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软美人的继室之路赵安雨 第26章

作者: 标签: 豪门世家 甜文 古代言情

  说着,从怀里掏出个布包,打开是个大红色的孩童兜兜,绣着一尾肥壮鲤鱼。

  吕妈妈年纪不小了,给孙子孙女做东西,眼睛不行了....纪慕云鼻子一酸,掩饰地侧过头。“正好,我也给有些东西,烦劳您带回去吧”

  换来丫鬟,开了箱笼,纪慕云挑着针线房新送来的料子。

  “这些给婶子。”五匹颜色鲜艳的绸缎放一叠,“连带婶子家里人,做些衣裳吧。”

  史太太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加上史掌柜,刚好一人一匹。史太太是识货的,随便一瞧就知道是上好料子,放在铺子里卖得颇贵,满脸是笑“哎呀,跟我还客气什么。”

  靛蓝、藏蓝、竹叶青、湖蓝四匹素面锦缎给了父亲和弟弟做衣裳,又挑出一匹秋香色锦缎给吕妈妈,一匹玫瑰红一匹宝蓝的给吕妈妈两个孩子。

  大半个月来,纪慕云窝在床上,没少打络子、做头花,想给史太太带些回去,细一思量,又改变了主意:如今她是曹府内宅妾室,做的东西还是别流出去了。

  纪慕云便笑道,“昨日送来秋天的料子,正说给针线房送去,您就来了。给我爹爹和慕岚捎回去做两件衣裳吧。”

  史太太看得明白,几匹深色料子是男子的。难不成是七老爷的?纪慕云只是个妾室....

  “放心。”她笑得满脸开花,“还是姑娘好,走到哪里都惦记家里。我家那姑娘,恨不得月月补贴姑爷....”

  晚间吃羊肉锅子,纪慕云亲手沏了一杯上好的普洱茶,端给曹延轩消食,又吩咐人熬梨水:“白日史掌柜太太来,妾身高兴的很,把您做衣裳的四匹料子给家里送去了。”

  她针线好,现下做不得,在屋里摆弄摆弄料子、搭搭颜色也算消磨时光了,曹延轩是知道的。“送就送吧,不值什么。”

  纪慕云美滋滋的,小妇人一样念念叨叨,“本想送些吃食,汤汤水水的,路上怕洒了,鲜果什么的,怕旁人觉得妾身没见过世面。给些料子,做了衣裳穿出去,旁人一瞧,也是府里的体面。”

  更重要的,父亲知道她在府里过得好,就放心了。

  曹延轩看得明白,手指摩挲着粉彩茶盅,不知怎么,有一种新奇的感觉:曹家豪富,又是官宦世家,他身具功名,前程远大,金陵城不知多少人家,想把女儿给他做妻子、妾室、通房丫头。远的不提,于姨娘家里是西府世仆,娘家人在庄子里当差,无不以“六小姐”为骄傲。

  只有面前这个新来的女子,心心念念“生怕家里人觉得她在府里过得不好。”

  他呷了口茶,“家里可好?”

  纪慕云便讲了史太太的消息:“父亲都好,弟弟读书也很勤奋。”忍不住把“有人打听弟弟”的事情也说了。

  曹延轩嗯一声,并不担心:有她这位得宠的妾室姐姐,纪家想在曹家氏族结一门殷实亲事是不难的。“记得你弟弟十五岁,想找什么样的人家?”

  她一下子认真起来,皱着眉,像和德高望重的夫子商量弟弟的学业和未来:“慕岚年纪还小,是读书的时候,得磨一磨性子,踏踏实实做学问。正好家里给慕岚算过命,要到二十岁以后才成亲,依妾身看,过几年再和家里商量也不迟。”

  也就是说,对纪慕岚很有信心,待日后有了功名再找岳家--自然就不是白丁了。

  曹延轩笑了笑,伸手摸摸她红润的脸颊,一时间,对那位没见过面的便宜小舅子略有些好奇。

  ? 第37章

  十月十五日到的很快。

  曹延轩吃过早饭, 练过拳脚,换了一件石青色素面锦袍,到了正屋见纪慕云穿一件湖绿色素面夹袄,月白色棉裙, 正接过绿芳捧来的湖蓝披风, 便笑道:“今天过去?”

