 公主这衫子所补的手艺便是已失传许久的双面绣法, 也正是因此,此女子才能快速将这等繁复的花样补好, 且毫无痕迹。”

  “本宫给你的衫子是苏绣珍藏,要四五个绣女配合才能织补好, 而你身边这女子一人用了不到一盏茶的时辰便完成, 小七, 看不出你身边还有此等卧虎藏龙之辈。”贵妃冷声道:“此事涉及大案,即便你是公主, 也要配合查案。”

  “我……”七公主登时语塞, 她本只是得了太子哥哥吩咐, 想着将绫枝带入宫玩闹一番,

  林晴柔见状,稍一思量便晓得此事和绫枝有关,她不动声色的看向陆郁,却见丈夫双眸紧紧盯着那小小的偏殿,眸中的担忧焦灼一闪而逝。

  她心里一凛,想起最近丈夫常以翰林院官员的身份去宫中找淮王,不由得猜想此事和陆郁有关……

  他和绫枝青梅竹马,定然极熟悉绫枝家事,借绫枝之事,打压太子,也的确像他的手笔。

  那照此来看,他对这小青梅,也并并非不可舍弃。

  林晴柔百般思虑,已听贵妃冷声道:“速将此事去禀告陛下,来人,将偏殿那女子带出来!”

  周遭旁观的这些人都是京城贵族,也多多少少听说过双面绣一事,知晓此事和当初陛下继位的衣带诏有关,因了过于敏感,早就将此绣法在民间禁了,这女子能来此地,想必也是权贵之女,怎么如此不知轻重利害,私学这等技艺呢。

  众人窃窃私语,谁都晓得此事一出,那偏殿中的女子八成凶多吉少。

  陆郁缓缓握紧双拳,深吸口气。

  今晚这场戏,他早和贵妃商量妥当,贵妃可借此事刁难太子,助力淮王上位,他也能借此事当份投名状,真正取得淮王信任。

  皇帝忌惮太子,朝野上下都多少知晓,若皇帝借此事大做文章,想必太子的根基定然动摇。

  而除了这些,借此事,还能让枝枝看清楚,谁才是她真的值得托付之人……

  那些守在偏殿外的太监听到贵妃出言,便要进去捉拿绫枝,正要举步,却听一道冷冷的声音响起:“人是孤带来的,贵妃有话,不若直接对孤说。”

  众人回头,只见东宫太子一身玄色氅衣,眉目冷峻站在众人之外,灯火阴影笼在他英俊立体的脸颊上,愈发显出矜贵清冷。

  周围的丝竹管弦缓缓停下,王公贵族沉默让出一条道,皆屏住声气旁观贵妃和太子二人对峙。

  毕竟之前虽听闻过贵妃和太子不睦,但这天家之事,从未曾亲眼见过,当下又紧张忐忑,又有几分莫名激动。

  贵妃装作诧异道:“此人是嫌犯,太子贵为一国储君,怎会自认和嫌犯有瓜葛?”

  贵妃这话意味深长,好似只要太子继续和此人牵扯,便是和嫌犯勾结不清。

  太子裹在大氅中的背脊笔直,仍是一脸淡漠:“孤已言明她是孤宫中之人,贵妃竟将她指成嫌犯,这又是为何?”

  贵妃冷笑:“在场这么多人都看到了,此女子用已禁用许久的双面绣法缝补了这衣裳,若非逆贼,又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