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程晚舟
可眼前一片乌泱泱的宫娥、内官却躬身低首同她行礼,十分规矩地恭迎着她。
她的视线一一从眼前众人掠去,最后落至一张熟悉的面容上。
这个人,她还记得。
是她在重华殿遇见的第一个奴婢。
从德。
玉姝微微颔首,平静开口:“从德公公安好。”
身着深蓝宫装的宦官低首一笑,迈了两步上前,声音极其阴柔的答话:“从德给娘子请安,感念娘子还记得奴。”
“如何能不记得呢?”
玉姝留下这句话,便越过眼前微颤的人,眸光沉静如水地踏入这座宫殿。
踏入宫门,她顺着眼前冗长的玉阶一路而上,从德躬身腰背伏低姿态在她身侧引着路。
这般绕过几处曲折游廊,一路下来也约莫行了半刻脚程,终是到了这座主殿寝宫处。
从德驻足大门之外,拂袖示意宫娥与几名内官在外守候,又侧身勾着头,低声同玉姝请罪道:
“从前是奴才眼拙,今次奴才求娘子责罚,但求娘子舒畅,日后入主重华殿勿要与奴才这等卑贱之人计较。”
玉姝从容睇他一眼,默了一瞬,提步便要从他跟前越过。
但下一瞬,从德又躬了几分,话语如雨丝飘入耳中。
“玉娘子,您如今深受大将军爱重,相信大将军定会让玉氏沉冤得雪,玉家主也当会从诏狱洗清冤屈,全身而退的。”
闻言玉姝脚步猛地一滞,回首凝着从德,喉间涩痛复涌,她有些失声地开口:“你说我阿姐在诏狱?”
玉姝心中惴惴,瞧见了从德唇角的笑意。
霍铮到底还是捉住了阿姐!
心中似有一团恶气涌上,绞得难受极了。
她刚病好,本就体力不支,眼前一片天旋地转间,脚下趔趄一下,玉姝朝着花砖地面坠落下去。
——
崇明殿
萧淮止一回宫,便随着早已恭候他多时的魏康德去见了皇帝。
暮色四合,他与温栋梁、霍铮一并从殿中离去,甫一踏出崇明殿,迎面便见一名内官跌跌撞撞地朝着三人方向而来。
小内官伏跪地面,颤声答道:“大将军……娘子她,她……”
漆黑的目中泛过一片冷色,温栋梁瞥过一眼,便知主公已有动怒,赶忙厉声呵斥眼前内官道:“娘子如何了?想要命的话,赶紧说!”
“玉娘子,在殿中晕了过去……”
话音一落,眼前便已闪过那道挺拔的玄影,似一阵疾风般,瞬时消失于前方宫墙。
萧淮止一路疾步行过宫道,只片刻工夫,便已至重华殿中。
寝殿大门此刻紧闭,门外候着数十宫人,他长眸并无停留地掠过眼前一切,沉着面容,将殿门推开。
缕缕熏香绕于殿内,他心中已冰至极点,极冷的目光瞥过周遭一切,步履沉沉地越过帘幔,径直走向银珰守着那处床榻。
银珰一抬眼帘,便见男人沉冷至极的目光,背身一抖,赶忙答话道:“太医已来瞧过娘子了,说她并无大碍,只是不宜太过忧思……”
萧淮止眸光骤冷,停在她最末两字上。
莫名间,只觉心底堵着什么,让他一时气息乱得不行。
他挥袖示意银珰退下。
人一走,他拂开垂落的绢纱细帐,目光一寸寸凝过她精致的面容。
这几日她病得厉害,似又瘦了几分。
目色游至她微鼓的起伏处,衣襟微敞,里面莹白的肌肤上属于他的痕迹也淡了。
她就这样躺在他眼下,他却担心着她会就此消失。
萧淮止只觉此刻呼吸都是冷的,心中迭起的水浪都是积雪消融,冻得他有些窒息。
然而此刻,躺在床上的人陡然醒了。
二人目光在这一瞬交错。
玉姝睁开眼,眸底一片潋滟水波,她深深凝视着面前的男人,细细看过他的每一丝神情,心底起初烧着的一股怒火已经消了,转为一片寒,寒得令她生疼。
她起初以身求他,他分明答应过的,要护江左,要护她阿姐。
他怎么能言而无信?答应过别人的事,怎么能言而无信?