  纪慕云系好披风领口的绯红色绳结, “有一阵没见太太了,今天是正日子, 想给太太请个安。”

  曹延轩看看她隆起的肚腹, “可走得了那么远?叫滑竿来吧?”

  她对自己有信心,“日日在院子里溜达呢!”

  曹延轩知道她谨慎守礼, 又见她今日只挽了个家常发髻, 戴一根普普通通的流苏钗子, 满意地笑道“一道走吧。”

  去正屋的路,有一段时日没有走了。

  正值深秋, 枯黄树叶挂在枝头,随着秋风摆动, 草叶不复往日的青翠,像凌乱的发丝, 花儿也枯萎了。

  纪慕云左手扶住肚子,右手扶着冬梅胳膊, 小心翼翼走在青石小路中间。说起来, 牛四媳妇和石妈妈劝她“不用急”,她自己却有一种“我的孩子能闯过先前那一关,就是个福大命大的”的乐观, 并没太担忧, 果然, 一路走到假山旁边,什么异常也没有。

  行在前方的曹延轩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用眼神询问“可好?”纪慕云给他一个“安心”的笑容。

  他微微点头,倒背双手踱几步,望着浮着几片落叶的水池,纪慕云便走到亭中略加歇息。片刻之后,两人继续前行。

  庭院中的花儿大部分谢了,屋檐下摆着一盆盆鲜艳的菊花,笼子里的鸟儿叫着,给正院添了几分生机。

  一段时日不见,纪慕云惊讶地发现,王丽蓉消瘦许多,脸颊上的肉都不见了,令人看一眼就明白“这人生了重病”。

  好在王丽蓉打了脂粉,涂了口脂,满头珠翠遍体罗衣,上来便笑吟吟的“给妹妹搬个座儿”,似乎和往日没什么不同。

  她行了礼,规规矩矩落座,对两位姨娘的憔悴消瘦并不意外;珍姐儿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大许多,媛姐儿一如既往的沉默,见到她便把目光移开去,就连宝哥儿也没那么闹腾了。

  几句寒暄过后,曹延轩照常问了问三个孩子,便慰问“这两日,可好一些?”

  王丽蓉叹一口气,略带失落地答“妾身这身子骨,好不好的,也就这样了。爷,倒是过年的事,得托付给您了。”

  大户人家的惯例,早一些的过了中秋,迟一些的过了重阳节,就得把过年的事情操办起来。

  曹延轩点点头,“外院的事我已安排下去,今日起,叫内院管事的到外院花厅来,你就别费心了。”

  王丽蓉并不意外,吩咐程妈妈去叫人,又说“七爷,珍姐儿日日跟着妾身,什么都学一些,这一回,也让珍姐儿跟着您长长见识吧。”

  曹延轩自然答应,招招手,把珍姐儿叫到身边,“这段时日,便跟着爹爹吧?”

  珍姐儿应了,叮嘱娘亲身边的四个大丫鬟“小心服侍,有事情来告诉我和爹爹”,又告诉弟弟“你跟着娘亲,晚上姐姐回来,知不知道?”

  宝哥儿认真点头。

  过年一年一回,整个府邸调动起来,人事、账房、库房、回事处、厨房,处处繁琐复杂,光给各家各房头送礼,添几分减几分去谁家拜访,就是一件复杂的事。无论是谁,在旁听着极长见识--于姨娘不安地看一眼媛姐儿,却不敢开口“让六小姐也学学”。

  曹延轩看七太太病得不轻,纪慕云又有身孕,不想耽搁太久,便站起身:“你早些歇着,不可劳累了。”

  父女俩一走,正屋气氛活跃起来,话题离不开纪慕云。

  “妹妹胖了些。”王丽蓉脸上带着和蔼的笑容,“在院子里歇着便是,大冷天的,怎么过来了?”