她哑声开口:“我不想见你,一刻,也不想。”
他抬手欲将她扶起,手刚落至半空,“啪”一声脆响流入耳中。
大掌顿在了半空之中,漆眸落向指间的玉戒,指腹摩挲间似有裂开的脆响,他长睫垂敛覆了眸底神色,却周身散着浓浓一层戾雾。
他一直将这枚玉戒戴着,今次,就这样被她弃之敝履。
他恨不得将她直接掐死,让她再不能这样去刺他心口。
气着气着,他突而冷声低嗤,“没心没肺的东西,孤还是太纵着你了!”
属于他的气息此刻覆身压下,如乌云般遮住了一切光线,玉姝被这道黑影完全笼罩下来,窥不见一丝天光。
作者有话说:
萧清则这个狗(不是)这个男人呢,有点分不清大小王,且有点分不清什么是正常的爱,该骂,该他后期被老婆丢掉!
再一次凌晨写完文,今天终于肥了,之后也努力多更!
看完的老婆们记得留一下评论哦,爱你们~
第50章 。
◎他喂一点,她吃一点。◎
【050】。
帷帐摇摇曳曳间, 玉姝眼前暗沉沉的一片,被他圈地为牢,囚锁眼底。
水滢滢的乌眸流转着, 一泓蓄在眼眶里的春波似要淌出来, 瞬间浇灭他心中烈焰。
二人目光相互僵持着,谁也不肯退步。
浮影掠动时, 掩了萧淮止漆黑的目, 一时让人窥不出他眼中藏起来的那几分情绪。
殿内熏着安神香, 浮浮沉沉地钻入帐内,流淌于二人湍急的呼吸中。于萧淮止而言安神香起不了一丝作用, 能抚平他滚烫心间的,只有眼前这味良药。
心间一时滚动, 萧淮止将长指松开,抬手想去抚平她警惕的神情, 但玉姝躲开了。
光影一散, 他的面色一整个阴沉下来。
长指轻蜷顿在半空中, 复而又收入掌心。
他强忍住去扳她下巴的冲动,只定定地凝着她偏首动作, 捕到了她一闪而过的眸光。
抵触得太明显了。
心底似有一道冷嘲声音响起,他长睫微垂, 投下一片淡影在高挺的鼻骨之上,冷峻的面容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
玉姝侧着身子没看他。
阒静延长了许久,久到玉姝脖子都有些疼,可是他还没收手,双臂似扎入床板一般, 锁在她的身侧, 他们的间距很近, 萧淮止并没碰到她,身上却早已充斥着他的气息。
好半晌,他倏地抬了手轻掐住玉姝小巧精致的下巴。
力度很轻,玉姝下意识地低首一口咬住了大掌虎口的位置。
她带着满腹的愤怒,始终不曾松口,乌溜溜的眼睛泛着盈盈春波,眸色流盼间,转过怒,转过怨,也转过悲色。
似有万般情绪从她眼眸中淌过。
萧淮止深深将她凝着,手掌任她咬着,也不曾挪过,眉宇间沉静至极。
淡淡血腥气息在空气中弥漫。
他却似并无痛觉一般,眉头都不曾皱动一下。
那双深邃如潭的眼,始终波澜不惊地圈着她,仿佛转一下目光她便能凭空消失一般。
玉姝咬了很久,久到她都觉得自己齿间疲麻。
清凌凌的眼眸里映着男人如刀刻般的冷邃面容,他依旧岿然不动,她眼底泛起疲色,想要松口了。
可渐渐地,玉姝从他漆眸中,竟窥出几分痛快。
她齿间一松,便听男人沉哑的嗓音道:“姝儿既喜欢咬,便是将这层血肉咬掉又如何。”
玉姝背身骤然感到一阵冷然。
她很快地松了口,可萧淮止却伸手用力撬开了她刚闭上的唇齿,硬生生地将长指塞入口中。
少女的眸底满是惊愕地凝睇着他。
似有些难以置信般看他竟将手指主动送上,玉姝眼波翻动,看着他这张英俊的表皮,她如今才真的明白了过来,这样的表皮之下,是多么的肮脏、疯魔。
这样的想法很快得到了印证,他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竟去扳着她的唇齿,让她含咬他的肉与骨。
清泪啪嗒砸向他青筋蜿蜒的腕骨,萧淮止这才眉目稍动,看着她,
“可痛快了?”
长指从她齿间退出,玉姝羞愤地将他瞪着,萧淮止却将湿腻的指尖贴上她莹润的雪颊,似流连一般一寸寸地去擦过细腻的肤。
“不气了可好?”
他的语气渐低了下来,似在哄她,那双漆冷长眸中独独映着她的面容,再无旁的。
玉姝眼睛都哭红了,此刻湿哒哒地看着他,冷声抽噎道:“都到如今了,你又何必虚情假意。”
“孤从未。”他轻叹一声,虎口处冒起的血丝入了玉姝眼底。