  纪慕云在绣墩上欠欠身,双手扶膝,“太太大度,妾身已经一个多月没过来了,心里不安。今日给太太请个安,也想和太太说说话。”

  王丽蓉笑道,“罢了罢了,你给家里添丁进口,便是立了功,不在这些虚礼。”又像对待客人似的拉起家常:“你那小厨房,用着怎么样?哪里不顺手,跟我说,我来整治整治。”

  也不知整治小厨房,还是整治下人。

  纪慕云温顺地答:“厨房送的饭菜就很好,妾身胃口不如从前,吃着足够了,小厨房平日煮些粥汤热水。菊香和胡富贵家的勤快,石家的手巧,又有冬梅带着,妾身满意得很。”

  王丽蓉笑道:“是个省事的。于姨娘怀六姐儿的时候,给什么吃什么,我不放心,日日鸡汤海参的送过去,平安落地才踏实。”

  于姨娘忙道:“全靠太□□典。”夏姨娘满脸羡慕,扭着帕子道“只有奴婢命苦,没福气受太太的关照。”王丽蓉笑眯眯地:“你才多大?我把话放在这里,等你有了喜讯,有的是好东西。”

  说说笑笑一番,王丽蓉体恤她身子重,少走动为妙,便说“今日人齐全,便在我院子里吃午饭吧”,三人齐齐道谢。

  女人家的话题离不开针线。

  王丽蓉目光在纪慕云新做的棉裙转了转,“今年的料子不错,采买是用了心的,我这边有几匹能入眼的。”

  很快,桂芬带着小丫鬟捧来十数匹料子,有妆花有刻丝有织金,颜色极为鲜艳,真红、樱桃红、玫瑰红、杨妃红、茜红、银红、胭脂红、海棠红、绯红,屋子一时间如同

  这么名贵的料子....纪慕云本能认为,不光是王丽蓉的份例,便加上珍姐儿也不够;想起媛姐儿的话,她便猜,面前的是王丽蓉给女儿备的嫁妆。

  果然,王丽蓉说道:“珍姐儿天天念叨你,说你做的东西颜色鲜亮,花样尤其新颖,今天你来,她又跟她爹爹走了。左右无事,不如捡些料子,你给她搭一搭。”

  纪慕云自然应了,边陪七太太说话,边挑选合适的衣料。

  待到五六日后,珍姐儿回到内院,见到一套套衣裙、内外衣裳的料子,领口、襕边、腰带、香囊和络子颜色一应俱全,心里十分满意。

  另一边,曹延轩处理完了过年的事务,轻松下来,看看日子,出府上了马车,朝着曹氏族学去。

  曹澜今日在族学。他是名声显赫的探花郎,却不是授课夫子,每旬有两、三日在学堂坐镇,点拨学生课业。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见到他,需得有天赋、刻苦的或者世交子弟,方能得他当面点评一二。

  一见曹延轩,靠在太师椅中的曹澜,颇为惊讶,端着颇有年头的紫砂壶调侃道:“怎么,佳人安然无恙,举人老爷高兴坏了,到学里来发奋?”

  按照惯例,没考中举人的学生住在学堂苦读,像曹延轩这种考中举人、成了亲、年纪又大的嫡系子弟,平日在家中修习课业即可。

  曹延轩落座,笑道:“有些日子没去松鹤楼,找你去吃一顿,我请客。”曹澜抚掌称妙:“松鹤楼当还有些秋蟹,蟹粉狮子头最好不过。”

  曹延轩便派了小厮去定位子,曹澜亲手给他斟了杯茶,“略坐一坐,我还得去趟甲字堂,回来就走。”曹延轩接过松石绿茶盅,“你忙你的,我去丁字堂。”

  曹氏族学是一处四四方方的大宅,一排排加盖屋子,丁字堂是初入族学的学生,通过夫子的考较或者取得秀才功名,方可转入丙字堂,甲字堂则是考中举人的学生,离金榜题名只差一步。

  曹澜奇道:“你去做什么?”略一寻思便明白过来“可是那个纪氏?”见他点头,哈哈笑道:“最难消受美人恩。不错不错,若能考个童生出来,也不给你丢人。”

  不多时,两人喝了茶,各走各的。

  丁字堂并不远,出出进进的大多是十余岁的少年,颇多曹氏子弟,见到曹延轩热情地招呼“七叔”“七伯”,辈分小的叫“七叔祖”。

  曹延轩含笑应答,踱进粉墙青瓦的学堂,一时间没见到授课夫子,学生们摇头晃脑地读书,见到屋角一位远房晚辈佑哥儿,招手问“哪个是纪慕岚?”

  佑哥儿凑了过来,一听这话,自告奋勇“七伯跟我来”,到隔壁学堂望了望,走到一位青衣少年身边热情地拍打肩膀,“纪小哥!”

  手里拿着一卷书的少年不回头便笑“曹九哥”,见有生人便站起身,礼貌地点点头。

  佑哥儿排行第九,曹佑兄长曹兰排行第八。

  曹延轩不动声色地打量面前十五、六岁的少年:面容英俊,皮肤白皙,目光清澈明亮,黑发用一根木簪挽起,穿着朴素的青布衣裳。

  不用说,是纪慕云的嫡亲弟弟:五官、身材太像了。除此之外,少年眉宇间超出年龄的镇定平静和从容不迫的举止,像姐姐一样给别人极好的印象,曹延轩不由暗自点头。

  曹佑忙不迭介绍:“这是曹七爷,西府七爷。”

  纪慕岚惊讶地睁大眼睛,望着曹延轩一息才回过神,离开课桌长长一揖:“见过七老爷。”

  曹延轩抬抬手,“罢了”,见课堂里其余人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便示意:“外面说话。”

  原来,七老爷是这样的人,纪慕岚心情复杂,跟着出门。曹佑是个有眼色的,慢吞吞行在后面。

  庭院里长着一颗四季常青的树,两人合抱,此时树叶在寒风中簌簌抖动。曹延轩在树下站定,温和地问:“何时入学的?”

  纪慕岚从容不失恭敬地答:“劳七老爷过问,学生是今年五月初二入学,授业夫子姓陆。”

  “课业还跟得上?”曹延轩说。

  纪慕岚答得诚恳:“陆夫子对学生十分耐心,颇多指点,学生受益良多。”

  语速不疾不徐,听着很舒服,曹延轩点点头,像拉家常一样,问些“课上到什么时候”、“可住得惯”之类。

  纪慕岚一一答了,“上到腊月二十日,过年之后十六日回来上课”“同窗亦友爱”。

  曹延轩嗯一声,倒背双手慢慢踱开两步,忽然开口“人莫知其子之恶,莫知其苗之硕。何解?”

  几息之后,纪慕岚答道:“语出《大学》,人之其所亲爱而辟焉,之其所贱恶而辟焉,之其所畏敬而辟焉,之其所哀矜而辟焉,之其所敖惰而辟焉。故好而知其恶,恶而知其美者,天下少而又少。一个人,若不能修身养性、克己受礼,就不能约束家人,更不能端正心思,公正行事。”

  开始时他略有些紧张,口吃两句,之后就答得很流利了。

  曹延轩微微颔首:《大学》是四书五经第一课,读书人离不开,面前少年能答出并不奇怪。

  之后曹延轩又从《中庸》《论语》中挑了两篇考较,纪慕岚答得敏捷而流畅,可以令任何夫子满意。

  曹延轩抖抖衣袖,“你在何处启蒙?师从哪位夫子?”

  纪慕岚的回答和纪慕云同出一辙:“学生幼年时,家父曾做文书,学生与东主公子玩得好,有幸跟着一位姓董的举人读过两年书,家父回乡时便分开了。”

  听起来,学问、功底是扎实的。曹延轩点点头,“今年赶不及了,明年可打算下场?”

  从前朝到今朝,院试每年一次,乡试、会试三年一回。

  纪慕岚答得谦恭,“学生见识疏浅,不敢妄言,到了明年听陆夫子和父亲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